卷第四百八十七 雜傳記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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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第四百八十七雜傳記四 霍小玉傳(蔣防撰) 大曆中,隴西李生名益,年二十,以進士擢(“擢”原作“推”,據明抄本改)第。

    其明年,拔萃,俟試于天官。

    夏六月,至長安,舍于新昌裡。

    生門族清華,少有才思,麗詞嘉句,時謂無雙,先達丈人,翕然推伏。

    每自矜風調,思得佳偶,博求名妓,久而未諧。

    長安有媒鮑十一娘者,故薛驸馬家青衣也,折券從良,十餘年矣。

    性便僻,巧言語,豪家戚裡,無不經過,追風抉策,推為渠帥。

    常受生誠托厚賂,意頗德之。

    經數月,李方閑居舍之南亭,申未間,忽聞扣門甚急。

    雲是鮑十一娘至。

    攝衣從之,迎問曰:“鮑卿,今日何故忽然而來?”鮑笑曰:“蘇姑子作好夢也未?有一仙人,谪在下界,不邀财貨,但慕風流。

    如此色目,共十郎相當矣。

    ”生聞之驚躍,神飛體輕,引鮑手且拜且謝曰:“一生作奴,死亦不憚。

    ”因問其名居,鮑具說曰:“故霍王小女字小玉,王甚愛之。

    母曰淨持,淨持即王之寵婢也。

    王之初薨,諸弟兄以其出自賤庶,不甚收錄,因分與資财,遣居于外。

    易娃為鄭氏,人亦不知其王女。

    資質秾豔,一生未見。

    高情逸态,事事過人,音樂詩書,無不通解。

    昨遣某求一好兒郎,格調相稱者。

    某具說十郎,他亦知有李十郎名字,非常歡惬。

    住在勝業坊古寺曲,甫上車門宅是也。

    已與他作期約,明日午時,但至曲頭覓桂子,即得矣。

    ”鮑既去,生便備行計。

    遂令家僮秋鴻,于從兄京兆參軍尚公處,假青骊駒,黃金勒。

    其夕,生浣衣沐浴,修飾容儀、喜躍交并,通夕不寐。

    遲明,巾帻,引鏡自照,惟懼不諧也。

    徘徊之間,至于亭午。

    遂命駕疾驅,直抵勝業。

    至約之所,果見青衣立候,迎問曰:“莫是李十郎否?”即下馬,令牽入屋底,急急鎖門。

    見鮑果從内出來,遙笑曰:“何等兒郎造次入此?”生調诮未畢,引入中門。

    庭間有四櫻桃樹,西北懸一鹦鹉籠,見生入來,即語曰:“有人入來,急下簾者。

    ”生本性雅淡,心猶疑懼,忽見鳥語,愕然不敢進。

    逡巡,鮑引淨持下階相迎,延入對坐。

    年可四十餘,綽約多姿,談笑甚媚。

    因謂生曰:“素聞十郎才調風流,今又見容儀雅秀,名下固無虛士。

    某有一女子,雖拙教訓,顔色不至醜陋,得配君子,頗為相宜。

    頻見鮑十一娘說意旨,今亦便令永奉箕帚。

    ”生謝曰:“鄙拙庸愚,不意顧盼,倘垂采錄,生死為榮。

    ”遂命酒馔,即令小玉自堂東閣子中而出,生即拜迎。

    但覺一室之中,若瓊林玉樹,互相照曜,轉盼精彩射人。

    既而遂坐母側,母謂曰:“汝嘗愛念‘開簾風動竹,疑是故人來,’即此十郎詩也。

    爾終日吟想,何如一見?”玉乃低鬟微笑,細語曰:“見面不如聞名,才子豈能無貌?”生遂連起拜曰:“小娘子愛才,鄙夫重色,兩好相映,才貌相兼。

    ”母女相顧而笑,遂舉酒數巡。

    生起,請玉唱歌,初不肯,母固強之。

    發聲清亮,曲度精奇。

    酒闌及暝,鮑引生就西院憩息。

    閑庭邃宇,簾幕甚華。

    鮑令侍兒桂子、浣沙,與生脫靴解帶。

    須臾玉至,言叙溫和,辭氣宛媚。

    解羅衣之際,态有餘妍,低帏昵枕,極其歡愛,生自以為巫山洛浦不過也。

    中宵之夜,玉忽流涕觀生曰:“妾本倡家,自知非匹,今以色愛,托其仁賢。

    但慮一旦色衰,恩移情替,使女蘿無托,秋扇見捐。

    極歡之際,不覺悲至。

    ”生聞之,不勝感歎,乃引臂替枕,徐謂玉曰:“平生志願,今日獲從。

    粉骨碎身,誓不相舍。

    夫人何發此言?請以素缣,著之盟約。

    ”玉因收淚,命侍兒櫻桃,褰幄執燭,授生筆研。

    玉管弦之暇,雅好詩書,筐箱筆研,皆王家之舊物。

    遂取繡囊,出越姬烏絲欄素缣三尺以授生。

    生素多才思,援筆成章,引谕山河,指誠日月,句句懇切,聞之動人。

    染畢,命藏于寶箧之内。

    自爾婉娈相得,若翡翠之在雲路也。

    如此二歲,日夜相從。

    其後年春,生以書判拔萃登科,授鄭縣主簿。

    至四月,将之官,便拜慶于東洛。

    長安親戚,多就筵餞。

    時春物尚餘,夏景初麗,酒闌賓散,離惡萦懷。

    玉謂生曰:“以君才地名聲,人多景慕,願結婚媾,固亦衆矣。

    況堂有嚴親,室無冢婦,君之此去,必就佳姻,盟約之言,徒虛語耳。

    然妾有短願,欲辄指陳,永委君心,複能聽否?”生驚怪曰:“有何罪過,忽發此辭,試說所言,必當敬奉。

    ”玉曰:“妾年始十八,君才二十有二。

    迨君壯室之秋,猶有八歲。

    一生歡愛,願畢此期,然後妙選高門,以諧秦晉,亦未為晚。

    妾便舍棄人事,剪發披缁,夙昔之願,于此足矣。

    ”生且愧且感,不覺涕流,因謂玉曰:“皎日之誓,死生以之。

    與卿偕老,猶恐未惬素志,豈敢辄有二三?固請不疑,但端居相待。

    至八月,必當卻到華州,尋使奉迎,相見非遠。

    ”更數日,生遂訣别東去。

    到任旬日,求假往東都觐親。

    未至家日,太夫人已與商量表妹盧氏,言約已定。

    太夫人素嚴毅,生逡巡不敢辭讓,遂就禮謝,便有近期。

    盧亦甲族也,嫁女于他門,聘财必以百萬為約,不滿此數,義在不行。

    生家素貧,事須求貸,便托假故,遠投親知,涉曆江淮,自秋及夏。

    生自以孤負盟約,大愆回期,寂不知聞,欲斷其望。

    遙托親故,不遣漏言。

    玉自生逾期,數訪音信。

    虛詞詭說,日日不同。

    博求師巫,遍詢蔔筮。

    懷憂抱恨,周歲有餘,羸卧空閨,遂成沉疾。

    雖生之書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