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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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咖啡館的茶色玻璃呆望着濕漉漉的天氣,眼前不停浮現蕭嚣蒼白的臉色和垮掉的雙肩,心中一遍遍自責。

    她輕輕打了嘴角一下,恨恨自語:“你這張嘴,怎麼就學不會給人留點情面?就算老總炒了你,也是活該。

    ”唉!怎麼說蕭嚣也曾好心地送她回家,又很君子地沒有趁機占便宜;那些玫瑰花雖然俗氣又紮手,但畢竟為辦公室帶來了芬芳了嘛;他的衣着是怪一點,但是現在流行啊,少男少女們還崇拜呢;雖然他飙起車來不要命,又容易引起交通事故,但你得承認人家的騎術很好嘛;至于車上漆的亂七八糟的顔色,隻能說各人的欣賞角度不同而已…… 唉!現在拼命說服自己有什麼用呢?傷害已經造成了,叫不能打完人家一巴掌再給顆糖吃,人家一定會把糖吐到你臉上。

     旭陽在自責的煎熬中度過有史以來最沮喪的周末,星期一上班時,發覺大家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

    她不是真的被炒了吧? 她迅速掃向辦公桌,沒看到什麼白信封,卻看到一束黃玫瑰。

     黃玫瑰?她的眉頭打了無數個結,這個蕭嚣又搞什麼了?花卡抽出來,咣當!掉出一把鑰匙。

    他給她鑰匙做什麼?哪裡的鑰匙?她迫不及待地打開花卡,熟悉的字體寫着: 我不是小人,卻是個僞君子,從今以後,要做個真君子了。

     蕭嚣 什麼小人君子的?她被搞糊塗了。

    拿起鑰匙把玩,越看越覺得眼熟,腦中靈光一閃,急忙掏出自己的鑰匙對比。

    果然!他沒爬上她的床,卻複制了她的家門鑰匙,這個小人,不,是僞君子。

    她對他的愧疚霎時消失于無形,抓起花就要扔,猛然看到花卡上龍飛鳳舞的字迹,又緩緩放下來。

    人家都說要做真君子了,這人的信用比較好,就原諒他吧。

    比起她那些傷人的話,他的舉動不過是小巫見大巫,多少還可以令她心安一些。

     下班時,她将黃玫瑰帶回家,找了個花瓶插起來,算作第一次被人追求的紀念。

    玩笑也好,遊戲也罷,聊勝于無。

     ******************** 黃玫瑰完全凋謝的那天,蕭向陽将旭陽叫到總裁辦公室,臉上依然保持慈祥和藹的笑容,甚至有那麼一點點興奮。

     “坐。

    ”他客氣地把她讓到沙發上,自己也離開威嚴的辦公桌,坐到她對面。

    “嚣仔出國念書去了,讀建築學和企管學雙料碩士。

    ” “哦。

    ”旭陽拘謹地應着,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應該謝謝你。

    ” “啊?”旭陽差點跳起來,不知道他說的是正話還是反話。

     “真的。

    嚣仔長這麼大第一次主動想要念書,我很高興。

    ”老人飽經風霜的臉上湧上一抹欣慰,随即歎道:“他父母去世得早,我整天忙着工作,根本就顧不上管他,我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就隻能在物質和金錢上盡量滿足他。

    這孩子從小到大幾乎沒遇過挫折,你是他的第一次失敗,也是第一個敢當着我的面指責他的人。

    ” “總裁,我……”旭陽的背被汗水浸透了。

     “我不是怪你,小姑娘,我是在謝你。

    你敲醒了一個浪蕩子,等他哪天真的成一個人物,你就是第一大臣。

    ” “總裁說笑了。

    ”旭陽暗自松口氣。

     “小姑娘,我很欣賞你。

    ”蕭向陽站起來拍了拍她的肩頭,“好好幹吧,如果你評上了助理工程師,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升你的職,加你的薪了。

    ” 這算不算因禍得福呢?旭陽直到走回辦公室還不太敢相信自己有如此好運。

    為了獎勵自己,她決定買一束鮮花,選來選去,還是挑了黃玫瑰,因為她覺得最順眼。

    這時她才知道,黃玫瑰的花語是“分手”。

    難怪那天同事們都用同情的眼光看她,害她虛驚一場。

    就說蕭嚣是個無聊人,都沒戀愛,何來分手?而且他就是奢侈,一朵玫瑰要十塊,那他每次送的不都要一百多塊?天!她每天都将一百多塊丢進廢紙簍,想想心就痛。

     辦公室再沒有每天一束紅玫瑰,家裡卻總插着一枝黃玫瑰,時間久了,自己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純粹變成一種習慣。

     她仍然住在那間小屋,仍然坐那把椅子,仍然乘那趟公車,仍然用那個牌子的洗衣粉,仍然穿那種色調搭配的衣服。

    她,恢複了那個很平凡很平凡很平凡的林旭陽,等待着下一個男人闖入她的生活,待待着某個人出現時,她會知道戀愛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