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關燈
不知道是她神經質或是悶在家裡太久沒出外走動有點敏感,老覺得有人跟在她身後,動機不明地讓人神經緊繃,她走快他走快,她放慢腳步他也走得輕松,仿佛是她甩不開的影于。

     可是一回頭什麼也沒有,除了一片樹葉飄過就剩下她的杯弓蛇影,以為自己是腰纏萬貫的閑閑,隻要是男人就會尾随其後。

     但她不是美黛子,沒道理有人對她感興趣,除非是為了她的畫而來。

     紙袋裡裝了一些繪畫的工具和顔料,行為能力像古人的秋天習慣用散步的方式出門,她沒有車也不會坐出租車,唯一拿手的腳踏車也被禁止使用,理由是太、過、激、烈。

     翊青和閑閑都太過緊張,她真的沒那麼脆弱,适量的運動有益血液的暢通,要是不以與風競速的速度前進,大緻上來說不至于造成心髒方面的負荷。

     大概兩年前那次病發吓着了她們,所以現在草木皆兵,當她是個快死的病人看待,雖然她的确有顆爛心髒。

     秋天常想,她這二十四年來已經過得非常快樂了,有愛她、不嫌她是累贅的父母,還有兩個知心的朋友在一旁照顧她、鼓勵她,她要再不知滿足就太貪心了。

     心是家的故鄉,她常用這句話勉勵自己。

     不管身邊有沒有人,心的容量超乎所有有形的容器,她可以把她愛的人裝在裡面,将來不論走到哪裡,他們将永遠的存在心底。

     「大胖,我不累,不需要休息。

    」低頭瞧瞧用爪子勾住她鞋跟的貓,她明白它的用意。

     有時她有種錯覺,她養的應該是狗而不是貓,貓不會顧家讨主人歡心,而它卻會提醒她該停一下腳步,她的身體不适合運動過度。

     「你喔!一定是翊青派來的小間諜,專門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好吧!就休息一會兒。

     胸口有點喘,秋天找了個陰涼的椅子坐下,拜政府的德政,行人專用的紅磚道上放置供人休憩的長椅,不怕走到一半體力不支的老人家沒地方歇腳。

     這是社區開發的一項重點,逐漸老化的社會老人特别多,預先做好防備也是一種美德,每個人都會老。

     喵嗚!喵嗚……像狗的虎斑貓不高興的跳上她的腿。

     「呃,别這麼嘛!我隻喝一小口,你不要捉賊似地盯着我,大不了我分你一半。

    」她養了個管家婆來管她。

     搖搖手上的汽泡飲料,這又是被禁止的東西之一,因為醫生囑咐凡是刺激性的物品最好别碰,像蔥、姜、辣椒這些調味料在她生活裡全部絕迹,乏味得令人想大呼日子難過。

     可是為了她的健康着想,她還是當個模範病人繼續乏味。

     秋天将可樂分給她的貓喝,但它很不屑地用爪子撥開,好象在說别侮辱它,它是有骨氣、盡責的貓。

     輕笑着,她擡頭望望頭頂搖曳的樹葉,金光覆映的綠好似跳躍的精靈,迎接秋的到來。

     不知不覺中她沉淪在一片綠意中快一個鐘頭,寫意的伸伸腰,她不在乎時間的流逝,活着是為了享受每一天的美好,她從不追趕時間。

     休息夠了,秋天捧着一個紙袋踩着斜陽回家,隻要是美的事物都會令她感動。

     走着,走着,一抹餘晖由雲層中透了出來,她入迷地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來,想想該用什麼顔色才能畫出它的色彩,渾然忘了自己站在馬路中央正要過馬路。

     黃昏的車流量最大,大家都趕着回家用晚餐,因此速度難免快了些,一輛載着學生的校車突從巷子口竄了出來,正常行駛的車輛來不及煞車連忙轉動方向盤,光的折射讓人看不清道路中央立了個人。

     嘎吱—— 刺耳的輪胎擦地聲由身旁滑過,隻差一吋地輾過瓶裝顔料,如鮮紅的血拖行幾十公尺之長,看起來怵目驚心。

     「原來磨出的顔色較暗沉,偏重深沉的暗紅,下次可用在黑夜來臨前最後一抹落日光芒。

    」好可惜,她好不容易才拜托老闆向國外廠商訂購一組顔料,現在少了一色就難構圖。

     如果用相仿的輔色能調出那動人的色調嗎?她必須調調看,那顔色令她印象深刻。

     「如果妳能先考慮自己的安危再來煩惱顔色的調配,我想會有很多人感激妳。

    」 咦!誰在說話?感覺近在身後。

    「好象是車禍,車子都翻了。

    」 「沒錯,是車禍,而且因妳而起。

    」她是吓傻了還是天生智障?居然還有心情讨論車禍現場。

     天才和白癡往往隻有一線之隔,形容的也許就是她。

     「我?」有些迷糊的秋天下解地看着那團混亂,不知自己做了什麼事。

     「難道妳沒有知覺,感覺不到一絲疼痛?」冷得駭人的男音似在發火,像要扭斷她身體某部份好讓她學點教訓。

     「你沒提我還沒感覺……」是有點痛。

    「嗯!我怎麼躺在地上?」 不,正确說法是被人推倒在地,腰間橫過一隻男人的粗臂穩穩的抱住她。

     想起她剛才站的位置,再看看車禍滑行的輪胎痕迹,似乎有什麼在腦海中連貫,秋天微訝地張張口又阖了起來,她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但她臉上仍無太大的情緒波動,事不關己似的多看了一眼,然後注意到手時上擦破的皮正在流血。

     「妳好象不太意外自己造成的災難,妳的血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