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自我診斷(1)

關燈
那天,茵甯徹夜未眠。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去了大邱,問了很多人,才找到了桐華寺。

     桐華寺大雄寶殿中央的香壇上點着香,奇朔的照片就在佛像膝蓋下面燦爛地笑着。

     撫摸他的照片時,似乎能感覺到他臉上的微笑。

    茵甯沒有在寫着“李奇朔”的牌位前行禮,隻是跪坐在他的遺像前,呆呆地凝望着照片裡燦爛的笑容,沒有哭泣,也沒有聲息。

     她又沒有得眼球幹燥症。

     看着照片,她似乎在度過與常人不同的時間,眼前似乎看到像穿越塔克拉瑪幹沙漠時灼熱的太陽造成的海市蜃樓一樣缥缈的景象——在論山……在大邱……在漢城……昔日與奇朔在一起的一幕幕跳躍着走進她的心裡。

     奇朔……奇朔為什麼待在那張照片裡,隻管笑?還以為自己很了不起嗎?憑什麼那麼得意揚揚?真可笑! 茵甯就這樣在大雄寶殿裡跪坐了兩三個小時,又坐夜車回到了漢城。

     之後,茵甯的行為和神情看上去都沒有什麼顯著變化,還是每天按時上課,跟往常一樣坐在第一排,認真地記筆記,跟朋友們說說笑笑,買紙杯咖啡喝……隻是,沉靜的微笑取代了以前歡快的銀鈴般的笑聲。

     殘酷的4月過去了,5月也偷偷溜走了。

     6月初,又來了一個人找茵甯。

     “您找我?我就是韓茵甯。

    您是哪位?” 在茵甯面前雙手互握态度恭順的人是于班長,不,是退伍了的于熙泰。

    穿着米色休閑西裝的于熙泰樣子跟在前方當兵時迥然不同。

    跟奇朔一起經曆了非武裝地帶的事故後,他在陸軍總醫院裡躺了三個星期,出院後第二個星期就如期退役了。

    奇朔踩響地雷的時候,一塊彈片把于班長的左耳削去了一半,另一塊鑽進了他的肩部,現在傷口完全愈合了,隻留下了疤痕。

    他退伍隻有十幾天,頭發還沒遮住隻剩一半的左耳。

    今天他先去位于漢城新村的Y大學提交了四年級第二學期的複學申請,又下定決心,來位于華陽洞的K大找韓茵甯。

     “我叫于熙泰。

    ” 他輕咳一聲,看上去心事重重。

    對他來說,如何開口是個很大的問題。

     于熙泰一直很自責。

    盡管誰也想不到非武裝地帶裡那塊岩石下面會巧妙地埋藏着一顆地雷,但在蘆葦叢和岩石之間,是他選擇了岩石的,因此他擺脫不了心裡的内疚。

     “于熙泰?于班長?”那封茵甯讀了又讀、紙都有點兒變色的信,裡面隻提到一個人的名字——于熙泰班長。

     “啊……您怎麼……哦,是李……啊,二等兵李奇朔……在信裡寫了我的名字吧?” 哦……可是,這個人來找我幹什麼?到底為什麼來找我? “對不起,當時跟李奇朔一起執行任務的就是我,那次事故我的責任很大。

    在韓小姐面前,我真的擡不起頭來。

    ” 原來是這樣。

    茵甯慢慢搖了搖頭,一個人死去,其中必然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起作用,不是任何人的錯誤或責任,隻是那種事情發生了而已。

    如果奇朔還活着,茵甯一定會一一追究責任的,但現在人已經不在了,那麼做還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