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揚沙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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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國本名朱裡真,番語舌音訛為女真,或曰慮真。避契丹興宗宗真名,又曰女直。肅慎氏之遺種,西海之别族也。或曰三韓辰韓之後,姓拿氏,于夷狄中最微且賤。唐貞觀中,靺鞨來中國,始聞女真之名。世居混同江水東長白山,鴨綠水之源,南鄰高麗,北接室韋,西界渤海鐵離,東瀕海。《三國志》所謂“挹婁”,元魏所謂“勿吉”,唐所謂“黑水靺鞨”者,今其地也。

    有七十二部落,不相統制。契丹阿保機乘唐衰,興北方,吞諸番三十六,女真在其中。阿保機恐女真為患,誘豪左數幹家,遷之遼陽之南而著籍焉,使不得與本國通,謂之合蘇隸。自鹹州東北分界入宮口,至束沫江,中間所居之女真,隸契丹鹹州兵馬司,與其國往來無禁,謂之回霸。合蘇隸者,熟女真也。回霸者,非熟女真,亦非生女真也。自東江之北,甯江之東,地方千餘裡,戶十餘萬,無大君長,亦無國名。散居山谷間,自推豪俠為酋長,小者千戶,大者數千,則謂之生女真,七十二部落之一也。

    僻處契丹東北隅地,多山林,屋無瓦,覆以闆或桦皮,牆壁亦木為之。産名馬、生金、大珠,頗事耕藝而不蠶桑,人多衣布。冬極寒,盛夏如中國十月時。屋絕高數丈,獨開東南一扉,扉掩複以草綢缪之。環屋為上床,熾火其下,而寝食起居其上。衣厚毛為衣,非入屋不撤。衣屦稍薄,則堕指裂膚。

    臣屬契丹二百餘年,世襲節度使封号,兄弟相傳,周而複始,間歲以北珠、貂桦、名馬、良犬為貢,亦服叛不常。契丹謂之女真,通羁縻而已。

    俗勇悍,耐饑渴辛苦,騎上下崖如飛,濟江河不用舟楫,浮馬而渡。人皆辮發,與契丹異。耳垂金環,留胪後發,以色絲系之。富人用珠金為飾,男子亦衣紅黃,與婦人無别。嗜酒而好殺,無常居,善為鹿鳴,呼鹿而射之,生啖其肉。醉則縛之而俟其醒,不爾殺人,雖父母不辨也。與契丹言語不通而無文字,賦斂調發刻箭為号,事急者三刻之。謂好為臧,謂不好為剌撒,謂酒為勃蘇,謂誤殺為蒙山不屈花不剌。官之尊者以九曜、二十八宿為号職,皆曰勃極列,猶中國總管,蓋糾官也。自五戶勃極列推而上之,至萬戶,皆自統兵,緩則射獵,急則出戰。宗室皆謂之郎君,無大小必以郎君總之,雖卿相亦拜馬前,而郎君不為禮,役使之如奴隸。

    凡用兵,戈為前行,号曰硬軍。人馬皆金甲刀棓,自副弓矢在後,設而不發,非五十步不射,弓力不過也。箭镞至六七寸,形如鑿,入不可出,人攜不滿百枝。其法十五百皆有長,五長擊柝,行長執旗,百長挾鼓,千人将則旗幟、金鼓悉備。五長戰死,四人皆斬。行長戰死,伍長皆斬。百長戰死,行長皆斬。能負同伍戰沒之屍以歸,即得其家資。凡将皆執旗,人視其所向而趨,自主将至卒,皆自馭無從者,以粟粥燔肉為食,上下無異品。國有大事,适野環坐,畫灰而議,自卑者始,議畢即漫滅之,不聞人聲,其密如此。軍将行,大會而飲,使人獻策主帥,聽而擇焉。其合者即為将,任其事。師還有大會,問有功者,随功高下與之金,舉以示衆,衆以為薄,複增之。

    法令嚴,殺死人者仍沒其家人為奴婢,親戚欲得則輸牛馬贖之。盜一責十,以六歸主而四輸官。其他罪無輕重悉笞背。守一州則一州之官許專決,守一縣則一縣之官許專決,取民财者無罪。凡在官者将罪,坐之廊,賜以酒,官尊者杖于堂上,已下複視事如故。

    宋朝建隆二年始遣使來朝,貢方物、名馬、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