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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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東西。

     父親很誇張地吃了兩口,大聲地說:“真好吃啊!真香!” 金笛子再也不會上他這樣的當,這是金笛子小時候父親慣用的伎倆。

    金笛子抱緊了自己的洋娃娃,說:“不餓。

    ” 母親生氣了,母親用還沒有平息下來的急促聲音說:“你們兩個!就不能好好地聽話!還要坐那麼久的車,慢車!車上還不知道有沒有東西吃呢!吃!” 金笛子哭了,覺得異常委屈。

    金秧秧更加賭氣不吃,了嘴,把頭扭到了一邊。

     母親惱火地歎氣,父親說:“算了吧,等她們餓了,自然就會吃了。

    ” 那個人又回來了,手裡拿着兩張火車票,說就快到點了。

    父親感激地掏錢,那個人推讓着拒絕,很洪亮的聲音和着爽朗的笑聲,說以後也難得再見一面了。

     金笛子看見父親離開的時候,悄悄把錢放在了桌上,那個舉動讓金笛子心裡充滿了溫暖和一種近乎高尚的快樂。

     那個人把剩下的幾個饅頭和新買的一起打了包,讓母親帶在路上吃,還把軍用水壺和金笛子的塑料熊貓水壺灌滿了開水,母親說過,車站裡的礦泉水是不能喝的,因為不知道真假。

     坐在火車上的時候,一家人和那個人告别。

    他穿着沾滿油垢的鐵道制服,還是一臉的橫肉,還是很洪亮的聲音,大聲地說笑,揮舞着帶着裂口的沾滿油污的大手。

    但是金笛子覺得,他是打入土匪窩的共産黨員,是智取威虎山的那個假土匪。

    金笛子甚至覺得自己喜歡上了他,像喜歡電影裡的員一樣喜歡。

     火車開始開動,慢慢的,熟悉的雷同景緻像電影布景一樣閃過。

    父親和母親都松了一口氣。

    父親招呼金秧秧和金笛子看外面的景緻,看她們出生的地方。

    “以後,怕是很少有機會再回來了。

    ”父親說。

    母親聽了,也看了窗戶外面,眼神幽幽,看着很遠很遠的地方。

     他們丢的那個包裡裝的是他們的食物,有包子饅頭,還有五香豆腐幹、鹹菜、煮雞蛋、餅幹、在學校門口的店裡買的蛋糕和橘子水,可是統統都沒有了。

    金笛子想着那香甜的蛋糕和豆腐幹,不停地吞口水。

     母親買了兩盒盒飯,先嘗了一下,米飯是夾生的,上面的一點菜顯然沒有洗幹淨。

    母親把盒飯扔了,幾個人就着涼開水吃那些饅頭。

    金笛子覺得那個饅頭好吃,以後想要買到這樣的饅頭卻是很難了。

     天慢慢地黑了,金笛子枕在父親的腿上,很快地睡着了。

     金笛子很少會半夜醒來,可那天半夜醒來了,看見對面座位上的金秧秧蓋着母親的外套,枕着母親的腿睡着,嘴唇微微地張開,甚至眼睛都是微微張開的,眼皮裡一點寒星星的亮光,經過那一點縫透出來,有些和平時的金秧秧不太一樣了。

     母親靠在椅背上也睡着了,頭不時地垂下來,再擡上去。

    父親也已經熟睡,也是那樣靠在椅背上。

    金笛子就這樣枕在父親的腿上,看到了窗戶外面的天空,一種很寒冷的沒有邊際的深藍顔色。

    天已經放晴,天空裡散漫地放着一些閃爍的寒星,天空下是黑糊糊的原野,還有綿延的群山,黝黑的岑寂的群山,沒有一點燈火,像一個個睡着了的龐大妖怪。

    金笛子的眼睛慢慢地跟随着那些黝黑的群山移動,聽着火車發出的轟隆聲,慢慢地,眼睛又合上了。

     站在斑駁的鐵門前,金笛子有些沒有睡醒的茫然。

    一天一夜的旅程讓她有些不知所以,當然也沒有看見父親母親眼睛裡近乎感慨的喜悅。

     為了這個調動,父母親整整努力了十年。

    從父親美院畢業被分回故鄉,從母親追随父親去了那裡的第一年,兩個人就開始了漫長的調動申請。

    最後終于因為父親的一幅油畫《鄉村霧色》在全國美展上獲獎,父親才如願地從那個鎮上的群衆藝術館,調進他視之為崇高殿堂的美術學院。

    母親也調進了附近的一所小學,在人到中年的時候,離開那個讓她青春耗盡的貧乏土地,回到了故鄉。

     生活展現在這一家人眼前的,是一派大好新氣象。

     姐姐金秧秧的手一拉,金笛子就踉跄了一下,然後邁着小碎步進了那扇鏽漬斑斑的老鐵門,邁進了她全新的生活。

    一切,都由此開始了。

     那一年,金笛子五歲,金秧秧九歲。

     母親把箱子裡四季的衣服都取了出來,站在院子裡,一隻手拎了衣服,一隻手拿着一枝雞毛撣子使勁地抽懸在空中的衣服。

    灰塵在空氣中四下彌漫,在陽光下散發着微微的光,很溫和的光芒。

    母親就站在那些浮塵之中,眯着眼睛,臉上帶點恬淡的神情——生活是令人滿意的。

    父親不時地從她身邊經過,穿着大汗衫和大短褲,抱着一捆一捆有些受潮了的畫,鋪在院子裡的空地上晾曬。

     秧秧站在葡萄架下的水泥桌子上,扯一個笛子從閣樓上掉下去的小風車。

    笛子站在桌旁,巴巴地看着,隻再高一點,就能把那彩色的小風車給扒拉下來了。

     “秧秧!帶着笛子一邊兒玩去,這裡灰大!”母親一邊撣着衣服上的灰,一邊說。

     母親的快樂不太掩飾,因為一切都很好,一切都讓人滿意—— 家是一排有幾十年了的老房子,紅磚的,房間非常寬敞,經過改良,有了獨立的衛生間和廚房,這在當時是難得但又重要的。

     更重要的是,新家是那排房子的最前面一套,前任主人把很大的一塊空地用磚圍了起來,圍成了一個大的院子。

    而那個院子現在已經是滿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