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32章 朱顔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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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唔！&rdquo老耳悶哼了一聲，幹枯的面皮輕微抽搐了兩下。
正在幫他包紮的軍醫下意識想開口安慰，一擡頭卻跟老耳的目光撞個正着，渾濁的眼珠裡有着掩蓋不住的寒冷和憎恨，這讓他不自禁地哆嗦了兩下，手下動作自然就重了些。
雖然光線不佳，但還是看的到鮮血立刻就滲出了布帛，軍醫頓時心慌不已。
但老耳這次反倒沒有出聲，軍醫隻能忐忑着加快速度，将老耳的斷腕包好，然後低聲說：&ldquo大人，因為偷襲，止血和止痛的藥粉所剩無幾，請您忍耐，等到&hellip&hellip&rdquo話說一半，軍醫突然閉上了嘴，表情帶了幾分後悔，跟着匆匆說了句，&ldquo請您小心行動，不要再碰觸傷口，小人告退。
&rdquo 軍醫頭也不敢擡的迅速離開，回到了外圍的部隊中才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都是冷汗。
老耳舉起已空無一物的手腕，幹癟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他很明白剛才軍醫想說什麼。
等，等什麼呢，援軍？這是絕不會有的，除了守衛都城的近衛軍，剩餘的精銳部隊則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軍監控着和赫蘭族交界的邊境線，另外一軍則靠近海邊。
那裡雖然有着廣闊的大海，但是擅于航海的倭人海盜，還是會不時地偷襲高句麗境内。
雖然明知道這些倭人的背後有幕府支持，但處于修生養息的高句麗隻能忍耐。
想到這裡，老耳忍不住在心裡歎息，這回要不是因為那人傳來的情報，大君怎麼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偷襲松岩城，隻是怎麼也想不到，顧邊城和骠騎軍從天而降，而那個高戰竟然還活着&hellip&hellip幾個小小的意外加起來，就如同錐子一般紮在了名為高句麗大軍的這艘皮筏子上，直到其空氣被放光，慢慢沉沒&hellip&hellip 率領數萬大軍出擊就這樣铩羽而歸，想也知道寒枝城内的車尚書已經準備好對大君的反擊了吧，他會怎麼對待大君呢&hellip&hellip老耳将眼光投向數步之外，正背手站立在一棵巨松之下的李振。
他一動不動的擡頭仰望着虛空已半晌，仿佛想透過這密密麻麻的松針去看清未知的通路。
顧邊城，謝之寒，高戰，老耳在心裡默默地念着這三個名字，原本大君想要用自己為餌引他們上鈎，将其一舉殲滅。
沒想到他們反倒将計就計，火燒連營，若不是大君生性謹慎，事先備下了火藥和地道&hellip&hellip 想到這裡，老耳眼中猛地閃過一抹兇狠，這時樹林外馬蹄聲響，點點人影朝樹林裡走來，老耳立刻恢複了平時的木讷冷漠，他迅速站起身來。
那些人影已快步走入，老耳不禁一愣，他們竟然擡着一副擔架，上面躺着的正是大将軍文智。
老耳顧不得傷處劇痛，快步迎上前，俯身看去，此時的文智已是征塵滿面，血染戰甲。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大營裡竟然被人暗算，幸好征戰沙場多年培養出來的直覺救了他，但是腿部也受了重傷，不能再騎馬，隻好讓屬下擡着自己指揮大軍撤退。
見到老耳，他眼睛一亮，大聲說：&ldquo大君在哪裡？可好，這裡不能停留了！&rdquo&ldquo文智，我在這裡，你受傷了？可嚴重？&rdquo李振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毫不在意地半跪在文智的擔架旁邊，皺眉打量。
文智見李振第一個關心的竟不是戰況，而是自己的傷勢，眼角頓時一熱，随即克制了自己，急聲說：&ldquo臣沒事，大君，我們的退路被人封了，應該是陽盛府的都督劉成，看來顧邊城和守将石沖故意誘導我們，以為他們的援軍會從正面進攻，但實則是去絕我們退守回國的後路！&rdquo &ldquo果然，神将顧邊城，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他，原以為石沖那老匹夫私心極重，他應該無法施展才對，沒想到竟然會被他算計，也罷了，當初我們也曾計算過一旦失利無法從邊境回國的可能性，傳令下去，後翼改前鋒，我們反向突圍！&rdquo李振立刻做出了決斷。
決定進攻松岩城之前，他想到了一切能想到的，可惜，老天爺不幫他，意外頻出。
不但沒有拿下松岩城，還平白葬送了高月的性命&hellip&hellip一想到高月臨死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一股熱血猛然沖上心口，又燙又痛，同時背上的傷口也燒灼了起來，那是高戰留給他的。
如果不是顧邊城強行将他拉走，他可能會留下來和自己同歸于盡吧，李振微扯嘴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冷笑還是苦笑。
&ldquo大君，燕秀峰也來了！他的主力前鋒正在攻擊我們的後翼，樸将軍那裡不到萬人估計撐不過半個時辰。
&rdquo聽到李振的命令，文智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愈發焦急。
他們想方設法阻止燕秀峰知道這裡的消息，沒想到他還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刻出現了。
&ldquo什麼&hellip&hellip&ldquo李振終于變了臉色，這麼說，自己的部隊現在處于南人前後夾擊的狀态之中了。
四周包圍着他們的高句麗士兵聞言也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不遠處喊殺聲已經愈來愈明顯，沖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大地。
&ldquo來的真巧啊&hellip&hellip&rdquo李振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想通了很多事情，那個對自己有絕對誘惑的情報，顧邊城機緣巧合的出現，還有燕秀峰的及時趕到&hellip&hellip看來自己是為别人做嫁衣了，一瞬間，李振薄薄的嘴唇幾乎蒼白的沒了顔色。
老耳終于也扔掉了那副無波無瀾的死人面孔，他有些急迫地看着李振，如果現在不走，一會兒隻怕真的走不了了。
也許此次出征的高句麗士兵絕大多數都回不了寒枝城，但這不是他關心的，他隻要李振活着。
李振的驕傲他最清楚，這回出征，幾次折于顧邊城等人，老耳生怕李振的自尊讓他不肯逃，悄悄給文智做了個眼色，一向眼裡隻有李振的他，竟然帶了幾分請求。
文智唯有苦笑，他自然明白現在的境況有多糟糕，明明白天還占據了上風，哪想到一夜之間就天翻地覆了呢，隻怕這次就是自己送命之時吧。
就算能僥幸活下去，損失了這麼多士兵的罪責也必須有人來承擔，隻希望大君看在自己抗下一切的份上，能夠善待自己的親族，保護他們。
想到這裡，文智正想開口勸李振離開，由自己斷後，李振卻哈哈的大笑了三聲，聲音嘶啞卻銳如金石相擊。
看着他嗜血的表情，周圍的人愈發膽寒，老耳正想開口相勸，李振一揮手：&ldquo燕秀峰來的好，若是不來，興許我們還真的逃不掉了。
&rdquo文智不禁一愣，李振嘴角兒噙着冷笑說：&ldquo燕秀峰應該是來撿便宜的，或許有情報，但跟劉成的援軍肯定沒有溝通，我們不回國，也不反向突圍，我們去&hellip&hellip那裡！&rdquo李振指向了一個方向。
其他人都還沒有琢磨明白，文智卻眼睛一亮，跟着又有些遲疑：&ldquo大君，那邊就算我們突圍，那也會是東夷族還有高真族的地盤了，且不說彼此之間曾有的龌龊，這幾個部落都跟赫蘭交往過密，此次赫蘭和天朝争鬥，我們是拒絕跟他們合作的，您認為他們會幫我們嗎？赫蘭不是戰敗歸順了嗎？應該會将我們交給天朝人吧。
&rdquo&ldquo不去那裡，現在就死，去了那裡&hellip未必！&rdquo李振恢複了平時的冷漠威嚴，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原本已經絕望的高句麗士兵頓時又燃起了希望，他們急切地等候着逃亡的命令。
&ldquo不用多想了，突圍要緊，那些南狗怎麼也想不到，我們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老耳，我記得你說過，那邊有一條通往赫蘭，我們就從那裡突圍；文将軍，留下後衛拖住天朝人的腳步，要迷惑他們，争取時間，其餘的士卒跟我走，你也一樣，無需多說！&rdquo李振斬釘截鐵地說。
文智飛快地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是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主意，眼下已容不得半點猶豫，他隻能咬牙接受，總比現在就被天朝人合圍殺個精光要好。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些将官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親信，現在不論留下哪個都隻有一個死，可不等他開口，兩個将官已主動站了出來：&ldquo大君，将軍，讓我留下吧，就算不能活，也會多拉幾個南狗陪葬的！&rdquo &ldquo好！好！好！你們的親族自有我照顧，子女也視同親生，放心！&rdquo文智話說的簡單，但誰都能看出他的心痛，那兩人大喇喇地抱拳回禮。
一旁的李振什麼話也沒說，忽然躬身給他們行了個大禮，那兩個将軍唬了一跳，連忙跪倒在地。
&ldquo我李振發誓，來日定當殺回松岩城，給你們血祭！&rdquo李振一字一頓說道。
兩個将軍頓覺熱血沸騰，轉身就走，去跟天朝人拼命，卻被李振喚住。
他們有些不解地停住腳步，&ldquo大君還有何吩咐？&rdquo &ldquo記住，如果有可能，就算戰敗你們也不要自殺，而要盡可能地被燕秀峰抓住，他審問你們的時候，一定要強調，我李振是輸在顧邊城手裡的，他是我在天朝的唯一勁敵，我是如何痛恨他又佩服他，這次之所以輸，隻因為有他顧邊城，周圍聽到的南狗越多越好，記住了嗎？&rdquo李振瞬也不瞬地盯着兩個人。
這兩個将官都是行伍的粗人，雖不解大君何意，但仍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完成任務，文智卻打了個寒顫。
看着二人毅然離去，李振心中冷笑，燕秀峰，顧邊城，咱們這才剛開始呢！高戰，你也一定要活到我親手殺你那日&hellip&hellip李振翻身上馬高呼：&ldquo好了，保護好大将軍，我們走！&rdquo剩餘的高句麗部隊迅速收攏，悄然開始逃亡。
&ldquo你說什麼？！&rdquo燕秀峰長眉一聳。
巨大的壓力讓負責傳話的斥侯恨不得将腦袋埋到地裡去，但他不得不重複道：&ldquo是，白将軍命小人回報，高句麗人後翼部隊被我軍割裂，幾近全軍覆沒，劉督軍彪下也截住了高句麗将近萬人，但敵人主力還是消失了，也沒有找到敵統帥，隻擒獲了一名将官，他們正在繼續搜索。
&rdquo &ldquo砰&rdquo的一聲，燕秀峰手裡的竹簡被重重摔下，頓時散了架，帳中諸将皆寒戰，無人敢言。
&ldquo哼哼，燕帥立此大功，怎麼還這等憤怒，實在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些，&rdquo帶了些憊懶卻清越的聲音在帳外響了起來，跟着一個醇厚的男聲朗聲說道：&ldquo末将顧邊城請見燕帥！&rdquo 燕秀峰眼光一閃，臉上已恢複了笑容，大聲道：&ldquo邊城，文起，快快進來！&rdquo邊說他邊站起身迎客。
顧邊城大步走進帥帳，他一眼就看見了石老将軍。
兩人對視，石老将軍笑得一如既往，帶着長者的慈祥，顧邊城也微笑點頭回禮。
&ldquo二郎，這回多虧你了，老将軍對你可是連連誇獎啊，若不是有你，我天朝疆土定會蒙受損失！&rdquo燕秀峰一把将欲屈膝行軍禮的顧邊城拉了起來，雙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臂膀上，一臉的欣慰和驕傲。
顧邊城恭敬說道：&ldquo燕帥實在過獎，因有老将軍事事奮勇争先，運籌帷幄才能禦敵于城外，邊城隻是适逢其會，從旁協助，就算有些微功勞也是為朝廷，為黎民百姓效力，不值一提。
&rdquo &ldquo哎，你呀&hellip&hellip辛苦了！&rdquo燕秀峰親密又無奈地捶了一下顧邊城的肩膀，他的眼光已看向帳外。
顧邊城的表情有點怪異：&ldquo呃，文起說他吃壞了肚子，胃氣不順，怕污了您的帥帳，剛剛離開了。
&rdquo燕秀峰愣了下，隻能啞然苦笑，其他将官都在心裡啧啧感歎，也就這位謝大人敢跟燕帥&ldquo擺架子&rdquo。
不管燕秀峰心裡怎麼想，顧邊城問道：&ldquo燕帥，是否找到李振和文智的下落。
&rdquo方才他和謝之寒感覺不對，本想再度混入高句麗軍隊，半路上卻碰到了燕秀峰的前鋒大将白勝帶兵殺入。
白勝言明大帥就駐守在松岩城外二十裡處，這裡交給他即可，顧謝二人隻能回轉，不然會有争功之嫌。
一聽顧邊城這麼問，燕秀峰心中惱怒又起，那個白勝實在太過無用，還有劉成，數倍于高句麗潰逃軍隊，竟然還讓主将逃走了。
燕秀峰雖然不爽，還是将方才斥侯的話說了一遍，顧邊城凝神想了想，突然脫口叫道：&ldquo糟了，東夷&hellip&hellip&rdquo燕秀峰聽到東夷二字立刻反應了過來，他随即命令斥侯通知白勝和劉成，阻截高句麗人去往東夷的退路。
顧邊城心裡郁悶又後悔，自己怎會忘了這個可能性，那個李振果然不是善茬兒，竟敢孤注一擲，不知阿起在東夷那邊有沒有&hellip&hellip&ldquo二郎？&rdquo顧邊城一凜，迅速收斂心神，石老将軍不知何時來到了身旁。
燕秀峰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隻聽石老将軍說：&ldquo燕帥實在過譽了，犬子雖不是軍人，但身為臣子，理當出力！&rdquo顧邊城不動聲色，心裡卻明白這是要當着燕帥的面找回他那寶貝兒子了。
一想到手下悄悄告訴自己，謝之寒将石羽塞在客棧糞坑裡了，顧邊城的嘴角微動。
&ldquo老将軍不要過謙，我已聽人回報，令公子參與挖了一個巧妙的壕塹并擋住了高句麗人的攻城車，這可是大大的功勞，我定當奏明皇上！&rdquo糟了，一聽到壕塹二字，顧邊城臉色略變。
一直偷瞄顧邊城表情的石老将軍生怕他不認賬，壞了兒子性命，趕忙說：&ldquo這都是二郎手下的智慧，犬子隻是從旁協助，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
&rdquo &ldquo喔？&rdquo燕秀峰果然很感興趣，&ldquo邊城手下能人衆多啊，這回又是哪位将軍立功？&rdquo不等顧邊城開口，石老将軍急急地說：&ldquo是個叫水墨的小夥子，别看長得秀氣，真是智勇雙全啊，可惜&hellip&hellip&rdquo他話未說完，就敏感地察覺到燕秀峰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ldquo可惜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外面不時響起鞭炮和鑼鼓的聲音，那是知道圍城解困，敵人已潰逃的百姓們在競相慶祝。
這間客棧位于城西一處安靜之地，客人們早就四散逃走，老闆父子和小二們也都被臨時征用，隻有女眷留了下來。
王佐早就探明了城中情況，特意選擇此處作為骠騎臨時行營，而不是将軍府。
此時除了躲在後院的老闆娘和她兩個女兒，還有塞在茅廁裡正擔驚受怕的石羽，整間客棧已被骠騎全部控制，再無外人，明哨暗哨，各司其職。
&ldquo呃，這是什麼？&rdquo水墨覺得自己的眼珠子一個勁兒的發脹。
手中的布料柔軟又光滑，鮮嫩的石榴紅色，上面精繡着一隻白梅，手工很精細，如果拿回現代鐵定能賣個大價錢，可現在水墨隻想将這玩意兒撕個稀巴爛。
&ldquo兜肚啊，&rdquo謝之寒半歪在軟榻上，翹着二郎腿，手裡還拿着個梨子在啃，看見水墨暴突的金魚眼他笑得越發開心，&ldquo你既然讀書識字，想來出身不會太差，不會家裡連兜肚都穿不起吧？&rdquo看水墨面紅耳赤偏又不敢發作的樣子，謝之寒覺得原本酸澀的梨子也變得美味多了。
說起來自打認識了這小子，不，是這女人，自己心裡總是&ldquo不爽&rdquo，現在終于逮到了機會，不戲弄她一番出出氣，他就不叫謝之寒了。
看着水墨咬牙切齒地站在原地不動，謝之寒将啃幹淨的梨核彈出，正在琢磨自己該如何是好的水墨隻覺得耳邊微風掠過，一抹濕意擦過了耳垂兒。
&ldquo啪，&rdquo梨核兒掉在了她腳下，水墨摸了下耳朵，有些不滿地看了謝之寒一眼。
&ldquo你要是不肯自己穿，那我幫你穿好了，&rdquo謝之寒戲谑地說。
水墨不禁火氣上湧，之前還覺得他是在拿自己開玩笑而已，現在這話聽起來卻像是不折不扣的調戲。
水墨臉色一沉，擡頭想開口，卻看見謝之寒的表情和他的語氣完全不同，雖然還在笑，但那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威嚴卻讓水墨把話咽了回去，想了想才問道：&ldquo出了什麼事兒嗎？&rdquo謝之寒微微驚訝于水墨的敏感，但臉上絲毫看不出異樣，隻是懶洋洋地說：&ldquo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理由從軍，天朝法令，女子擅入軍營者，殺！&rdquo最後一個字說的極慢，燈火下他雪白的牙齒閃着微光，水墨哆嗦了一下。
見水墨畏懼，謝之寒哼了一聲：&ldquo雖說你為天朝也算立下不少功勞，可都城裡那些老夫子們未必會饒過你，更不用說那些&hellip&rdquo謝之寒頓了頓，笑容裡帶了幾分不屑：&ldquo那些巴不得骠騎軍出狀況的人，你可是顧将軍親自去掉賤籍并帶入骠騎的，若是有人彈劾說他戰場之上還私納妾婢，你的神将大人可就麻煩了。
&rdquo 雖然聽見了謝之寒話尾裡的調侃，可水墨已無心反駁。
她來天朝的時日雖不算長，但這裡男尊女卑的社會弊病已再了解不過。
就像水手不喜歡女人上船會帶來晦氣一樣，軍隊也不允許有女人出入，那些不得不存在的營妓也隻能紮營在後方，和牛馬糧草在一起，被男人們視同軍需消耗，半步也不能接近主營。
水墨曾親眼見過一個年輕貌美的營妓仗着上官寵愛，竟然不顧森嚴軍規踏入大營，結果被那個她以為已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用馬活活拖死了。
當時是水墨和魯維還有王大幾人負責收屍，一想到那個曾經如花般鮮麗的女人變得殘缺的身體，水墨下意識捂住了嘴。
&ldquo所以，你趕緊換上這身衣服，我們送你離開這裡，正好這松岩城的守軍都能給你作證，你跌下城牆，生死不明，也省的我們再另想借口，徒授人以柄。
&rdquo說完，謝之寒翻身而起，不再看水墨一眼，向屋外走去，門關上了。
屋子裡忽然變得空蕩蕩的，怔怔地站了半晌，水墨長出了一口氣，男也好，女也好，走也罷，留也罷，從來就不是由自己說了算的。
不管怎樣，顧神将和謝美男還是想救自己的吧，不然他們何苦費事，一刀将自己砍了，問題全解。
想到這兒，水墨拿起放在一旁的軟布，沾着早就備好的熱水擦拭着臉龐。
&ldquo嘶&hellip&hellip&rdquo一擡手，肘部就傳來一股痛楚，&ldquo該死的李振，&rdquo水墨喃喃地詛咒了一句。
之前顧邊城已幫她看過，李振的辣手并沒有讓她骨折，隻是扭傷而已。
明知道痛，也沒辦法讓人幫自己換衣，骠騎都是男人，自己的身份又萬萬不能讓外人得知，水墨隻好吸着冷氣，龇牙咧嘴地換衣服。
剛把上衣的帶子解開，正要脫下，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謝之寒俊秀的臉露了一點點出來：&ldquo若是很痛，我不介意幫忙，&rdquo說完他立刻關上了門。
&ldquo嘭&rdquo的一聲，顯然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
跟着就傳來水墨的呻吟，&ldquo啊，手，好痛&hellip&hellip&rdquo&ldquo哈哈哈，&rdquo謝之寒大笑着轉身離開，早已趕回來的羅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甯願貓在門外半晌就是為了招惹這一下？ 謝之寒早就看慣了羅戰的棺材闆兒臉，他走到院門口，笑嘻嘻地一拍羅戰肩膀，&ldquo還是女的好玩，回頭得跟酒壇子商量一下給她下點什麼藥，可别一覺醒來，她又變成了那個無趣的小子，你這麼快就回來了？&rdquo&ldquo是，&rdquo謝之寒的瘋言瘋語羅戰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略躬身回答：&ldquo末将本想混在敵軍後翼好見機行事，可白将軍的手下來的甚快，那個趙君正又不知内情，主動迎去，我隻能退回。
&rdquo &ldquo唔，&rdquo謝之寒邊思考邊說道：&ldqu
正在幫他包紮的軍醫下意識想開口安慰，一擡頭卻跟老耳的目光撞個正着，渾濁的眼珠裡有着掩蓋不住的寒冷和憎恨，這讓他不自禁地哆嗦了兩下，手下動作自然就重了些。
雖然光線不佳，但還是看的到鮮血立刻就滲出了布帛，軍醫頓時心慌不已。
但老耳這次反倒沒有出聲，軍醫隻能忐忑着加快速度，将老耳的斷腕包好，然後低聲說：&ldquo大人，因為偷襲，止血和止痛的藥粉所剩無幾，請您忍耐，等到&hellip&hellip&rdquo話說一半，軍醫突然閉上了嘴，表情帶了幾分後悔，跟着匆匆說了句，&ldquo請您小心行動，不要再碰觸傷口，小人告退。
&rdquo 軍醫頭也不敢擡的迅速離開，回到了外圍的部隊中才松了一口氣，他額頭上都是冷汗。
老耳舉起已空無一物的手腕，幹癟的嘴唇蠕動了一下，他很明白剛才軍醫想說什麼。
等，等什麼呢，援軍？這是絕不會有的，除了守衛都城的近衛軍，剩餘的精銳部隊則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軍監控着和赫蘭族交界的邊境線，另外一軍則靠近海邊。
那裡雖然有着廣闊的大海，但是擅于航海的倭人海盜，還是會不時地偷襲高句麗境内。
雖然明知道這些倭人的背後有幕府支持，但處于修生養息的高句麗隻能忍耐。
想到這裡，老耳忍不住在心裡歎息，這回要不是因為那人傳來的情報，大君怎麼會冒着如此大的風險偷襲松岩城，隻是怎麼也想不到，顧邊城和骠騎軍從天而降，而那個高戰竟然還活着&hellip&hellip幾個小小的意外加起來，就如同錐子一般紮在了名為高句麗大軍的這艘皮筏子上，直到其空氣被放光，慢慢沉沒&hellip&hellip 率領數萬大軍出擊就這樣铩羽而歸，想也知道寒枝城内的車
他一動不動的擡頭仰望着虛空已半晌，仿佛想透過這密密麻麻的松針去看清未知的通路。
顧邊城，謝之寒，高戰，老耳在心裡默默地念着這三個名字，原本大君想要用自己為餌引他們上鈎，将其一舉殲滅。
沒想到他們反倒将計就計，火燒連營，若不是大君生性謹慎，事先備下了火藥和地道&hellip&hellip 想到這裡，老耳眼中猛地閃過一抹兇狠，這時樹林外馬蹄聲響，點點人影朝樹林裡走來，老耳立刻恢複了平時的木讷冷漠，他迅速站起身來。
那些人影已快步走入，老耳不禁一愣，他們竟然擡着一副擔架，上面躺着的正是大将軍文智。
老耳顧不得傷處劇痛，快步迎上前，俯身看去，此時的文智已是征塵滿面，血染戰甲。
他怎麼也想不到，在自己的大營裡竟然被人暗算，幸好征戰沙場多年培養出來的直覺救了他，但是腿部也受了重傷，不能再騎馬，隻好讓屬下擡着自己指揮大軍撤退。
見到老耳，他眼睛一亮，大聲說：&ldquo大君在哪裡？可好，這裡不能停留了！&rdquo&ldquo文智，我在這裡，你受傷了？可嚴重？&rdquo李振不知何時走了過來，他毫不在意地半跪在文智的擔架旁邊，皺眉打量。
文智見李振第一個關心的竟不是戰況，而是自己的傷勢，眼角頓時一熱，随即克制了自己，急聲說：&ldquo臣沒事，大君，我們的退路被人封了，應該是陽盛府的都督劉成，看來顧邊城和守将石沖故意誘導我們，以為他們的援軍會從正面進攻，但實則是去絕我們退守回國的後路！&rdquo &ldquo果然，神将顧邊城，看來我還是小看了他，原以為石沖那老匹夫私心極重，他應該無法施展才對，沒想到竟然會被他算計，也罷了，當初我們也曾計算過一旦失利無法從邊境回國的可能性，傳令下去，後翼改前鋒，我們反向突圍！&rdquo李振立刻做出了決斷。
決定進攻松岩城之前，他想到了一切能想到的，可惜，老天爺不幫他，意外頻出。
不但沒有拿下松岩城，還平白葬送了高月的性命&hellip&hellip一想到高月臨死前，那不可置信的眼神，一股熱血猛然沖上心口，又燙又痛，同時背上的傷口也燒灼了起來，那是高戰留給他的。
如果不是顧邊城強行将他拉走，他可能會留下來和自己同歸于盡吧，李振微扯嘴角，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冷笑還是苦笑。
&ldquo大君，燕秀峰也來了！他的主力前鋒正在攻擊我們的後翼，樸将軍那裡不到萬人估計撐不過半個時辰。
&rdquo聽到李振的命令，文智非但沒有松口氣，反而愈發焦急。
他們想方設法阻止燕秀峰知道這裡的消息，沒想到他還是在最不該出現的時刻出現了。
&ldquo什麼&hellip&hellip&ldquo李振終于變了臉色，這麼說，自己的部隊現在處于南人前後夾擊的狀态之中了。
四周包圍着他們的高句麗士兵聞言也露出了絕望的表情，不遠處喊殺聲已經愈來愈明顯，沖天而起的火光照亮了大地。
&ldquo來的真巧啊&hellip&hellip&rdquo李振幾乎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幾個字。
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他想通了很多事情，那個對自己有絕對誘惑的情報，顧邊城機緣巧合的出現，還有燕秀峰的及時趕到&hellip&hellip看來自己是為别人做嫁衣了，一瞬間，李振薄薄的嘴唇幾乎蒼白的沒了顔色。
老耳終于也扔掉了那副無波無瀾的死人面孔，他有些急迫地看着李振，如果現在不走，一會兒隻怕真的走不了了。
也許此次出征的高句麗士兵絕大多數都回不了寒枝城，但這不是他關心的，他隻要李振活着。
李振的驕傲他最清楚，這回出征，幾次折于顧邊城等人，老耳生怕李振的自尊讓他不肯逃，悄悄給文智做了個眼色，一向眼裡隻有李振的他，竟然帶了幾分請求。
文智唯有苦笑，他自然明白現在的境況有多糟糕，明明白天還占據了上風，哪想到一夜之間就天翻地覆了呢，隻怕這次就是自己送命之時吧。
就算能僥幸活下去，損失了這麼多士兵的罪責也必須有人來承擔，隻希望大君看在自己抗下一切的份上，能夠善待自己的親族，保護他們。
想到這裡，文智正想開口勸李振離開，由自己斷後，李振卻哈哈的大笑了三聲，聲音嘶啞卻銳如金石相擊。
看着他嗜血的表情，周圍的人愈發膽寒，老耳正想開口相勸，李振一揮手：&ldquo燕秀峰來的好，若是不來，興許我們還真的逃不掉了。
&rdquo文智不禁一愣，李振嘴角兒噙着冷笑說：&ldquo燕秀峰應該是來撿便宜的，或許有情報，但跟劉成的援軍肯定沒有溝通，我們不回國，也不反向突圍，我們去&hellip&hellip那裡！&rdquo李振指向了一個方向。
其他人都還沒有琢磨明白，文智卻眼睛一亮，跟着又有些遲疑：&ldquo大君，那邊就算我們突圍，那也會是東夷族還有高真族的地盤了，且不說彼此之間曾有的龌龊，這幾個部落都跟赫蘭交往過密，此次赫蘭和天朝争鬥，我們是拒絕跟他們合作的，您認為他們會幫我們嗎？赫蘭不是戰敗歸順了嗎？應該會将我們交給天朝人吧。
&rdquo&ldquo不去那裡，現在就死，去了那裡&hellip未必！&rdquo李振恢複了平時的冷漠威嚴，看起來胸有成竹的樣子，原本已經絕望的高句麗士兵頓時又燃起了希望，他們急切地等候着逃亡的命令。
&ldquo不用多想了，突圍要緊，那些南狗怎麼也想不到，我們還有第三條路可以走，老耳，我記得你說過，那邊有一條通往赫蘭，我們就從那裡突圍；文将軍，留下後衛拖住天朝人的腳步，要迷惑他們，争取時間，其餘的士卒跟我走，你也一樣，無需多說！&rdquo李振斬釘截鐵地說。
文智飛快地在心裡盤算了一下，這是個置之死地而後生的主意，眼下已容不得半點猶豫，他隻能咬牙接受，總比現在就被天朝人合圍殺個精光要好。
他環視了一下四周，這些将官都是跟随他多年的親信，現在不論留下哪個都隻有一個死，可不等他開口，兩個将官已主動站了出來：&ldquo大君，将軍，讓我留下吧，就算不能活，也會多拉幾個南狗陪葬的！&rdquo &ldquo好！好！好！你們的親族自有我照顧，子女也視同親生，放心！&rdquo文智話說的簡單，但誰都能看出他的心痛，那兩人大喇喇地抱拳回禮。
一旁的李振什麼話也沒說，忽然躬身給他們行了個大禮，那兩個将軍唬了一跳，連忙跪倒在地。
&ldquo我李振發誓，來日定當殺回松岩城，給你們血祭！&rdquo李振一字一頓說道。
兩個将軍頓覺熱血沸騰，轉身就走，去跟天朝人拼命，卻被李振喚住。
他們有些不解地停住腳步，&ldquo大君還有何吩咐？&rdquo &ldquo記住，如果有可能，就算戰敗你們也不要自殺，而要盡可能地被燕秀峰抓住，他審問你們的時候，一定要強調，我李振是輸在顧邊城手裡的，他是我在天朝的唯一勁敵，我是如何痛恨他又佩服他，這次之所以輸，隻因為有他顧邊城，周圍聽到的南狗越多越好，記住了嗎？&rdquo李振瞬也不瞬地盯着兩個人。
這兩個将官都是行伍的粗人，雖不解大君何意，但仍信誓旦旦地表示一定會完成任務，文智卻打了個寒顫。
看着二人毅然離去，李振心中冷笑，燕秀峰，顧邊城，咱們這才剛開始呢！高戰，你也一定要活到我親手殺你那日&hellip&hellip李振翻身上馬高呼：&ldquo好了，保護好大将軍，我們走！&rdquo剩餘的高句麗部隊迅速收攏，悄然開始逃亡。
&ldquo你說什麼？！&rdquo燕秀峰長眉一聳。
巨大的壓力讓負責傳話的斥侯恨不得将腦袋埋到地裡去，但他不得不重複道：&ldquo是，白将軍命小人回報，高句麗人後翼部隊被我軍割裂，幾近全軍覆沒，劉督軍彪下也截住了高句麗将近萬人，但敵人主力還是消失了，也沒有找到敵統帥，隻擒獲了一名将官，他們正在繼續搜索。
&rdquo &ldquo砰&rdquo的一聲，燕秀峰手裡的竹簡被重重摔下，頓時散了架，帳中諸将皆寒戰，無人敢言。
&ldquo哼哼，燕帥立此大功，怎麼還這等憤怒，實在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些，&rdquo帶了些憊懶卻清越的聲音在帳外響了起來，跟着一個醇厚的男聲朗聲說道：&ldquo末将顧邊城請見燕帥！&rdquo 燕秀峰眼光一閃，臉上已恢複了笑容，大聲道：&ldquo邊城，文起，快快進來！&rdquo邊說他邊站起身迎客。
顧邊城大步走進帥帳，他一眼就看見了石老将軍。
兩人對視，石老将軍笑得一如既往，帶着長者的慈祥，顧邊城也微笑點頭回禮。
&ldquo二郎，這回多虧你了，老将軍對你可是連連誇獎啊，若不是有你，我天朝疆土定會蒙受損失！&rdquo燕秀峰一把将欲屈膝行軍禮的顧邊城拉了起來，雙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臂膀上，一臉的欣慰和驕傲。
顧邊城恭敬說道：&ldquo燕帥實在過獎，因有老将軍事事奮勇争先，運籌帷幄才能禦敵于城外，邊城隻是适逢其會，從旁協助，就算有些微功勞也是為朝廷，為黎民百姓效力，不值一提。
&rdquo &ldquo哎，你呀&hellip&hellip辛苦了！&rdquo燕秀峰親密又無奈地捶了一下顧邊城的肩膀，他的眼光已看向帳外。
顧邊城的表情有點怪異：&ldquo呃，文起說他吃壞了肚子，胃氣不順，怕污了您的帥帳，剛剛離開了。
&rdquo燕秀峰愣了下，隻能啞然苦笑，其他将官都在心裡啧啧感歎，也就這位謝大人敢跟燕帥&ldquo擺架子&rdquo。
不管燕秀峰心裡怎麼想，顧邊城問道：&ldquo燕帥，是否找到李振和文智的下落。
&rdquo方才他和謝之寒感覺不對，本想再度混入高句麗軍隊，半路上卻碰到了燕秀峰的前鋒大将白勝帶兵殺入。
白勝言明大帥就駐守在松岩城外二十裡處，這裡交給他即可，顧謝二人隻能回轉，不然會有争功之嫌。
一聽顧邊城這麼問，燕秀峰心中惱怒又起，那個白勝實在太過無用，還有劉成，數倍于高句麗潰逃軍隊，竟然還讓主将逃走了。
燕秀峰雖然不爽，還是将方才斥侯的話說了一遍，顧邊城凝神想了想，突然脫口叫道：&ldquo糟了，東夷&hellip&hellip&rdquo燕秀峰聽到東夷二字立刻反應了過來，他随即命令斥侯通知白勝和劉成，阻截高句麗人去往東夷的退路。
顧邊城心裡郁悶又後悔，自己怎會忘了這個可能性，那個李振果然不是善茬兒，竟敢孤注一擲，不知阿起在東夷那邊有沒有&hellip&hellip&ldquo二郎？&rdquo顧邊城一凜，迅速收斂心神，石老将軍不知何時來到了身旁。
燕秀峰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隻聽石老将軍說：&ldquo燕帥實在過譽了，犬子雖不是軍人，但身為臣子，理當出力！&rdquo顧邊城不動聲色，心裡卻明白這是要當着燕帥的面找回他那寶貝兒子了。
一想到手下悄悄告訴自己，謝之寒将石羽塞在客棧糞坑裡了，顧邊城的嘴角微動。
&ldquo老将軍不要過謙，我已聽人回報，令公子參與挖了一個巧妙的壕塹并擋住了高句麗人的攻城車，這可是大大的功勞，我定當奏明皇上！&rdquo糟了，一聽到壕塹二字，顧邊城臉色略變。
一直偷瞄顧邊城表情的石老将軍生怕他不認賬，壞了兒子性命，趕忙說：&ldquo這都是二郎手下的智慧，犬子隻是從旁協助，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而已。
&rdquo &ldquo喔？&rdquo燕秀峰果然很感興趣，&ldquo邊城手下能人衆多啊，這回又是哪位将軍立功？&rdquo不等顧邊城開口，石老将軍急急地說：&ldquo是個叫水墨的小夥子，别看長得秀氣，真是智勇雙全啊，可惜&hellip&hellip&rdquo他話未說完，就敏感地察覺到燕秀峰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ldquo可惜什麼&hellip&hellip&rdquo 外面不時響起鞭炮和鑼鼓的聲音，那是知道圍城解困，敵人已潰逃的百姓們在競相慶祝。
這間客棧位于城西一處安靜之地，客人們早就四散逃走，老闆父子和小二們也都被臨時征用，隻有女眷留了下來。
王佐早就探明了城中情況，特意選擇此處作為骠騎臨時行營，而不是将軍府。
此時除了躲在後院的老闆娘和她兩個女兒，還有塞在茅廁裡正擔驚受怕的石羽，整間客棧已被骠騎全部控制，再無外人，明哨暗哨，各司其職。
&ldquo呃，這是什麼？&rdquo水墨覺得自己的眼珠子一個勁兒的發脹。
手中的布料柔軟又光滑，鮮嫩的石榴紅色，上面精繡着一隻白梅，手工很精細，如果拿回現代鐵定能賣個大價錢，可現在水墨隻想将這玩意兒撕個稀巴爛。
&ldquo兜肚啊，&rdquo謝之寒半歪在軟榻上，翹着二郎腿，手裡還拿着個梨子在啃，看見水墨暴突的金魚眼他笑得越發開心，&ldquo你既然讀書識字，想來出身不會太差，不會家裡連兜肚都穿不起吧？&rdquo看水墨面紅耳赤偏又不敢發作的樣子，謝之寒覺得原本酸澀的梨子也變得美味多了。
說起來自打認識了這小子，不，是這女人，自己心裡總是&ldquo不爽&rdquo，現在終于逮到了機會，不戲弄她一番出出氣，他就不叫謝之寒了。
看着水墨咬牙切齒地站在原地不動，謝之寒将啃幹淨的梨核彈出，正在琢磨自己該如何是好的水墨隻覺得耳邊微風掠過，一抹濕意擦過了耳垂兒。
&ldquo啪，&rdquo梨核兒掉在了她腳下，水墨摸了下耳朵，有些不滿地看了謝之寒一眼。
&ldquo你要是不肯自己穿，那我幫你穿好了，&rdquo謝之寒戲谑地說。
水墨不禁火氣上湧，之前還覺得他是在拿自己開玩笑而已，現在這話聽起來卻像是不折不扣的調戲。
水墨臉色一沉，擡頭想開口，卻看見謝之寒的表情和他的語氣完全不同，雖然還在笑，但那種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威嚴卻讓水墨把話咽了回去，想了想才問道：&ldquo出了什麼事兒嗎？&rdquo謝之寒微微驚訝于水墨的敏感，但臉上絲毫看不出異樣，隻是懶洋洋地說：&ldquo不管你是因為什麼理由從軍，天朝法令，女子擅入軍營者，殺！&rdquo最後一個字說的極慢，燈火下他雪白的牙齒閃着微光，水墨哆嗦了一下。
見水墨畏懼，謝之寒哼了一聲：&ldquo雖說你為天朝也算立下不少功勞，可都城裡那些老夫子們未必會饒過你，更不用說那些&hellip&rdquo謝之寒頓了頓，笑容裡帶了幾分不屑：&ldquo那些巴不得骠騎軍出狀況的人，你可是顧将軍親自去掉賤籍并帶入骠騎的，若是有人彈劾說他戰場之上還私納妾婢，你的神将大人可就麻煩了。
&rdquo 雖然聽見了謝之寒話尾裡的調侃，可水墨已無心反駁。
她來天朝的時日雖不算長，但這裡男尊女卑的社會弊病已再了解不過。
就像水手不喜歡女人上船會帶來晦氣一樣，軍隊也不允許有女人出入，那些不得不存在的營妓也隻能紮營在後方，和牛馬糧草在一起，被男人們視同軍需消耗，半步也不能接近主營。
水墨曾親眼見過一個年輕貌美的營妓仗着上官寵愛，竟然不顧森嚴軍規踏入大營，結果被那個她以為已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用馬活活拖死了。
當時是水墨和魯維還有王大幾人負責收屍，一想到那個曾經如花般鮮麗的女人變得殘缺的身體，水墨下意識捂住了嘴。
&ldquo所以，你趕緊換上這身衣服，我們送你離開這裡，正好這松岩城的守軍都能給你作證，你跌下城牆，生死不明，也省的我們再另想借口，徒授人以柄。
&rdquo說完，謝之寒翻身而起，不再看水墨一眼，向屋外走去，門關上了。
屋子裡忽然變得空蕩蕩的，怔怔地站了半晌，水墨長出了一口氣，男也好，女也好，走也罷，留也罷，從來就不是由自己說了算的。
不管怎樣，顧神将和謝美男還是想救自己的吧，不然他們何苦費事，一刀将自己砍了，問題全解。
想到這兒，水墨拿起放在一旁的軟布，沾着早就備好的熱水擦拭着臉龐。
&ldquo嘶&hellip&hellip&rdquo一擡手，肘部就傳來一股痛楚，&ldquo該死的李振，&rdquo水墨喃喃地詛咒了一句。
之前顧邊城已幫她看過，李振的辣手并沒有讓她骨折，隻是扭傷而已。
明知道痛，也沒辦法讓人幫自己換衣，骠騎都是男人，自己的身份又萬萬不能讓外人得知，水墨隻好吸着冷氣，龇牙咧嘴地換衣服。
剛把上衣的帶子解開，正要脫下，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謝之寒俊秀的臉露了一點點出來：&ldquo若是很痛，我不介意幫忙，&rdquo說完他立刻關上了門。
&ldquo嘭&rdquo的一聲，顯然什麼東西砸到了門上。
跟着就傳來水墨的呻吟，&ldquo啊，手，好痛&hellip&hellip&rdquo&ldquo哈哈哈，&rdquo謝之寒大笑着轉身離開，早已趕回來的羅戰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這人甯願貓在門外半晌就是為了招惹這一下？ 謝之寒早就看慣了羅戰的棺材闆兒臉，他走到院門口，笑嘻嘻地一拍羅戰肩膀，&ldquo還是女的好玩，回頭得跟酒壇子商量一下給她下點什麼藥，可别一覺醒來，她又變成了那個無趣的小子，你這麼快就回來了？&rdquo&ldquo是，&rdquo謝之寒的瘋言瘋語羅戰好像根本沒聽見，他略躬身回答：&ldquo末将本想混在敵軍後翼好見機行事，可白将軍的手下來的甚快，那個趙君正又不知内情，主動迎去，我隻能退回。
&rdquo &ldquo唔，&rdquo謝之寒邊思考邊說道：&ldq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