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赫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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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quo唰&hellip&hellip&rdquo風吹拂過牧草的聲音很單調,襯得眼前的草原越發空曠寂靜。

    牛群三三兩兩的散布在四周,無精打采地或站或卧,隻有個别沒被&ldquo傳染&rdquo的牛還在啃食着青草。

    天邊漸漸被晚霞的顔色渲染着,絲絲白雲随風飄過,形狀濃淡不一,水墨躺在草地上,嘴裡叼着草根兒,閉着眼仰朝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ldquo大叔,赫蘭人在哪兒?援軍是不是不來了?&rdquo一個年紀跟魯維差不多,長得很秀氣的男孩實在壓不下内心的惶惑,忍不住悄聲問。

    老卒子沒有回答,隻如木雕石塑般一動不動地瞭望前方。

     他們大部分人都躲在大帳附近的草窩裡,沒人敢睡進篷帳裡去。

    誰都知道,赫蘭人襲營最喜歡先用火箭燒掉蓬帳,然後把裡面跑出來的人一個個的一箭穿心! 在其他賤卒責難甚至憤恨的眼光中,那孩子瑟縮地低下了頭,再不敢多說半個字。

    現在所有人的神經都猶如壓在駝背上的稻草,甚至一個小小的疑問也會壓垮了他們,讓人發狂。

     赫蘭人會被吓退,援軍也會及時到來,這是所有人的希望。

    其實在某些時候,希望跟謊言沒什麼差别,隻不過一個用來騙别人,一個用來騙自己罷了。

    閉目養神的水墨極輕地扯了下嘴角兒。

     已經第二天了,赫蘭人依舊沒有出現,所謂的援軍也不知道到了哪裡。

    有人說過,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

    在前一刻賤卒們還暗自慶幸着赫蘭人一直沒有出現,也許是水墨這個假書生的計策生效了;可下一刻他們又忍不住地想,或許赫蘭人的彎刀會突然出現在眼前,冰冷無情地砍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所有的賤卒就這樣度日如年,在恐懼和期待的冰火兩重天中苦苦煎熬着。

     &ldquo阿墨,你怎麼看?&rdquo老卒子忽然轉頭問了一句。

    水墨張開了眼,看着老卒子臉上越發深重的皺褶,低聲說,&ldquo我不知道。

    &rdquo不等老卒子開口,一個賤卒滿臉火氣的低吼,&ldquo你怎麼會不知道?!這不都是你出的主意!&rdquo其他賤卒也面色不善地瞪着水墨,重壓之下,人總想給自己找個出火口。

     水墨卻冷笑了一下,毫不容情地說,&ldquo我隻知道我出的這個主意讓赫蘭人現在還未出現,你要覺得不好,自己想辦法啊!人想要長命,靠的可不是隻會抱怨别人!&rdquo那賤卒被水墨噎得滿臉通紅,卻又無言以對。

    其他賤卒雖然對水墨不滿,但在現在這個情況下,也無心找她麻煩,畢竟,确實是靠她的主意,才撐到了現在。

     老卒子卻對這些争執毫不在乎,他轉頭張望了一下看起來很平靜的草原,喃喃自語般說,&ldquo我覺得赫蘭人就在附近,我有感覺&hellip&hellip&rdquo一句話迅速讓所有人都安靜了起來,賤卒們攥緊了為數不多的武器以及木棒,惶然四顧,仿佛下一秒鐘,赫蘭人就會沖到他們面前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壓抑凝固的氣氛忽然被竄進來的兩個人給打破了,幾乎所有人都下意識地舉起了武器準備自衛。

    &ldquo是,是我們!&rdquo一個人忙低聲叫道,生怕被誤傷。

    之前不滿水墨的那個賤卒立刻埋怨道,&ldquo吳四,不是說過了嗎,不要做出這種慌張的樣子來,被赫蘭人看到了怎麼辦?!&rdquo 為了迷惑赫蘭人,老卒子和水墨商量之後,還是派了幾個人如同往常一樣放牛。

    這樣就算赫蘭人的斥候來了,看到牛群的狀況,再看看貌似&ldquo平靜&rdquo的天朝牧人,他們一定會更加疑惑,這樣做是不是故意要引他們上鈎,讓瘟疫蔓延到赫蘭族的牧場去。

     反正越搞得似是而非,敵人越會害怕而裹足不前,這樣才能赢得更多的時間。

    這些主意聽起來合理也應該有效,可執行的時候卻遇到了不小的阻力。

    無他,賤卒們缺的是身份,但并不缺心眼,誰都知道這樣去放牛等于站在了&ldquo第一線&rdquo。

     就算赫蘭人或許不會當時就把自己殺掉,可被當做喉舌被掠走,同樣是悲慘不過的遭遇。

    戰場上被俘的天朝戰士的下場,赫蘭人早就演示過了,一想到那等生不如死的慘狀,不寒而栗的賤卒們沒人肯站出來從命,老卒子的威嚴也暫時失效。

     最後沒了辦法,隻能用最簡單原始的方法來,抽簽,排班,一組六人,兩個時辰一換,除了老卒子。

    &ldquo喂,假書生,該你了,還有你,小子!&rdquo吳四毫不客氣地叫喚着,水墨二話不說,站起身往外走去,之前發問的那個孩子也緊緊地跟了上去。

     什麼友愛,團結,戰友,在這裡全都成了狗屁。

    這裡每個人都隻想着自己,而不在乎别人的死活,他們不像戰組的賤卒們是為了改變身份地位而戰鬥,他們千方百計,用了種種手段之後才能調來這裡放羊看牛,隻是為了平安的活下去,然後回家。

    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來到這裡,卻要去死,似乎沒人能接受。

     現在之所以還算團結一心,是因為他們沒有别的選擇,一旦有&hellip&hellip水墨自嘲地一笑,這樣也好,如果不是他們這樣,自己偷跑的時候還要良心不安呢。

     &ldquo阿墨,&rdquo那孩子怯怯地叫了她一聲,見水墨回頭,他讨好地一笑,&ldquo我跟魯維玩的好,聽他那樣叫你,我能不能也&hellip&hellip&rdquo說到一半,發現水墨隻是沉默不語地看着他,他說不下去了,低了頭。

     像他這樣的半大孩子,在其他人眼裡就是個累贅,上了戰場隻會拖累别人。

    用盡了手段,甚至付出了極慘痛的代價,他才被分來看牛放馬,可沒想到&hellip&hellip想到這兒,他眼圈一紅,水墨就看見眼淚順着他臉頰滑下。

     水墨暗暗做了一個深呼吸,告訴自己不能心軟,一個魯維她已經竭盡全力才将他送走,這個孩子,無論如何也管不了了。

    赫蘭人很快就該殺過來了吧,記得書上說牛瘟是急症,發作期很快,應該在三天左右,他們應該在等,三天過後,牛群的症狀沒有惡化,赫蘭人立刻就會明白。

     放了數年牧的老卒子怎麼可能不明白,他剛才問自己的看法,無非是轉嫁一下衆人的不滿和壓力,以免有人情緒崩潰壞了大事。

    這老頭果然也不是什麼善主兒,怪不得别人都轉世投胎去了,他還活得挺硬實,水墨暗暗詛咒了一句。

     &ldquo阿墨!&rdquo跟在水墨身後的孩子忽然低叫了一聲,然後抓緊了水墨後背的衣裳,他的顫抖順着水墨的背脊一直顫到她心裡,&ldquo這是什麼味道?&rdquo水墨在心裡默念,不要心軟,千萬不能心軟,别說他叫你阿墨,就是叫你阿媽你也不能&hellip&hellip味道? 水墨突然停住腳步,聳了聳鼻子,一股鐵鏽似的味道正随着愈見強勁的晚風而來。

    再嗅了一下,水墨臉色大變,這味道太熟悉了,戰場征戰數月幾乎天天聞到。

     水墨腦子嗡了一聲,她下意識地轉身去看,一,二,三&hellip&hellip沒錯啊,六個人都在,那這是&hellip&hellip她邁步順着味道傳來的方向走去,吓到的孩子也連忙跟上,水墨一個轉身将他按下,厲聲說,&ldquo你蹲下,藏好!數到六十我還不回來,立刻回去告訴老卒子,跑!&rdquo 面白唇青的孩子順着水墨的手勁一個踉跄蹲坐在了地上,看見水墨彎下腰潛行而去,他張口欲叫,卻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嚨。

    直到水墨身影消失,他才想起數數兒的事情來,一,二,三&hellip&hellip三後面是幾來着,他哆嗦着舉起手,一個個往下掰自己的手指頭,好用來計數。

     極度恐懼中,他模糊着數到了五十八,越來越接近水墨給出的數字,可他還沒有回來。

    孩子的心髒劇烈地跳動着,一下下的捶打着胸膛,仿佛馬上要破胸而出,&ldquo五十九,水墨&hellip&hellip&rdquo他忍不住絕望地哀叫了一聲,同時,最後一絲晚霞消逝,天,一下子黑了起來。

     &ldquo啊!&rdquo一道黑影突然出現,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孩子登時瞠大了眼,眼角欲裂,赫蘭人嗎!!眼前一黑,他險些暈了過去。

    被他氣個半死的水墨低喝了一聲,&ldquo讓你默數,沒讓你出聲!&rdquo 原本總想着魯維膽小又沒用,可跟眼前這位比起來,魯維簡直就是三好學生!見到水墨,那孩子大喜,眼淚鼻涕同時噴湧而出。

    不等他開口,水墨已經放開手,表情嚴肅地示意他噤聲,跟着自己走。

     彎腰近乎于爬行在草叢之中,水墨心跳也快的不行,赫蘭人來了,真的來了!真不知道之前那些人是怎麼放牧的,發現不了敵人,難道都沒發現牛少了嗎?就那幾頭剩下來的,脫了鞋就能數清楚的牛少了他們居然沒人注意到,真可惡! 水墨很想立刻就逃走,可一來藏馬的地方得經過老卒子他們藏身的地方才能過去,二來看樣子赫蘭人是剛剛才發現真相沒多久,牛血還都未幹,應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