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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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兩天了。

     有個叫泰利的強烈台風撲上台灣。

     這個台風帶來十年罕見的十七級飓風,風速強到雨量根本就追不上。

     我看着碰碰震動不已的窗外,雨水以我前所未見的橫向姿态在大樓間狂掃而過,白色的雨波一蕩一蕩的,透過狂風嚣張的模樣看清楚這個台風的生命力。

     我将手伸出去,雨水真稀薄,卻都狂亂地以高速飛撞。

     幾隻不知所以然的紗窗張牙舞爪在半空中吹浮着。

     斷掉的纜線在空中飛舞,其中一條時不時毆打着我眼前的窗戶,随時都會将玻璃給掃破。

     突然一陣暴響,電線杆上冒出青色的火花。

     收音機裡中廣新聞傳來:「泰利台風行徑詭谲多變,因為地形阻撓,結構遭破壞,台風分裂為兩個中心,低層中心早上7點半已經從宜蘭花蓮之間登陸,不過,結構遭到破壞成了熱帶低氣壓,高層中心在台中外海,形成副低氣壓中心持續西北前進,預計要到傍晚過後,台灣才會逐漸脫離暴風圈。

    泰利狂掃台灣一整夜,上午的台北雨勢減弱,不過,陣陣強風還沒有減緩的趨勢??」 遇上了聳拔的中央山脈,連台風都分裂了。

     而我的人生差不多,也面臨一分為二的痛苦狀态。

     我打了通電話給幾乎每個殺手都擁有名片的「屍體處理人」。

     我沒有特别交代屍體處理人該怎麼料理小敏的屍體,畢竟人都死了,剩下的殘餘我并不特别看重,我隻是不想跟警方交涉、徒給自己麻煩。

    小敏可能被草率地火化,然後骨灰被作成教室用的粉筆;或是被倒進絞肉機裡碾成狗罐頭裡的營養成份;或是被橫七豎八埋在深山裡的枯樹下。

     我不知道。

     我隻是給了雙倍的錢,暗示屍體處理人這不是一具「被殺死的目标」,而是一具需要多留點心的死人,希望屍體處理人能善待些。

     然後我将所有的盆栽打包,租了一台小貨卡載到陽明山山區,分門别類擇土栽種。

    我曉得,不管這些小家夥覺不覺得跟我這個主人說話很有趣,讓他們的根回歸到大自然的泥土,他們絕對更高興。

     「從今以後,就得靠自己用力的活下去。

    」我平靜地将泥土拍實。

     歸還了貨卡,我離開了危險的故居,換了幾台出租車繞了幾圈,确定沒有人跟蹤我後,我就找了一間破亂的汽車旅館窩着。

     我無法停止地看錄像帶,一卷看完又推入一卷,完全沒辦法停下來。

    然而,我的眼睛看着電視屏幕上的詭陣賽記錄,腦子卻崩成了兩塊,矛盾地彼此嘶咬,發出野獸的痛吼聲。

     我故作輕松,洗澡,叫東西吃,睡覺,做夢,看錄像帶。

    然後寫這封信給你。

     我現在正看着鏡子,我的模樣看起來像是剛剛去了一趟地獄,而且還沒回過神來。

    但我接着要去的地方,比地獄還要可怕。

    而且連個名字都沒有。

     明天早上十點,麗星郵輪就會拉起沉重的錨,駛向世界賭神大賽的海。

     「好想看你赢賭神的樣子喔。

    」小敏說這句話的模樣,讓我不能自己。

     我從不後悔我救了這麼多人,也沒對割掉包皮的事耿耿于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