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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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一 餘為童子時聞一督學使初蒙 簡授請教於大老大老曰多退老廩少進童生不知實有此言否夫多退老廩稍近於刻必文理不通之極者方行黜革纔可至少進童生則斷斷乎為格言也但湏放一條大路與他人方肯向上或問其路如何曰 祖宗朝儒士應試仍作民生不得入學其以儒士中鄉試者儘多今日讀書人多若入學太少又恐觖望生變須得充廣觧額如?京之數每科中儒士一二十名則人人知不做秀才不妨於進取讀書之志既不至於隳頹而濫進童生之弊自可潛消默奪矣 六十二 鄭端簡公【曉】其尊人吾核公愽綜今古之士端簡公方四歲即呼與同寢每事教之十餘歲徧讀古今書及三塲文字講觧精熟至十四歲方作舉業文不輕作也至發觧公年二十四爾今人父兄子弟俱好名胸中不曾讀得書輕易作文誇於人曰巳作文矣未久又誇於人曰文巳通矣非徒無益而反害之此之謂也 嘉興府題名記鄭端簡公嘉靖癸巳年所撰雲德政入人深至於今思之文衰者楊公繼宗徐公盈也其不濫與如此自癸巳至今辛醜凡七十年予生也晚聞是孤陋不敢妄為評隲而輿論所喜談樂稱者如趙公【瀛】之方嚴劉公【愨】之循良王公【鄭德】之清介或可以續二公之後乎 端簡公任南光祿寺卿見洪武時故牘膳羞甚約親王妃既日支羊肉一斤牛肉即免支或免支牛乳禦膳亦甚儉唯奉先殿日進二膳朔望日則用少牢 六十三 顏子深潛純粹是他天分如此愽文約禮是他傳習如此如有所立卓爾雖欲從之末由是他地位如此一問為邦夫子就告以放鄭聲遠佞人二事是有氣魄的事非溫軟人做得畏匡在後便說子在回何敢死若不在不甘休看他何等剛斷和風慶雲四字宋儒也隻對卻孟子道得一邊非通論也 六十四 宋諫官王覿劾執政忤旨落職知潤州曾公肇封還詞頭言覿之一身出入內外不足為輕重陛下寄腹心於大臣寄耳目於臺諫二者相湏不可闕一今覿一言論及執政即日去之是何異愛腹心而塗耳目豈不殆哉上悟加覿直龍圖閣 六十五 高南宇先生【儀】為大宗伯戊辰同年數十人觀政本部有進士未應選者見先生求差還籍先生曰討差一節是進士大不好的事不過假差還家一番添得一番榮耀卻有終身事被他壞了的果有萬不得巳之事然後求之可也先生之言真是藥石 六十六 不拘郡邑官前邊有好事後人未必効法有一不好的事卻私便身圖後人準準學他吾桐有一父母官赴會城考滿學校諸生迎至北新關今父母正官自浙江來則迎至錢塘江濆自鎮江來則迎至鎮江若蘇州尤恥以為近不知何年何官方能痛革此病而一見恬退之風也 知縣於諸生為提調官 先朝常加考試提調官得行鞭樸口稱止曰老大人今不以老大人為尊而必以老師為親富家宦族類餽厚幣拜為門生其不才者每乘此囑託反以覓利其利愈厚則餽師益豊師非不覺而誤受彼此意原不在送文請益間也蓋自萬曆戊戍以至辛醜而官箴士夙澌滅矣哀哉 金之川【燕】嘉靖癸醜進士安慶潛山人為桐令未聞有秀才拜門生者亦未聞有秀才餽送者有公宴則儒學三愽士與鄉先生共席先賓三愽士而後鄉先生想自開縣以來舊規如此至萬曆間而愽士某江右人曲意事令口呼老堂尊夫堂尊丞簿輩所稱也儒學自來無此稱稱之自某始令間招鄉大夫飲則愽士坐主席不復列于上矣誰問舊規為哉 六十七 不佞嘉靖庚戌入泮及見太守以下黎明謁廟至丁祭則設寢於?齋皆齋宿而緻祭焉恐自丙辰以後而此規隨廢歸田後見太守季考諸生有一年而發案者有七八月而發案者先期尖處賞資臨時慢事朔望日諸生說書甚少即說亦漫無可否失儀失禮若罔閒知自以為老成寬大而諸生放恣則自此釀成矣 六十八 吾湖莊懿公【珪】為禦史大夫雲間張東海先生【汝弼】官太守予得睹往跡張手劄上閔公稱曰朝瑛都憲執事朝瑛閔公字也此成弘間前輩風味想不獨東海一人為然俯視今日尊稱有二十餘字者不勝其陋矣 六十九 今天下諸事慕古衣尚唐?宋錦巾尚晉巾唐巾東坡巾硯貴銅雀墨貴李廷珪字宗王羲之楮遂良畫求趙子昂黃大癡獨做人不思學古人且莫說 國初洪永間隻嘉靖初年人也不追思倣傚間有一二欲行古人之道人便指摘譏貶此之謂不知類也 七十 國家有大吉慶事 詔諸臣例得進階所謂進階者止於本品上進其勳階如不佞官參議初授朝列大夫進階則朝議大夫之類非謂五品可進四品四品可進三品也往時府同知閒住日見忽有金帶黃傘者彼曰進階人亦曰進階誤矣 七十一 裡中潘輔之者起家可二三萬金其子某心事坦直無顧後慮兒女親唐生者欲援例湏三百金家貧不足潘賣米四百餘石代為納唐得卒南雍業焉後官均州吏目官囊可二三千金潘故其子即吏目壻也家事日落不加一念不施四五金之報亦不具雞黍帋帛緻奠於潘之塋遠邇皆唾罵吏目不知官所自來雲 七十二 萬曆壬寅二月桐令楊公【日森】上官李子辭以右目眊令侄通姓名不親候居旬日作書其下程差僕候之楊公荅書過謙求教懇懇又月餘李子因訪方伯馮公入座楊亦偶來訪馮其下人報李子在內李子避之馮圃令固求見差役請者三馮使請者再李子辭以冠服不具令又曰願易冠帶入圃又託方伯面懇曰廹斯可以見矣李子曰此賢者之事予何敢?焉弟士大夫相見貴成禮禮不成則吾三人胥矢之不可請令還邑李子具衣冠先拜而後令荅拜如何令從之邑人觀者皆曰李子其達于禮乎 七十三 同年沈豊陽【藻海塩人】自二十歲至三十九俱舘於同邑某姓之家更無別處至登科而後告辭裡中寓公龍【訓】仕終邑愽士初舘潘姓訓其父又訓其子歷三十年不但課以詩書凡為其身家謀者靡不至焉?君溫雅從厚大畧相同惜也沈官不顯壽僅幾六旬而卒龍享年八十餘又乏嗣天之所以報善人者何弗齊乎 七十四 況鐘字伯律江西靖安人始以吏事呂尚書震以尚書薦授主事遷郎中擢蘓州守授璽書假便宜從事初視事佯為不觧事者諸吏抱案牘環立請判鐘左右顧問吏吏所欲行止輒聽而諸弊蠹悉識之於是吏大喜謂府公愚通判趙忱肆慢侮不校既月餘命左右具香燭案呼學官子弟及僚屬畢來雲有勑未宣今宣勑勑中有僚屬不法徑自拿問語於是諸僚皆惕息恐慄禮畢坐堂上呼裡老前曰吾聞郡人多武斷傾害良善吾不能如閻羅老子自剖別今以屬若等其速以善惡戶報善者吾優視之禮請其賢者與鄉飲惡者吾且為百姓殺之今列二簿俟之矣巳召諸府胥悉前大聲言某日某事汝作如此擬應竊賄若幹某日某如之群胥股栗不敢辯鐘命引出擇有膂力者四人擲一胥空中攧殺之不死鐘大怒曰吾為百姓殺賊鼠輩顧不為我盡力耶高投之必死不死若鼠輩死矣於是立擲殺六人屍諸衢乃盡覈屬吏出貪墨者五人庸懦者十餘人郡中不寒而栗謂太守神威鹹畏法不犯於是掃剔諸宿蠹置通関勘合簿防欺詐痛繩衞卒之為暴橫者而郡體始尊簿得民善惡名籍而榜列之示懲勸令民婚喪必以禮諭告反覆而校督其不如命者威禁大行蘇賦重而官田尤甚民苦之鐘為奏減重賦焚香祝天乃具疏上卒得請復與周文襄畫收糧法建濟農倉置綱運簿防運夫侵盜置舘夫簿防非禮需索綜理周密而行之又甚不難大抵鐘為治專戢豪狡撫善良至寒門下士挾片藝皆獲收故吏畏民安述職錫宴賜詩九載滿民上章乞留者八萬人楊文貞贈之詩十年不愧趙清獻七縣重迎張益州竟責于任鐘剛果敏達不畏彊禦嘗上奏與廵按禦史爭相見儀弗憚然度量廓如也興學禮士蘇人至于今誦之以為廉潔之操一塵不滓操履之介千夫莫回雲其後南光祿寺卿蔚能陜西朝邑人亦起吏由光祿寺典簿累寺卿進禮部右侍郎後光祿三十餘年未嘗持一禁臠歸家嘗偕僚聯名疏請查入內供應器皿下禁獄問所由能奮曰 上怒不可測能老矣當獨任不以累諸公也獨受責降官未嘗有後言論者謂以吏奮身如能與況鐘者殆士人高等何可以資格拘也 七十五 孫承祐吳越王妃之兄憑親寵恣為奢侈每一飯宴凡殺物命千數常膳亦數十品方下筋所居室中爇龍腦不下數兩從車駕北征以橐馳負大斛貯水飬魚自隨至幽州南村落間日巳旰西京留守石守信與其子駙馬都尉保吉及近臣十數人尚未朝食適遇承祐即延所止幕舍中膾魚具食窮極水陸但取恣口腹不計其費也死不數年子孫皆乞丐餓死 七十六 嘉靖戊戍進士陳憲城中人通于某氏其夫亦穴?浸知矣然以其為進士或利其有忍弗發也久之聞陳與氏議欲殺其夫一夕將曉兩人熟睡夫先殺妻復殺陳刎二首槌郡門訴太守太守壯之後五十餘年予裡中廣福寺僧姦一婦厥夫亦殺二人頭告之官皆得免罪 七十七 裡中有中人之家貸錢開油餅坊其僱工人與市上一人劇飲而醉相毆僱工人推其人墮水死主人不知其飲亦不知其互毆也事聞于官官不詰責下手之人主人費六七十金半償死者之家半賂衙門人事竟得寢今嘉湖間皆然假如親弟殺人貧甚有兄饒裕被害家竟訟其兄而置其弟財盡家破纔罷亦不聞弟有仗義脫兄者此等冤枉 朝廷何由而知不佞竊憤之然舌柔於綿即對有司道著彼亦認作老人迂濶爾 七十八 萬曆二十八年庚子冬烏程地方有雲七裡者著姓溫族所居也某姓人有婚嫁事故事設酒宴隣近人其設薄眾不喜又有怒其邀不徧者眾即揚言曰嫁女酒任汝薄卻恐救焚酒薄不得難道不請我們是夜先用計扄其戶外使內者不得出更餘縱火自外焚之其家男子以送親不在婦人及眷婦凡九人二婦又懷姙而諸婦女俱在臥榻被火倉皇莫措開門不得出家故開油坊畜牛數頭牛驚火呌跳奔躍撞諸婦慘酷難狀不踰時屍雜諸煨燼中難識認蓋死者凡十一人而牛不與焉諸縱火者竚橋觀火拍手大笑郡邑及觀察公初聞亦駭其事然卒以為無證不加嚴究死者雖多含冤而誰恤也傷矣哉傷矣哉此地方?古以來大變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