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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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桐邑同知莊先生其家居懿行不可悉知一日先生出遊遺被褥於舟內其僕輩無知而誤用焉先生怒甚至焚被褥而後罷此於人情似覺暴殄然較之貓鼠同眠之人其賢不肖亦天淵矣 一百五十五 萬曆巳卯秋試閩諸生在會省者率不衣不冠行于市予訝其事歸以語姪輩姪輩曰不足為異也吾浙二十年來巳然矣餘未之信歷詢士友一辭深為士風世道發慨同人道於牛馬自雲晉朝人物如此竊恐晉朝亦未必然督學先生既身其官焉得辭其責也 一百五十六 餘觀政禮部高南宇先生【儀】為大宗伯時進諸進士于火房而教之曰揖之與躬躬淺而揖深易辨也今人躬深不異于揖自謂謙恭殊失禮意今乃減歲入錄何以傳子孫自嘉靖辛醜以前無此事諸生甚不必沿習焉 一百五十七 宋仁宗朝遣一中使召翰林諭德某其人有親故見訪卻不帶家眷在衙從便於酒肆中欵洽趨命不亟上問故即以實情對無遮餙也上復曰慎勿令科道官知之分雖君臣情同父子今安可復得乎 一百五十八 六書之法一曰會意如疾病之疾該用失字迅疾之疾該用矢字如此數者甚多 一百五十九 臧顧渚慱士雲褻裘長短右袂古人右字與有字通用恐是褻裘長短有袂宜作一句讀不然短右袂服式何以無人用他用之亦不雅觀此說雖於朱夫子有悖卻似近理 一百六十 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聖人立言甚有次第毀傷二字意義深長後人隻求顯親揚名更不問身如何立道如何行與蒙師目孝經為童稚之書總是一般 一百六十一 唐荊川先生集中誚世人之死不問貴賤賢愚雖椎埋屠狗之夫凡力可為者皆有墓文此是實事呂南渠先生【本】母夫人卒先生時巳為大學士矣其墓文止是本邑禮侍陳公【陞】所撰未見求之當朝元老墓表行狀 誥命諭祭等文錄皆不載君子之道闇然而日章呂先生有焉 一百六十二 同門張九山【楚城】江陵人自為令時巳號相知矣江陵入相後意欲援以為同宗而九山又在省中江陵頗注意九山落落求外補去比大參吾浙駐湖州不佞初自江右歸田不謁郡邑公偶過禾城經皂林迂道入更下訪餘割鷄欵之劇談良久約以次日同舟至苕上明發差役屢趣同飯餘赴其飯一肉外無長物也坐間呼人取神仙菜來予問何以佳名曰請兄試嘗之便見及嘗即吾鄉家常醃菜爾此公宴客無盛設自作客亦不喜人盛設同給舍京邸每途次馬上相遇必勒馬敘話且曰久欲屈年兄一坐恨不得暇一日予訪之留坐出攢盒六器命酒皆菜豉小果計費不湏銀一二分也怡然坦然兩相忘其為薄殆仕宦中絕無而僅有者哉 一百六十三 餘曾入會稽探禹穴止一僧寺其寺諸生借寓讀書者十餘人據餘僕輩所見會食俱用菜腐旬口或設醎魚不知有肉味也而江右士大夫居顯官亦不忘貧賤呼蔬菜曰舊朋友可羨可羨東南讀書家若父母供給薄時不肖子弟必嗔怒子弟自治生多強勉肉食求如會稽江右甘心澹薄得乎 一百六十四 裡人王雨舟【濟】承祖父鉅產嗜學讀書法書名刻盈寶峴樓騷人墨士日常滿座外若放浪中實介然決擇有優人乘醉呼公名辱罵家人欲詰責之公不許一日宴客召其人歌而侑觴公語家人曰我對客彼立而歌不止辱之巳公嘗用重值售古鏡一圓出以示門下客客不加意鏡墮地破其人跼蹐不勝公慰之曰吾前所雲重值紿君爾鏡實兩許而緻君毋芥帶於懷也其厚德數此公遣一門客餽其壻屠子以玊牛客匿之負託他日屠子來詢之曰未嘗見也召其人詰之其人滑稽善謔袖玊牛至雲向日領命送玊牛我嘗試以價屠子俗物不識也故持還爾今返汝公明知其詐不欲面叱人過大笑而罷故門客樂為奔走自來無怨公者 一百六十五 王孝子世民金華武義諸生也父為族子所傷且死撫世民曰直之官必檢檢則骨析我是重僇我也汝孱有汝母且忍之父死而諸宗人議和捐田五十畝世民飲泣而見母以父之遺命告母曰秘之其姑受田而葬汝父既受田復白母曰家幸給饘粥母食讐遺田之入以共賦役外手籍其數扃固之歲以為常世民自是口不及父時事晝夜讀書入試補慱士弟子以至婚娶舉一孺子教弱弟使亦有成立而其於族子以兄禮禮之每召宴亦往飲食談笑如恒時然歸必識其數幾何族子意世民且忘之然世民每歲旦即謁家祠之父主前而以兩筳篿蔔之不吉則掩泣退至辛巳蔔得吉乃走冶工所鑄鋼斧鐫姓名於背而匣焉日司族子所之一日族子之隔山飲大醉回世民於僻所袖斧揮之中項再斧其脇立死囊其首至家祠之父主前趨至縣出袖中牘誦而授之且出其藏金如王曰此讐畝所出也又出其它鏹如幹曰此飲讐費也願併畝悉以還之官於是世民之母與其弟皆來代曰某實為之世民不與也世民曰手刃讐者世民也能撫世民孤者母也代飬母者弟也何代為令義之俾浮繫麗譙上具請監司檄會勘謂族子毆從父死者斬世民殺應斬之人當減徒然法必檢而後獄可成世民聞之慟曰吾所以至此懼暴我父骨也因自樓投下折足即不食而死禦史聞而嗟賞下邑令為祠令請以所歸田金為材費禦史曰讐金也而資之以祠孝子安乎乃議發他贖鍰成之 又一百六十五 魯宗道字貫夫亳州人仁宗在東宮公為諭德其居有酒肆在側號仁和酒有名於京師公往往易服微行飲於其中一日真宗急召公將有所問使者及門而公不在移時乃自仁和肆中飲歸中使遽先入白乃與公約曰上若恠公來遅當託何事以對幸先見教冀不異同公曰但以實告曰然則當得罪公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中使嗟歎而去真宗果問使者具如公對真宗問何故私入酒家公謝曰臣家貧無器皿酒肆百物具備賓至如歸適有鄉裡親客自遠來遂與之飲然臣既易服市人亦無識臣者真宗笑曰卿為宮臣恐為禦史所彈然自此奇公以為忠實可大用晚年每為章獻言群臣可大用者數人公其一也後章獻皆用之 又 宋哲宗自在濮邸即有賢名及遷入內良賤不及三十口行李蕭然無異寒士有書數廚 一百六十六 不佞謁唐師於小廳偶有木匠在廳斲削聲響不便領教師不命匠他徙講論如故時方大暑未嘗揮扇亦不見其流汗也又一日候師師方汎小艇自村莊歸乏僮僕跟隨單衣一件師自挂于臂膊間予欲代勞師亦不允亡論師學問淵邃不可易及隻此細事三件要學他也學不來 一百六十七 顏子犯而不校先師觧曰今人但知顏子不校難及不知一犯字學他不來弟子請曰何謂也師曰顏子持巳應物決不得罪于人故人有不是加他方說得是犯若我輩人有不是加來必是自取所謂夫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也何曾是犯我輩未湏學不校湏先學他犯字弟子心服其言 一百六十八 嘉靖乙醜杜靜臺先生【偉】與不佞俱下第不佞舘於董宗伯【份】先生舘於錢駕部鎮不佞執贄拜先生門下一日侍講席不佞不能慎言偶語及友人過差先生正色曰攻其惡無攻人之惡臨川何為如此不佞慚謝罪嗚呼末俗弟子初學為文其師鮮有加面責者此先生所以為真道學歟 一百六十九 餘聞之杜靜臺先生曰宋儒有一門人素慱聞廣記詩書滿腹忽遘不如意事冗冗年餘昔所有者盡昏懵若忘去後靜飬山中久許故學旋復焉隆慶丁卯餘肄業都門崇國寺覺此心頗清乃少年所讀文字不加溫習悉能通篇成誦信哉先生之言不我欺也故知學以飬心為本 一百七十 溫飽富貴之家不能廢僕從勢也彼僕從求悅其主人何所不至所貴乎高明者有禮義以制之耳餘有一良友同筆研最久每見其小便童子執溺瓶以玊莖入之餘輒隱諷不改此友後不果壽以明經卒逮不佞年漸長目見前事又不止二三人矣 一百七十一 餘?齠時領先贈君命嘗赴親隣之席水果不過五盤殽不過六盤湯不過三盞此喜筵也若歲朝隣人相呼坐客或五六人或八九人俱用冷殽四品以有蒂磁鍾輪飲並無一客一杯者自予弱冠以後而此風杳然不可復見矣 一百七十二 唐一庵先生自少至老與人拜帖及書啟莫不出自手筆江西新淦黃仁山歷官給事中知府予至淦公年巳八十有二其親書拜帖手啟亦與吾唐先生同蓋前輩持身以勤又寫字可以驗精神衰旺故其用心如此 一百七十三 餘少時見一隣人施姓者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