浏陽學略第二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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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炢,字慎甫,天資穎異,笃志性命之學,以宋五子為依歸。常曰:“讀書所以明道也,未有不通四子五經而能明道者,亦未有不明濂洛關閩之道而能通四子五經者。”其學以誠為本,以敬為宗,以精義集義為程途,以明體達用為究竟。後益殚心《易象》、《春秋》,謂《易象》内聖之學,《春秋》外王之書,學不明《易象》,無以窺道之全,不通《春秋》,無以極道之大。由是博考精思,凡天文、曆算、律呂、諸子百家,罔不究其得失。性至孝,省父武昌,與江陵訓導胡大章、監利王柏心友善。繼奉兩親南旋。居父喪,哀毀疏食。善化賀長齡聘掌書記,以母老辭。著有《大易粹言》、《春秋本義》、《中庸箋注》、《五子見心錄》、《聖學罪譯》。曾國藩作遺書序,稱其所為書有《從學雜記》一卷、《文集》一卷、《三傳備說》,今佚。其《易圖正旨》推闡九圖之義,與德清胡渭、寶應王懋竑氏之說不合。山居僻左,不及盡睹當世通人成說,小有歧異,未為颣也。

    歐陽中鹄,字節吾,以内閣中書官至廣西按察使,卒,有《詩集》一卷。譚嗣同師之,号為瓣姜先生,以其尊船山王子之學也。

    劉人熙,字艮生,同治某科舉湖南鄉試第一,官廣西道員。嘗讀《黃書》,懷種族之痛。戊戌政變,門人譚嗣同與六士之難(劉光第、楊銳、康廣仁、林旭、楊深秀與譚)。辛亥軍起,遂立船山學社于長沙曾公祠思賢講舍中,集群土講學。嘗著《琴書申邱》,述其人邱榖士之說,自稱老憂國難,道與世違。其卒也,善化黃膺鹿泉撰聯挽之雲:“京國舊朝官,曾購遺書題《楚寶》;天民猶先覺,長留遺象配船山。”學者稱蔚廬先生。

    按浏陽之學,最顯者為元時歐陽玄。玄字幼功,八歲能日記數千言,長于經史百家靡不研究,伊洛諸儒原委尤為淹貫。延祐中登第,官至翰林學士承旨,曆官四十餘年,高文典冊多出其手,有《圭齋文集》。浏之學者至立書院以祀之。至清而譚嗣同複生特起。嗣同為湖北巡撫名繼洵者之子,少時受學于歐陽中鹄、劉人熙,著有《寥天一閣文》若幹卷、《莽蒼蒼齋詩》若幹卷、《石菊影廬》若幹卷。壯學劍于安化黃仲弢,著有《劍經衍葛》一卷。又有《思緯氤氲台短書》一篇、《仁學》數十篇。其為文深于吾土老佛之言,而推衍西方浪漫者之說,老學拘生見之咋舌。其死于戊戌之難也,在獄為絕命詞以自遣雲:“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梁啟超為作傳,謂其一念清德宗,一念康有為也。吾皮鹿門師作挽詩哭之,其詞絕痛,不在《師伏堂詩集》,今錄于日記中。而郭焯瑩稱其骈詞沈麗,可與汪中相抗。故複生較其文采,已奮藻于才林,語其忠節,亦追迹于往烈,真天下奇男子也。自複生死而唐才常激而發難,湘中少年死者五十餘人。至辛亥武昌軍起,而清命以淪,大亂以作,而生民之禍不可救矣。

    複生《莽蒼蒼集》,自題“三十以前舊學第一種”。其題麥孺博扇雲:“無端過去生中事,兜上矇眬業眼來。燭下髑髅誰一劍,尊前屍塚夢三槐。金裘噴血和天鬥,雪竹聞歌匝地哀。徐甲傥容心忏悔,願身成骨骨成灰。”(一)“死生流轉不相值,天地翻時忽一逢。且喜無情成解脫,欲追前事已冥濛。桐花院落烏頭白,芳草汀洲雁淚紅。再世金環彈指過,結空為色又俄空。”(二)“柳花夙有何冤業,萍末相遭乃爾奇。直到化淚方是聚,隻今堕水尚成離。焉能忍此而終古,亦與之為無町畦。我佛天親魔眷屬,一時散去劫僧祗。”(三)

    康有為挽複生詩雲:“複生奇男子,神劍吐光芒。”又曰:“吾道有譚生,大地放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