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北宋後期的詩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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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黃庭堅和江西詩派 北宋詩文革新運動到蘇轼而達到高潮,也從蘇轼開始而趨向分流。

    北宋後期詩詞作家幾乎沒有不受蘇轼直接或間接的影響的。

    蘇門詩人黃庭堅、陳師道既開創了在宋代影響最大的江西詩派,俨然同蘇轼分庭抗禮;秦觀、賀鑄的詞也在不同程度上接受蘇轼的影響,而在藝術上又别具風格。

    到了北宋末期,以周邦彥為代表的"大晟詞人",又把詞帶上了"為文造情"的道路,開南宋姜夔、吳文英一派的先河。

     第一節 黃庭堅和江西詩派 黃庭堅(1045-1105),字魯直,号山谷道人,江西分甯(江西修水)人。

    神宗時教授北京(河北大名)國子監,以詩為蘇轼所稱賞,和秦觀、張耒、晁補之齊名,後人并稱為"蘇門四學士"。

    哲宗時舊黨執政,擢作國史編修官。

    後來新黨複用,他一再被貶,死于宜州(廣西宜山)。

     同他的前輩一樣,黃庭堅對西昆體也是猛烈攻擊的。

    西昆詩人講究聲律、對偶、辭藻,為了在藝術上擺脫西昆詩人的影響,從歐陽修、梅堯臣開始就企圖在立意、用事、琢句、謀篇等方面作些新的探索。

    到北宋中葉以後,這百年以上的承平局面和新舊黨争的風險,既使許多詩人愈來愈脫離現實;當時大量書籍的刊行,封建文化的高漲,又使他們不滿足于尋常典故的運用,而務求争新出奇(注:歐陽修與梅堯臣書,不滿意當時人作白兔詩"皆以常娥月宮為說",蘇轼《聚星堂雪》詩"禁體物語",皆見當時詩人争新出奇的風氣,到黃庭堅更變本加厲。

    )。

    這樣,他們雖努力在詩法上向杜甫、韓愈以來的詩人學習,卻未能更好地繼承杜甫、白居易以來詩家的現實主義精神。

    他們擺脫了西昆體的形式主義,又走上了新的形式主義道路。

    這就是從北宋後期逐漸形成的江西詩派。

    這一派詩人并不都是江西人,隻因黃庭堅在這派詩人裡影響特别大,所以有此稱呼。

     《苕溪漁隐叢話》曾稱引黃庭堅的詩說:"随人作計終後人。

    "又說:"文章最忌随人後。

    "可見他在文學創作上是有開辟道路的雄心的。

    然而他的社會接觸面較之前輩詩人歐陽修、王安石、蘇轼都遠為狹小,長期的書齋生活與脫離現實的創作傾向使他隻能選擇一條在書本知識與寫作技巧上争勝的創作道路。

    他說:"詩詞高勝,要從學問中來。

    "(見《苕溪漁隐叢話前集》)又說:"老杜作詩,退之作文,無一字無來處;蓋後人讀書少,胡謂韓杜自作此語耳。

    古之能為文章者,真能陶冶萬物,雖取古人之陳言入于翰墨,如靈丹一粒,點鐵成金也。

    "(《答洪駒父書》)可以看出他的這種傾向。

    那麼怎樣取古人陳言點鐵成金呢?就是根據前人的詩意,加以變化形容,企圖推陳出新。

    他稱這種作法是"脫胎換骨",是"以俗為雅,以故為新",是"以腐朽為神奇"。

    比如王褒《僮約》以"離離若緣坡之竹"形容那髯奴的胡須。

    黃庭堅《次韻王炳之惠玉版紙》詩:"王侯須若緣坡竹,哦詩清風起空谷。

    "進一步用空谷的清風形容王炳之那聞聲不見嘴的大胡子,就有了新的意思。

    又如後人根據李延年《佳人歌》,用"傾城"、"傾國"形容美色,已近俗濫。

    黃庭堅《次韻劉景文登邺王台見思》詩:"公詩如美色,未嫁已傾城。

    "意思就深了一層,而且符合于這些文人的雅趣。

    這些運用書本材料的手法,實際是總結了杜甫、韓愈以來詩人在這方面的經驗的。

    他同一般低能文人的慕拟、剽竊不同之處,是在材料的選擇上避免熟濫,喜歡在佛經、語錄、小說等雜書裡找一些冷僻的典故,稀見的字面。

    在材料的運用上力求變化出奇,避免生吞活剝。

    為了同西昆詩人立異,他還有意造拗句,押險韻,作硬語,連向來詩人講究聲律諧協和詞彩鮮明等有成效的藝術手法也抛棄了。

    象下面這首詩是比較能表現他這一方面的特點的。

     我詩如曹郐,淺陋不成邦;公如大國楚,吞五湖三江。

    赤壁風月笛,玉堂雲霧窗;句法提一律,堅城受我降。

    枯松倒澗壑,波濤所舂撞;萬牛挽不前,公乃獨力扛。

    諸人方嗤點,渠非晁張雙;袒懷相識察,床下拜老龐。

    小兒未可知,客或許敦龐;誠堪婿阿巽,買紅纏酒缸。

     --《子瞻詩句妙一世,乃雲效庭堅體,次韻道之》 這是他答和蘇轼的一首詩。

    開首四句說他的詩沒有蘇轼那樣闊大的氣象。

    中間十二句寫蘇轼對他的賞識,同時表現他的傲兀性格,象倒在澗壑裡的枯松,波濤推不動,萬牛挽不前的。

    結四句說他兒子或可以同蘇轼的孫女阿巽相配,言外之意即說他的詩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