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彤雲低鎖山河暗,秋風卷盡故園殘-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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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瘋跑的人擠倒,她忙奔上去伸手抓那孩子,那孩子也伸出手來抓她,隻是那麼刹那間,瘋狂奔跑的人群便從那個孩子身上踩踏而過,哭泣的孩子眨眼睛便是一片血肉模糊…… 那樣的慘劇讓林杭景發出絕望的一聲尖叫,一瞬間幾乎是魂飛魄散,便仿佛自己已經是死了。

     她睜大眼睛看着這鮮血淋漓的一幕,腦海裡瞬間一片空白的顔色,耳旁全都是轟炸機“轟——轟——”的轟炸,無數具散發着血腥味道的死屍從她的眼前倒下來,她驚駭yu絕,淚如雨下,竟是不知從何處得到的那一種力量,讓她站起身來奔逃,眼前全都是鮮血、火光、硝煙……街面上亂哄哄地到處都是奔逃的人,防空隧道裡擠滿了逃命的人,她卻不是往防空隧道跑,隻是朝着一個方向,一個方向…… 在距離大帥府不到百米的地方,雨漸漸地大了起來,她渾身早已濕透,卻親眼看着一架轟炸機從空中呼嘯而過,緊接着,一串炸dan從空中墜落,落入大帥府内,那一刻,林杭景整個人都傻了,僵了。

     就在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時,她全身都是抖得像片大雨中的葉子,卻清晰地聽到了那恍如隔世般的聲音,隻是一句,“杭景,趴下——”那是他的聲音,他已經奮不顧身地撲上來,将她撲倒在地上,就在那麼刹那間,“轟——”的一聲,雄武威嚴的大帥府在他二人面前爆炸,幾十米的雕梁畫棟轟然倒塌,大雨中亦是火光沖天,巨大的煙浪如海嘯般鋪天蓋地,将他二人緊緊相擁的身影吞沒,那幾乎可以沖天的煙浪将整個北新城的上空擋住…… 那巨大的沖擊力呼嘯而來,他将驚駭yu絕的她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抱的那樣緊,那樣用力,近乎于瘋狂! 也是——最悲慘最絕望的瘋狂! 眨眼間,天地間都是遮蔽人眼的塵土瓦礫。

     萬事皆休! 遮雲蔽日的濃霧讓天空中的轟炸機暫時失去了目标,更兼大雨傾盆而下,那轟炸之聲漸漸地遠去。

     林杭景躺在蕭北辰的身下,面色慘白,臉上猶有血迹,一瞬間就聽得蕭北辰緊張的心跳猶如擂鼓,擡眼便看到了他焦灼yu狂的眼睛,近乎于絕望的面容,他的目光雪亮如電,急促的喘息着,腦海裡一片混亂,一手便停留在她臉上的血迹上,用力地擦,拼命地想要找到傷口在什麼地方,那樣的用力揉的她一陣疼痛,她滿臉淚痕,隻沙啞着說了一句,“我……好好的。

    ” 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面頰上,冰冷的雨滴從他的軍帽周沿線一般筆直地流下來,那呼吸卻還是急促的。

     林杭景看着蕭北辰眼眸裡混亂的光漸漸地清晰起來,隻定定地看着她,她甚至可以聽到他瘋狂跳動的心跳聲,他一把便将她抱在懷裡,恨不得将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去,這世上的一切都是虛幻的,就在這一刻,惟有她,惟有她在他的懷裡,這才是最真的。

     那大雨傾盆,冷的刺骨。

     蕭北辰将她從地上拉起來,隻發狠一般地攥住她的手,轉過頭去,看着被炸毀的大帥府,眼看着那一片火光沖天,他身體一歪,全身便好似都散了架子一般,已經跪在了被雨水泥濘的地上,幾個侍衛官更是不敢走上來。

     彤雲低鎖山河暗,秋風卷盡故園殘,大帥府毀于一旦,成為一片焦土廢墟,往昔多少熱鬧故事,歡聲笑語全被埋葬,一切都已成空。

     林杭景踉跄地跪在了他的身邊,抓住了他冰冷的手,哽咽着喊了一聲,“三哥……” 傾盆大雨嘩嘩落下,凄冷至極,也不知就那樣跪了多久時間,蕭北辰終于緩緩地轉過頭來,那一張清俊的面孔上滿是冰冷的雨水,他看着她,半天才說一句,沙啞的聲音已經暴露了他内心最脆弱的飄忽無力,“……杭景,我隻剩下你。

    ” 眼淚從林杭景的眼眸裡滾落下來。

     隻有這樣的一句話。

     她的心裡陡然升起一陣陣窒息的難過哀傷,含着淚看着他軍帽下那悲傷的面容,心中的刺痛便仿佛一下子就凍結她周圍的空氣,隻一刻卻如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這天地間竟隻剩下他們二人執手相守,那一瞬便如同隔世再遇,什麼前塵舊事都已經不再重要,唯有那一句話,隻要那一句話。

     我隻剩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