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落花不語空辭樹,流水無情自入池-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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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左手伸出,在蕭書儀的肩頭上無聲地按了按,還是什麼也沒說,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出房去。

     蕭書儀反而哭得更兇,看着蕭北辰起身離開,她跪在地上口口聲聲叫喊着“三哥,三哥……”,眼淚直往下掉,七姨拿着帕子擦淚,看着蕭書儀的樣子,上前來扶了她一把,到底是上火,忍不住怨道:“四姑娘,你就造孽吧你!” 主卧室的門被輕輕地推開,那卧室裡的一切擺設都如最初,沒有半點改變,隻是安靜極了,從她走後,他就沒有讓别人走進來過,這裡的一切,還都殘存着她的氣息,那擺放在格子上的綠釉堆漆瓷花瓶裡插着的蝴蝶蘭卻已經幹枯了,片片花瓣落下來,泛出幹澀的黃。

     蕭北辰伸出手來撿起那架子上的一片焦黃幹硬的花瓣,那花瓣失去了水分,脆脆的攤在他的手心裡,他的眼瞳一片沉寂,隻想起那個晚上,她站在蝴蝶蘭前微笑的面龐,柔情似水的模樣,如今想來,卻是針一樣刺在他的心口上,他慢慢地攥緊那幹枯的花瓣,任那花瓣碎在自己的手心裡,輕輕地喃道: “你騙我,原來你費盡了心力,想盡了辦法,隻不過是為了騙我,我卻真的信了你……我信了你……兩心何論生死……好一句兩心何論生死……” 他心口震痛,攤開手心,那碎掉的花瓣從他的指縫間落下來,好似化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就好像他抓不住她,怎麼努力都抓不住她,她的心也已經化成了灰,她說她恨他,原來是這樣的恨,這樣的決絕! 那花瓶的一側,就是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的目光微微地動了動,拿起那盒子,打開,果然看到那一對明珠墜子擺在裡面,依然是瑩潤奪目,璀璨耀眼,宛如晶瑩的淚滴,她還了他這對明珠,好一場還君明珠,到頭來他還是一場空,卻是做了一場夢,一場鏡中花,水中月般的美夢。

     那個傍晚的雨下得特别大。

     郭紹倫看着蕭北辰從樓上走下來,他慌忙跟上去,一旁的七姨和四姑娘也迎上來,蕭北辰的目光卻好似是空的,誰也看不到,他隻朝着那大廳外走去,秋雨刺骨,郭紹倫忙拿着軍氅和雨衣走過來,卻被他一揮手制止了,七姨心疼得眼淚一行行,一疊聲地直叫着他,“老三,老三……” 蕭北辰默默地走到雨中,一步步地走到那花園子裡,大雨澆透了他,緊緊攥住的右手兀自往下流着混着血的紅色雨水,花園裡風雨蕭瑟,他隻慢慢地站住,筆直地站立在大雨中,在他的面前,那一顆小小的桃苗在冰冷的雨水中搖晃着。

     他的眼前浮現她唇角含笑的樣子,那樣的美,她對他說,這桃苗兩年開花,三年結果,就先等等看吧,他現在才明白,她隻不過是為了騙他,為了消除他的防備之心,他真的上當,要說和她一起等一輩子,說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說什麼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他早該知道,以她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脾氣,怎麼可能輕易忍得下那一種委屈,是他妄想了,他小看了她,在她的面前,他隻不過是個意亂情迷的傻子。

     大雨凄清刺骨。

     蕭北辰站在雨中,低下頭去,慢慢地張開右手,那一對明珠墜子安安靜靜地躺在他的手心裡,被混着他的血的雨水浸泡着,晶晶亮亮的淚珠一般,他隻是看着,滿是血絲的眼睛裡有着悲傷的絕望,唇角,卻慢慢地浮出一抹無力的苦澀笑容。

     南北千裡相隔,兩心何論生死,琴瑟空鳴自成恨,此情此境實難為。

     如今隻是夢一場。

     風雨凄清,刺骨透心,庭院深鎖,寂寞梧桐,卻是聚散苦匆匆,還君明珠,此恨無窮,落花猶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