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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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這……這是怎麼回事?」 張仙恩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她震驚地瞠着眼前的工地現場。

     晨間她出門上學堂交報告的時候,天地間依然是和平的,而那才隻是六個小時前的事情。

     她家所在的社區,叫做「晚翠新城」,是一個新型社區,落成才三、四年而已。

    社區後半段大多是獨門獨戶的透天厝,前方則有兩棟五層樓的雙并公寓。

    她家雖然不是什麼豪門巨富,可是靠着已逝父親的壽險理賠和撫恤金,社區剛落成時訂了其中一戶獨棟房屋,再加上她的兄姊和母親都有不錯的工作,家裡的經濟狀況扣除掉每月繳貸款的錢,仍然過得非常充裕。

     目前為止,她是張家唯一的米蟲,就讀于X大植病系的三年級。

    而且她這隻米蟲可不簡單,底下還跟了許許多多隻徒子徒孫哩! 話說這個規畫良好、環境清幽的晚翠新城,除了遊泳池、健身房、社區教室……等公共設施相當齊全之外,區公所還在社區出入口處規畫了一個小公園,炎炎夏日裡,透染着清新的涼意。

     住在台灣的人都知道,有公園的地方,就會有野狗。

    這幾年下來,社區裡陸續晃來幾隻流浪犬。

    她從小就對這些貓貓狗狗、花花草草的東西有偏好,後來征詢了管理委員會的同意,并且保證她會定期帶這些狗狗們去打預防針和洗澡之後,主委終于同意讓狗兒們在晚翠新城落腳下來,成了社區共養的狗狗。

     前幾年,有些住戶仍然不時發出異議之聲。

    後來她的徒子徒孫們也真争氣,替社區吓跑過幾次小偷,發揮了警戒的功能,住戶們才漸漸接受了它們。

    現在甚至有好幾戶的愛心媽媽陪她一起照養這些流浪犬。

     張家說小不小,說大可也不大,要養五、六隻成犬确實難了一點,後來她相準了公園旁邊的一塊小空地。

     說也奇怪,台北市照理說是寸土寸金,這塊小空地若拿來蓋房子,少說有四、五十坪,可以蓋上七、八層樓,這一趟賺下來,錢可不少。

     可,這塊地就是這麼空着,任野草兒長,野雀兒飛,野狗兒撒打滾,都沒有人來幹預。

     後來有人問了主委,這塊地畫分在社區的圍牆内,應該是屬于社區的地吧?主委也隻知道,小空地的所有權仍然屬于社區改建之前的原地主,旁人是沒有權利去動它的。

     既然沒有人知道地主是誰,中國人又講究地盡其利,這塊土遂被社區中的人用來堆放雜物。

     後來社區共養的犬口達到了八隻,她便央家人和管委會出資,在空地上搭了個小小的遮雨蓬,做為狗狗的新家。

     而現在,遮雨蓬被拆掉不說,一輛怪手橫行在空地上,翻土掘草,把整塊地挖得亂七八糟,一輛大卡車運來鋼筋水泥,轟隆隆卸貨在空地的邊緣。

     空氣中都是卡車和怪手的噪音,嗆人的塵埃把視野漾成一片灰霧。

     這哪裡是什麼「狗兒安養的天堂」?根本就被挖成土坑了! 「喂喂喂!」張仙恩大叫,不管圍在空地邊緣的施工标志,沖向正在進行破壞的怪手。

    「停下來!你們給我停下來!」 她「人微言輕」,身長才堪堪一六○公分而已,又繼承了母親嬌細窈窕的身材,往巨無霸怪手前一站,簡直就像腳踏車擋航空母艦。

     司機對張仙恩的現身渾然不覺,怪手調整了角度,高高舉起,往她的百會穴撲下來—— 「啊!」 「啊!」 車内和車外同時驚叫出聲!司機緊急拉住控制杆,怪手堪堪在仙恩的頭頂上停住。

     「小姐,你想驚死人哦?這裡在施工你沒看見哦?」司機操着台灣國語對她大吼。

     仙恩杵在輪子旁,兩隻手叉在纖腰上,一副準備吵架的樣子。

     「這裡是我們的社區,你怎麼可以随便挖我們的地?」 司機一看她非但不怕死,還一副來勢洶洶的樣子,登時好奇地多打量了幾眼。

     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嘛!藍色牛仔褲,破舊的球鞋,白色的貼身棉T恤,及肩長發紮成了馬尾巴。

    她雖然很努力地站成「大」字型,可是骨架子實在太玲珑了,一點威迫效果都沒有,連怒意爬上她清秀白淨的五官上,都像是小女生在斥喝讨厭的男同學。

     呵呵,哪裡冒出來這麼一尊水娃娃? 人長得秀美可愛還是有好處的,雖然她的态度不善,司機先生仍然氣不起來。

     「我們沒事當然不會亂挖别人的地,是地主雇承包公司來蓋房子的。

    」 「地主?地主是誰?」仙恩沒料到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居然有冒出來的一天。

     「這我就不曉得了,你要去問我們工頭。

    」司機聳聳肩。

     明白他也是拿人錢财忠人之事,從他這兒實在問不出什麼,仙恩的怒意稍微斂了一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