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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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 樓定風呻吟出聲,然後馬上後悔自己的輕舉妄動,他的呢喃聽進耳裡簡直和打雷同樣洪亮。

     對,雷。

    他扶着腦袋坐起來,發現自己和衣躺在書房的沙發上,挂鐘顯示着現在已經下午五點多,他隐約記得今天早上聽見轟隆隆的雷鳴,耳邊又響起亂七八糟的喧鬧聲,接着就醉得不醒人事了。

     窗外,電火方才止息,驟雨卻沒有減弱的迹象。

     他勉強撐起身子,走出了書房,才發現不太對勁,宅子裡安靜得離譜,人呢?全上哪兒去了? “張太──”他拔高嗓門,叫喚到一半就畏縮地按住額角。

    “張太太,老程,小莉?”聲音小了許多。

     老天,幸好他每年隻醉這一天,這一次!老實說,他的酒量挺差的,每回醉暈和清醒的過程對他而言如同死過一次,而“臨死”前的一切,他重生之後往往記不太清楚,就跟喝了孟婆湯一樣。

     孟婆湯,多傳神!他微微苦笑。

     整棟屋子空空蕩蕩的,仿如鬼域,他信步晃入廚房找杯水喝,差點被沖出來的小莉撞倒。

     “啊……你醒了?”小莉喘得上氣不接下氣,渾身濕淋淋的,似乎剛從大雨中跑進來,現在又急着出門,“樓先生,不……不好……” “我的确不好。

    ”他醉倒大半天,可給他們找到借口偷懶了,這幫家夥真令他的眼睛松懈不得。

    “其他人呢?家裡怎麼隻有你一個?” “大家全部出去找章小姐了。

    ”小莉終于順過那口氣。

     “找她?”他刹那間提高警覺。

    “她跑出去了?跟誰?又和那個姜文瑜?” “哎呀,樓先生,你真的不記得喽?”小莉着急地喳呼,“今天早上你們兩個大吵了一架,吵到最後水笙小姐突然沖出去,我們根本來不及阻止。

    張太太趕緊上樓告訴您,可是您說盡管讓她去,以後不想再管她了。

    我們隻好待在家裡等她回來。

    直到剛剛張太太發覺情況不太對勁,章小姐怎麼還沒露面?而且氣象報告又說今天深夜有另一波更強的暴風雲團要來,所以才叫大家趕快出去找她。

    ” 吵架,老天,他完全不記得這件事!原來記憶中喧鬧的聲音不僅是雷響,也包括他和水笙的大吵。

     他們吵了些什麼?他完全不記得。

     暴風雨!他突然心中一涼。

     “趕快出去找她!”他跳起來,顧不得腦袋裡裝滿一隊敲鑼打鼓的小士兵。

    “務必在另一波暴風雨來襲之前找到她。

    ” 她怕雷雨。

     好累好累…… 疾步奔跑的速度放緩下來,筋疲力盡的身子承受着風雨的刮打,她已近乎無知無覺的狀态。

     好冷、好累。

    她出來多久了?一個小時?一天?一星期?感覺上仿佛過了幾十年了,周圍景物已蒙上深黑色的夜彩。

     她緩緩往前走,不知道饑餓,不知道幹渴,不知道自己人在何方,隻感到全然的孤獨和濕冷。

     哪裡是安全的所在? 她的神智恍恍惚惚的,腳下踩中某個尖銳的物體也不覺得痛,茫然低下頭,才發覺左腳的拖鞋失蹤了,白玉色的腳踝沾滿泥濘,污漬中混着一縷鮮紅。

     血,隐約記得早上似乎也流過血,是今天的事吧?不記得了,誰豁她流血的? 樓定風…… 她的大腦自動排隊這個名字。

    現在,現在還不是想他的時候。

     她必須先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水笙不見了。

    他們找過每個她可能去的地方。

    問過每個她可能遇見的人,但是沒用,誰也說不出她的下落! “我去醫院問過所有認識她的醫生,大夥兒都搖頭回答她沒來。

    ”稍後加入搜尋的江石洲率先報告他的結果。

     姜文瑜家裡則是樓定風親自去找的,也沒消息。

     “花店、雜貨鋪、超級商店全去問過了,章小姐沒去。

    ”張太太代表其他人回答。

     “有沒有人去找過‘雪湖山莊’?”他緩緩問道。

     “我下午開車繞過一圈,可是那裡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也沒有。

    ”老程站出來答話。

     “水笙走到雪湖山莊好歹也要花上十個小時,誰曉得她走正路或繞小路,你下午時候去,怎麼可能遇得上她?” 有道理!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總之,大夥兒再出去找一遍,無論有沒有找到,晚上十點以前必須趕回來,屋外的雨勢已經加強了。

    ”他的玻璃窗外的呼呼雨聲。

    “我去‘雪湖山莊’走一遭。

    ” 不知如何,他有預感自己會在那個區域找到她。

     氣溫随着傾洩的萬點水流而下降,當樓定風抵達“雪湖山莊”時,流金島的溫度已經逼近秋末冬初的氣候。

    他拉攏薄軟的夏季風衣,依然阻止不了大雨沿着脖頸沾濕他的裡衣。

     “雪湖山莊”頹敗的情狀和他前幾次目睹的一模一樣。

    寒雨籠罩着整片産業,煙水蒙蒙,沉重的林木氣息稍稍沖去廢墟的凄涼,卻增添了幾分森冷。

     他繞着土石走了一圈,除了幾隻避雨的小動物之外并未發現其他人影。

    或許他料錯了,上次水笙對這裡的一草一木表現得相當畏怯,可能根本不會主動尋來這裡。

    閃電照亮了整座山莊,觸目可及隻有樹葉飄搖的影子。

     樓定風呼出挫敗的歎息,轉身走回停車的地方。

     砰隆!雷電擊中道路旁的高杉,樹幹晃了兩下,突然兜着他的頭倒下來。

     “危險!”他急忙親離車身,撲向濕漉漉的泥漿水小徑旁。

     雨勢像漏水的蓮蓬頭噴灑在他頭上、發上、身上,他的嘴裡灌進一口污水,腿上傳來刻骨的劇痛。

     “該死!”一根三公分長的銳利斷枝陷入他的大腿肌肉。

     樓定風竭力想把尖刺拔出來,但微弱的光線讓他看不清楚針頭的位置。

    不行,暴風雨夜的森林裡處處是陷井,他再逗留下去頂多賠上一條老命。

     然而命雖保住了,帥氣的車子卻不能幸免于難。

    堅固的車頂被壓成夾心餅幹,即使完成無缺的引擎還發得動,他也很懷疑自己有辦法頂開駕駛座鑽進去把車子駛走。

     “難不成在這種大風大雨的天氣走上十來小時回家?”屋漏偏逢連夜雨。

    他苦笑,開始跛着腳走出樹林,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