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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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這幾天,我過了一段相對較為安穩的生活。但說穿了,我隻是因為太忙,沒有空閑思考工作以外的事情罷了。本來還有很多時間得以充分準備九州島的出差事宜,卻因為公司主要幹部幾句漫不經心的發言而突然提前了一個月,隻好連忙進行出差的準備,和後輩一起制作數據,常常為了确認資料而加班到深夜。然後回家洗個澡、睡覺,又再起床上班。

    而且連續幾天都是壞天氣,連帶心情也很郁悶。氣溫和濕度都很高,整天黏呼呼的。

    有趣的是,我連續兩天加班後回家時,都在地鐵裡遇見之前資産管理部的千葉。原來我們都在同一個車站下車,于是便聊了些加班的辛苦,抱怨一下自己的主管。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從小在國外長大,或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我們的對話經常沒有交集。一聊到音樂,他就莫名地眼睛一亮,熱衷地說個不停。工作以外的話題大概隻有這些了。

    因為我完全沒空看新聞,直到幾天後的黃昏才知道圍内的反美情緒異常高漲。當時我把數據寄送到九州島分公司,并打電話和分公司的員工确認出差行程時,對方突然對我說:「對了,你們那邊的快餐店還好嗎?」

    「快餐店?」

    對方說出一家最有名的美國快餐店的店名,「總公司對面不是有一家嗎?」語尾音調拉得很高。

    「啊,有啊。」

    「沒有被燒嗎?」

    「被燒?」我語塞了。

    「我們這邊已經有兩家店遭到放火了。聽說比較舊、比較小的店會先被盯上,所以你們那邊目前還沒事吧。」

    「等等,為什麼會被燒?」

    「你沒看新聞嗎?」

    「隻看了工作的資料。」

    「是喔,」對方的年紀應該比我小,卻發出了同情之聲。「最近不是冒出很多讨厭美國的人嗎?」

    「讨厭美國的人?」

    「你連這個也不知道嗎?前一陣子不是發生那件事嗎?足球那個。」

    「足球前衛。」

    「對對對,之後火就延燒起來了啊,真的就像字面形容的火喔。我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不過啊,我覺得就美國的态度來看啊,你不可以告訴别人喔。」我心想,他用公司的電話,還有什麼不能告訴别人的。他壓低了聲音說:「聽說其它的日本代表也被那邊人高馬大的同性戀侵犯喔。很難以置信吧,那麼身強力壯的選手也會過到這種事。不過啊,聽說他們是遭人拿槍脅迫,田中就是因為抵抗,所以才被刀刺殺的。」

    脅迫?指的是被人威脅嗎?還是指被迫發生性行為?我不打算深究這件事。「是嗎?」我無法想象他們是在什麼樣的場合、因為什麼原因而遇到這種事。而且,田中選手都已經被人拿槍脅迫了,最後竟然是被刀子刺死,這事本身也很詭谲。

    「那時,那些家夥還說了一些話。」我無法判别電話那頭的同事口中的「那些家夥」,指的是兇嫌還是所有美國國民。

    「說了什麼?」

    「這個嘛,我想不方便說&hellip&hellip。:」這時他突然含糊其辭。

    挂上電話後,我到隔壁部門去用計算機,連上網絡确認了那則新聞。網絡新聞上報導的内容和素未謀面的九州島後輩所說的一樣,全國各地的快餐店陸續遭到縱火,好萊塢電影的海報廣告牌上也被人插着刀。知名的紅白商标碳酸飲料的自動販賣機也遭人以棒球棒打壞了。尋着網絡上的數據,我也查到了在美國刺傷日本選手的嫌犯所說的話。雖然不知道可信度多高,網絡報導裡指出嫌犯毫不在乎地說:「不管對日本人做什麼,他們都不會生氣。就算被搶錢、被刺殺、被威脅也不會生氣。那應該就是高興吧?反正他們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真是個陽萎的國家。」

    這應該是一種挑釁吧。就算原本不讨厭美國的人也會被激怒吧。同時我也看到了衆議院确定解散,即将同時舉行參衆兩院選舉的新聞。

    我離開了計算機。不管哪個網頁,都充斥着匿名、具名的各種漫罵與詛咒。一些根本沒有和美國人交談過的年輕人,憑借着在網絡上搜尋到的情報狂妄地叫嚣着:「美國人根本什麼也不懂!」

    透過辦公室的大窗戶往外看,湛藍色的晴朗天空令人心情愉悅,潔白柔軟的雲朵在天空中飄蕩,我吓了一跳。原來整個世界都是晴天,宛如被和平所包覆。正心想着原來天晴了的同時,眨了兩三次眼,隻見天空烏雲密布。剛才的晴天就像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