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蛛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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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過某種渠道知道了。

    堂塔很難籠絡住他。

    于是酒井起動了和他關系密切的藥事科長,從中說勸。

    朝雲斷然拒絕。

    同屬于厚生省的醫事科和藥事科之間發生了沖突,事情就不易輕易了結了。

    對于停止A·Z的研制,厚生省肯定施加了壓力。

    盡管停止了A·Z的研制,但如果朝雲以違反醫師法檢舉城北醫院,那麼,從發高燒、出疹子的患者那裡,照樣還會透露出那四個人的死因。

    厚生省的朝雲,簡直就象鑽進他們肚子裡的一條毒蟲。

    不僅如此,朝雲甚至發現了酒井利用可卡因把武川吉晴搞成廢人的計劃。

    這些,就成了堂塔殺害他的動機。

    ” “正因為如此——為了害死朝雲,才給鸫鳥和猴子吃可傳因,進行試驗,其結果,就和阿托品容器之謎發生了聯系。

    是嗎?”矢村又倒上一些威士忌,感到有些困惑不解。

     “就是那樣。

    否則,鸫鳥和猴子也就不會産生幻覺,因而也就沒必要把猴子也一塊害死了。

    把猴子和人一塊害死,這應該說是難以突破的關鍵。

    ” “那麼……” “目前,我的推理隻能到這一步。

    ” “不想說啦?”矢村兇狠的目光,投向了杜丘。

     “我是要被你逮捕的。

    且不說搶劫、強xx,連橫路加代被殺的現場也有我的指紋。

    根據這一點,就可以把我關起來,而我卻不能證明自己無罪,一切對我都不利。

    法院也要審判我。

    因此,我隻好投命地逃跑,但結果卻輸給了你。

    要是信不過我說的話,關起我來好了。

    那你也就永遠休想抓訓這。

    系列犯罪事件的真正罪犯!” “……”矢村不知從那兒翻出一支剛吸了一個頭、光秃秃的雪茄煙,叼在嘴上。

    他一言不發,斜眼看着杜丘,噴着煙圈。

     “隻有一點我敢斷定,那就是,這夥人之所以要設下圈套陷害我,就是因為我這個堅持認為朝雲之死是出于他殺的人,在無意中摸到了犯罪的關鍵之點,摸到了這夥人所恐懼的某種真實情況,而那是他們最不願意被人抓到的東西。

    于是,他們驚慌失措。

    當時,由于他們用以進行人體實驗的患者正處于出現丘疹時期。

    他們唯恐一旦進行調查,就要由此而打開缺口,罪行盡露。

    鑒于這種種考慮,隻有使我落入圈套,才能從容處理好這個膿瘡。

    你聽清楚了嗎?” “聽着呢。

    ” “想來想去,隻有那煙可疑。

    猴子和煙,還有武川洋子對汽車司機說的鸫鳥和煙,都有傳入我耳朵裡的可能性。

    在酒井發現我在跟蹤他以後,對這種可能性勢必極為恐懼。

    假如果真如此,那麼,香煙冒出的煙肯定是關鍵所在。

    在逃亡的每時每刻,不,是在我得知了武川吉晴服用可卡因一事之後,我更加特别注意起這一點來了。

    這裡肯定有些奧妙。

    可是……杜丘說了從使幸吉那兒聽來的、關于熊和煙的事。

     “據說,熊也有那種情況。

    這可就象可卡因中毒的人感到喉嚨裡塞滿了亂線頭一樣,怎麼也弄不掉了。

    ” 越是弄不掉,就越想弄掉,甚至想用針把它摳出來。

     “那,”矢村放下雪茄煙,端起杯子,“以後打算怎麼辦哪?” “有什麼法子?對我來說,隻有緊追酒井義廣不放,搞清這個關鍵。

    還得從你們那個國家權力之下,逃掉……”杜丘緘口不言了。

     “什麼?!”矢村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

     “為了搞清那個煙!”杜丘壓低嗓門說。

     “不!關鍵是蜘蛛網!” “蜘蛛網?” “是啊。

    ” 杜丘擡起迷蒙的眼睛,目光越過矢村,向曾經揀到過一條狗的那條郊區小路望去。

    他想起路過那個相當規整的幾何圖案似的蜘蛛網,想起了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那隻小鳥,撲打着翅膀,啄着正在捕捉昆蟲的蜘蛛。

     那個蜘蛛網的形狀,在雪茄煙緩緩升起、又漸漸四散的一股青煙中,重新浮現出來。

    剛從矢村手中冒出的那股青煙,簡直就跟蜘蛛網一樣。

     “蜘蛛網……” 杜丘自言自語着,視線又從通往郊區的小路轉向矢村。

    猴子也好,鸫鳥也好,并不是看到廠香煙冒出的煙,而是看到了煙裡出現的蜘蛛網的幻影,不是這樣嗎? “看過朝雲家院子裡的蜘蛛網吧?” “啊,看過。

    鑒定員說那是受到公害影響的蜘蛛,好象還照了相。

    ”矢村答道。

     “仔細聽我說,”杜丘盯住矢村的眼睛,“我在山裡看到小鳥啄蜘蛛網,那是在吃蜘蛛。

    能夠吃掉那麼奇形怪狀的蜘蛛,看來也是一種殘忍的小鳥,同時也說明生存鬥争的殘酷性。

    可不管怎樣,蜘蛛畢竟是小鳥的食物。

    剛才,我又在這支雪茄慢慢散開的青煙中,看到了蜘蛛網的形狀。

    我想,小鳥難道不能發生錯覺,去啄它嗎?……” “離奇的設想!小鳥要是被可卡因,醉了,就什麼也不明白了。

    ” “不,不是可卡因。

    ” “能是什麼,你說?”矢村氣急敗壞地放下杯子。

     “想想看,”杜丘慢慢地搖搖頭,“明顯的是,熊和可卡因根本無關,更不用說阿托品了。

    在那裡,熊、猴子、鸫鳥都有一個共同點,現在需要重新加以注意,——它們都在被人飼養着。

    ” “共同點又是什麼呢?” “那我怎麼能知道。

    ”杜丘向杯子裡倒了些威士忌,“不過,煙被看成蜘蛛網,這是很可能的。

    ” “等等,”矢村拿過酒瓶,“别那麼咕嘟咕嘟地喝!——假使那就是蜘蛛網,熊、猴子、鸫鳥要吃的也是蜘蛛,根本不可能吃蜘蛛網吧?” “那麼說也可以。

    ”杜丘手握酒杯,陷入沉思。

     “就是那樣。

    ”看着杜丘沉郁的面容,矢村說道,“那院子裡的蜘蛛網,根本不是什麼幾何圖案,倒象那些抽象派胡謅出來的畫。

    ” “那就算了吧。

    ”矢村在自己的杯子裡倒上威士忌,“阿托品容器之謎,和那個亂七八糟的蜘蛛網,怎麼能聯系上呢?” “不知道……”杜丘沉思着,搖搖頭,“可我記得,我是仔細看過那院子裡的蜘蛛網。

    女傭人當時看到了我,她可能在無意中向那夥人說過我是個奇怪的檢察官。

    要是那樣,他們就會知道我看出來了——煙這個關鍵線索,實際上是院子裡的蜘蛛網。

    而且,我還主張是他殺……” 這次,輪到矢村手握酒杯,沉默不語了。

     “那個院子是有點蹊跷。

    ”杜丘沉吟着說,“謎底就在案件的現場,那是一個簡單的事實,但無論是我還是你,當時都沒有注意。

    ” 杜丘想起了朝雲家院子裡那個近于荒誕的蜘蛛網,似乎在俯視着他,發出嘲笑。

     杜丘把矢村面前的酒瓶拿到自己跟前,矢村仍沒有做聲。

     “喂,我說,想把我怎麼辦?”杜丘倒着威士忌,問道。

     “老實說……”矢村從冥想的深淵中站起身來,突然說道,“我不想在這個案子上丢醜。

    ” “那正和我一樣。

    不過,有一點是不同的。

    ” “我曾和阿伊努老人幸吉一起追擊過那頭金毛熊。

    起初,金毛熊巧妙地四處逃竄,可是,有一天卻突然掉過頭來撲向我們。

    那麼個龐然大物,卻悄無聲息地偷偷跑到我們旁邊,當時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懼,使我終生難忘。

    在它追來的時候,連一點腳步聲都沒有。

    我想讓那些陷害我的罪犯也嘗嘗這種恐懼滋味,于是拼死跑了回來。

    但現在也許已給我挖好了墳墓。

    即便如此,我也隻有一條路,那就是破釜沉舟幹到底。

    對于我這個既失去了過去、又沒有了未來的人說來,隻有豁出性命,盡力求得生存。

    這一點和你是不同的。

    ” “這我知道。

    ”矢村黯然失色的眼睛望着杜丘,“聽說你殺了那頭熊,又魯莽地沖上夜空,我就想到滿路加代不可能是你殺的。

    我的行動并不是姑息犯罪。

    盡管我想盡早地摘清你一直要揭開的那個内幕,但殺害朝雲之謎卻始終依然如舊。

    橫路敬二也被害死了,這方面的線索一個也沒留下。

    現在是山窮水盡,這是實話。

    所以,抓住你是想讓你說出你所掌握的情況。

    在旅館之所以放走你,主要是想讓你潛入東京以後,立刻去攪起武川吉晴與精神病院這潭死水,當然也有迅速擺脫這個赤身裸體姑娘這個因素。

    讓你再活動活動,四處去掀起一些波浪,我想這是聰明的作法。

    不過,這已經結束了。

    搞清了酒井義廣殺害朝雲的動機,又搞清了那個案件的關鍵,即便這樣,我還是不能徹底解決這個案件。

    ” 電話鈴響了起來。

    矢村拿起話筒,默默地聽了一會兒,說了句“知道了,”就放下了電話。

     “你這種人淨說喪氣話。

    ”杜丘接着矢村剛才的話說。

     “不,”矢村堅定地搖搖頭,“即使你說的正确,着手解決這個案件的也不是你。

    你還在逃亡。

    熊和煙,還有小鳥和蜘蛛,你應該擺脫這些雜七雜人的東西了。

    我想,把你放了。

    ” “真的嗎?……” “嗯。

    剛才的電話,是細江來的。

    聽說伊藤檢察長向公安委員會告了我,還向警視廳領導提出抗議,要把我從這個案件調開……”矢村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為什麼,伊藤為什麼要那麼幹?” “好象有人看見我把你帶出來,向當局報告了,去精神病院也跟蹤了我。

    連東京都檢察廳對我也半信半疑,急急忙忙地詢問我的去向。

    現在,特搜班的那些人就要來這兒了。

    ” “那怎麼辦?”杜丘向前探起身子。

     “反正都一樣。

    你跑吧!靠近伊豆半島海呷有個叫人間的地方,那裡有個東邦制藥公司的藥理研究所,在面向大海的斷崖絕壁上。

    ” “藥理研究所?” “為了調查橫路敬二和酒井的聯系,我去過那裡、可什麼也沒弄到。

    不過,要是問題出在蜘蛛網上,倒有重新考慮的必要。

    聽說那裡飼養了一些昆蟲。

    我隻能和你說這麼多,此後的事請你自便。

    不過,絕不可大意。

    研究所的牆上通着電,警戒是夠嚴密的。

    再想潛回東京,就更難了。

    一旦被抓住,可能受到私刑拷問。

    如果送交警察,你就罪責難逃。

    光是那些零星的罪名也夠你受的,随便哪一個,都沒你的好。

    ” “你怎麼辦?” “我嗎,不要管我好了。

    ” “公開和檢察廳對抗,你不能取勝。

    ”杜丘發現,在矢村臉上籠罩着一層沉重的陰雲。

     “就是不能取勝,也絕不能違背我在偵查上所持有的信念。

    已經摘到今天這種程度,現在就更不打算改變主意了。

    ”矢村的聲音,沉而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