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金毛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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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他感到有些奇怪。

    猴子真的是要吸煙嗎? “聽說,上野動物園的猴子得神經衰弱時,都吃黃土或者揪别的猴子身上的毛吃。

    ” “有這事。

    ”杜丘确曾聽人說過。

     “因為我們沒有孩子,所以丈夫就把猴子當成孩子,幾乎是嘴對嘴地喂它香蕉什麼的。

    它不吃東西,丈夫很擔心,酒井來的時候,還問過他有沒有什麼好藥呢……” “東邦制藥公司的酒井嗎?” “是的。

    ” “那麼,給藥了嗎?” “他想了好一陣。

    對猴子吸煙也沒想出該怎麼辦。

    ” “啊。

    你們家院子裡蜘蛛網挺多啊……” 杜丘一邊擡頭看着挂在樹枝上的那些奇形怪狀的蜘蛛網,一邊随便問道。

     “唉,”朝雲節子也看看那些蜘蛛網,“這是這兩三天突然才有的。

    ” “那位酒井和猴子熟悉嗎?” “曾和猴子玩過兩三次。

    好象猴子也和他熟了。

    ” “你丈夫和酒井是……” “他是我丈夫到厚生省以後認識的,交往不太深。

    ” “聽說他昨晚在這兒呆到将近後半夜三點鐘,知道是什麼事嗎?” “不知道,”朝雲節子不安地搖搖她那纖細的脖子,“我是在那前一天下鄉去的。

    ” “問了一下酒井,還有你丈夫的同事青山和藥事科長北島他們三個人,據他們講,你丈夫要辭掉厚生省的工作。

    他們三人是來勸他改變主意的。

    三天前的晚上,也說的這件事嗎?” “丈夫從來不對我講這些事。

    ”說着,她悲傷地低下頭。

    “他是要辭去厚生省的工作,因為他本來就把那個地方當做暫時的栖身之處……” “是這樣……” 朝雲節子又斷斷續續地講了丈夫先前為什麼要去厚生省,那是因為對醫務界充滿了仇恨。

     ——猴子吸煙。

     對這個怪現象,當時不過是說說而已,杜丘現在已經有些忘記了。

    神經衰弱,這個現代文明所産生的病名,可以加在一切不明原因的症狀之上,用它來進行解釋。

    現在,取而代之的則是植物神經紊亂,一切不明的症狀又都可以歸入這個範疇之内。

     ——但是,果真如此嗎? 如果野熊也喜歡煙,那麼那隻猴子也許不是神經衰弱。

     ——藥物。

     朝雲和猴子是服阿托品而死的。

    不同劑量的阿托品,會産生不同的作用。

    在一定劑量下,它成為恐怖幻覺劑,給予大腦異樣的刺激,使人産生奇妙的幻覺,發出狂叫到處亂跑。

    适當的劑量還能促進性欲,很可能給猴子吃下了這種藥物。

    如果是這樣,必定是出于某種目的。

    猴子不是在吸煙,而是誤認為那是别的什麼東西。

     ——是幻覺嗎? 一瞬間,杜丘覺得心髒好象一陣痙攣。

    他想起,朝雲節子說過她丈夫不久前也有些神經衰弱。

     朝雲忠志之所以得神經衰弱症,起因是極其明顯的。

     在進入厚生省之前,朝雲是一家小醫院的代理院長。

    院長得了癌症,躺倒了。

    朝雲接受院長的請求,做了代理院長。

    院長是他學生時代的上年級同學。

    朝雲做了代理院長後,發生了醫師會辭退健康保險醫生問題。

    因為老院長是位有志氣的人,始終奉行即使醫院倒台也不搞利潤主義的方針,所以受到患者的擁護,但醫院收支出現了赤字。

    而且,地區醫師會也盯住了他。

    因為他對其他醫院的醫生發生的醫療事故,也直言不諱地提出批評。

     當然,這位院長說過,他反對辭退健康保險醫生,因為那是無視受到健康保險醫療的那些國民的權利。

    朝雲對此也有同感。

     因為實際是朝雲管理醫院,醫師會馬上對他施加壓力。

    朝雲嚴詞拒絕,竟遭到撤消會員權的處分。

     老院長死後,醫院被債權人封閉了。

    朝雲預定稍過一段時間之後重新開業,并為此進行了一些準備。

     籌措資金剛剛有些眉目的時候,醫師會又開始報複了。

    醫師會長撤回了銀行貸款時所必需的擔保,因此貸款停止了。

    不僅如此,地區醫師會下屬的醫生配備委員會還送來了不誰開業的通知。

     遭到這種否決,醫生就不能開業。

    這也和煙攤酒店一樣,各有其幾百米以内的勢力範圍。

    這就是停止會員權處分在起作用了。

    一般說來,隻要附近的醫生同意,也就可以開業。

    可是,醫生配備委員會這個類似壟斷組織的幽靈卻擋在路上。

    雖然病人很多,而醫生又是那樣缺乏。

     沒有醫科大學的縣,為了得到醫生,千方百計地想設立大學。

    但由于醫師會的壓力卻屢遭破産,這是人所共知的。

    至于個人開業更是困難重重。

     開業的希望已成為泡影。

     把全副精力都傾注于開業上的朝雲,此時絕望了。

    醫師會險惡的用心,非語言所能形容。

    不僅是醫師會,所謂醫生這個職業集團中的人所具有的排外性,也令人無法忍受。

    這難道就是治病救人的醫生的所做所為嗎?他把所有這些積憤,統統告訴了妻子。

     既定的方針破滅了。

    他開始神經衰弱,人服引起的北躁日甚一日。

    盡管有的醫院也邀請他去工作,但他都抓絕了。

    就在這時,厚生省醫務局醫事科向他發出邀請。

     起初,他絲毫沒有去厚生省的打算,因為那是官方機構,工資少得可憐。

    那裡簡直就蒙醫生的養老院,去不得。

    但不知為什麼,他忽然又改變了主意,進了厚生省。

     朝雲從不對節子閑談工作上的事情。

    因為他拒絕了工資高的醫院而去了厚生省,所以,節子認為那裡的工作幹起來一定很順心。

    但是,不久,節子漸漸發覺,似乎事情并不象自己想象的那樣。

    他仍沒有從苦惱中解脫出來。

    自從有些神經衰弱以來,他性欲減退了。

    如果有了孩子還無所謂,可是現在連生孩子的希望也沒有了。

    他自己也診斷出是由于神經衰弱所緻,曾半開玩笑地問酒井,是否有什麼藥可治,酒井回說沒有。

    節子認為,如果開起來醫院,丈夫的病就會好,所以仍把希望寄托在開業上。

     “過幾天,醫師會會同意咱們開業的。

    ” “混蛋!難道還要我呈上檢讨書,三拜九叩地求他們嗎?”朝雲勃然大怒。

     近來,他經常無緣無故地大發脾氣。

    節子感到,正在氣頭上的丈夫,不可能向醫師會賠禮道歉,因此,也就不可能讓他快活起來。

     節子說,大約在死前半個月,他好象有什麼心事。

     矢村警長了解到這些情況後,認為朝雲當時是神經衰弱發作,圖謀自殺。

    而且,還檢查出他手掌上留有阿托品殘液,院子裡根本沒有外人出入的痕迹,完全如同封閉的密室一樣。

    隻要不使用直升飛機,兇手是不可能進出的。

     ——但是…… 姑且不談朝雲的神經衰弱症狀,猴子出現的那種情況也很可疑。

    猴子不可能吸煙,一定是把煙當成别的東西了。

    可能是由于兇手事先偷偷地給它服用了阿托品,因此産生了幻覺……那種阿托品,沒給朝雲使用嗎? 藥品有着令人可怕的一面。

    如果把神經科用于麻醉的巴比妥酸誘導體和用于興奮的天非他明合起來用的話,就會使人失去自己的意志,任人随意驅使。

    如果酒井有這種動機的話,他完全可以做到。

    他是一個藥物專家,任何一種藥品他都可以運用自如。

    另外,盡管手掌上發現了阿托品,可是哪兒都沒發現容器,這不是一個尚未揭曉的謎嗎?正因為這個謎,自己才不知不覺地卷進了一場搏鬥,不得不走上被迫逃亡的道路。

     還有喜歡煙味的動物——鸫鳥! 杜丘茫然若失的視線,投向山谷對面的雜樹林。

    在灰暗的雜樹林中,像七度竈草那樣的紅珍珠般的野果,閃着豔麗的光彩。

     那是跟蹤酒井義廣時的事。

     跟蹤酒井共有二次。

    在第二次跟蹤時,發現酒井傍晚到新宿與一個二十七、八歲的漂亮女人會面。

    他們在茶館碰頭,吃了飯。

    她顯然不是他妻子。

    杜丘以為,他們肯定要去旅館過夜。

     他心裡泛起一般強烈的厭惡感。

    年近五十的酒井是個紫紅臉,看起來很有力氣,脖子上厚厚的脂肪,更顯出他的蠻橫無理與寡廉鮮恥的品性。

    處于制藥公司一個重要的部長地位的人,是不該搞女人的。

    現在不得不對酒井和這個漂亮女人的風流逸事進行跟蹤監視,使杜丘感到不快,但這種不快,很快又化為鬥志。

     可是,酒井和那個女人飯後就分手了。

    杜丘毫不猶豫地跟上了那個女人,她乘上一輛私人出租汽車,駛向世田谷區,在經堂的天祖神社附近下了車。

    杜丘叫住了那輛出租汽車的司機,讓車稍等一下。

    他尾随着那個女人,看準了她走進的那所房子。

     門牌上寫着:武川洋子。

     杜丘回到私人出租汽車那裡,向司機打聽剛才那個女人可曾說了什麼。

     雖然已開始了獨自偵查,但尚未發現任何嫌疑。

    要想在感覺之網上撈出些蛛絲馬迹,隻有進行艱苦的調查。

     司機是個坦率的人,回答說: “啊,說過鸫鳥的事。

    ” “鸫鳥?” “是一種小鳥啊。

    她說,好象是誰用汽槍打下來的,傷了翅膀不能飛了。

    她揀了起來,是個好人哪。

    ” “就說這些嗎?” “嗯,她朝我借火柴。

    吸煙的時候,好象突然想起來飛似的,說:‘司機,鸫鳥還吸煙,多有趣……’就這麼說起來了。

    ” “鸫鳥吸煙?”杜丘議為,這不過是無聊的閑扯。

     “她說,香煙冒出的煙一飄過來,那隻鸫鳥就啪啦啪啦地扇着受傷的翅膀,不停地啄煙。

    ” “奇怪!再沒說别的嗎?” “就說了這些。

    ” 那隻鸫鳥也會吸煙? 這個女人飼養鸫鳥。

    她和酒井有來往;朝雲飼養猴子,他也和酒井有來往。

    那隻猴子也吸煙……這兩種吸煙的動物之間,站着酒井。

    酒井又是制藥公司的營業部長! ——這中間肯定有問題,杜丘想。

    而當時向司機打聽的時候,自己對于鸫鳥和猴子吸煙這事卻絲毫沒在意,認為是無聊的閑談,輕易放過了它。

     兩個人飼養的動物都想要吸煙,這不可能是偶然的聯系,一定是某種藥品所緻。

    小劑量的阿托品可以成為恐怖幻覺劑。

    也可以認為是阿托品使它們産生了幻覺,把煙誤認為是别的東西。

     但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要讓鸫鳥和猴子産生幻覺呢?是進行某種試驗嗎?——比如,試驗一下如何用阿托品毒死猴子和朝雲而不留下容器。

    二,容器不是那麼容易處理掉的。

    所以,如果是進行試驗,和肯定是幻覺試驗。

    給猴子和鸫鳥服用一定量的阿托品後,就出現了把煙看成是一種其他東西的現象。

    這種現象,不也可以用到朝雲身上嗎? ——可是,熊喜歡煙又是怎麼回事呢…… 杜丘的思緒有些混亂了。

     推論出的這兩個證據,在熊的身上怎麼解釋呢?如果從野生的熊也喜歡煙這點出發,又怎麼解釋剛才的推論呢?如果不能證明熊也是吃下阿托品産生了幻覺,那麼,關于幻覺試驗的推論就是不可靠的。

     當然可以牽強附會地解釋。

    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