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葉赫 往事 慘敗 婚禮 對峙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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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人的感覺不是很爽利,就像他身上穿的夾襖一個顔色,灰灰的。

     &ldquo這是你叔叔!&rdquo布齋見我愣神,忙解釋說,&ldquo唉,好好的,怎麼&hellip&hellip&rdquo話說一半,那林布祿把手搭在他肩上,笑着說:&ldquo這也沒什麼,隻要人好好的就行。

    &rdquo 他雖然笑着,可我覺着那笑容陰沉得詭異。

     一時又說了些别的話題,布齋和那林布祿顯然還有重要事情要商談,于是匆匆忙忙的又走了。

    臨走,他還關照我一句說:&ldquo若是還不想回去,便仍住在這裡。

    什麼時候你想回去了,便告訴阿瑪一聲&hellip&hellip你哥哥也挺想你的。

    &rdquo 我滿心歡喜的送他出了八角明樓,随後回屋打算去好好補個美容覺,以養這麼些天在馬車上所受的苦。

    可誰知走到門口,無意中聽見外屋當差的那小丫頭正在和阿濟娜說話,那聲音裡透着一股歡快雀躍,一點也不像在我跟前時那麼木讷。

     這可真是奇怪了,難道我是老虎,在我面前說笑半句,我就會吃了她不成? &ldquo阿濟娜姐姐,格格這趟出門,回來可真像變了個人似的。

    以前她和大爺一見面就吵得臉紅脖子粗,有時二爺在邊上勸解兩句,她連二爺的話都會頂回去!今兒個倒真是新鮮,别說沒拌上半句嘴,父女兩個還有說有笑的&hellip&hellip&rdquo &ldquo格格性子是有些變化,不過,還是因為不記得以前的事了吧?&rdquo &ldquo真不記得了?全都不記得了嗎?那也就是說&hellip&hellip她把歹商貝勒的事也給&hellip&hellip&rdquo &ldquo噓。

    &rdquo阿濟娜突然捂住她的嘴,&ldquo小聲些,格格回來聽到了怎麼辦?&rdquo 我一懔,這裡頭難道還有我不知道的大秘密?雖然我不是很八卦的人,但是有秘密聽,自然也會好奇。

     &ldquo我瞅見格格送爺出門了,一時半會哪裡還會回來?她原先就不愛在這屋待,三天兩頭跑出去遛馬。

    她在這裡住着那是客,二爺不好約束她,二福晉更是不敢管她&hellip&hellip阿濟娜姐姐,你說這次格格氣消了,咱們是不是就可以搬回西城住了?&rdquo 阿濟娜輕笑:&ldquo我看是你這小蹄子想見大阿哥想瘋了吧?&rdquo屋内傳出兩人嬉戲打鬧的聲音,好一會,阿濟娜才又說,&ldquo你也别急,格格忘了歹商貝勒,自然也就不會再和大爺怄氣,搬回去那是早晚的事。

    所以今兒個我吩咐他們把好些東西直接拉回西城去了,都沒拿過來&hellip&hellip&rdquo &ldquo唉,隻可憐了歹商貝勒,死得真有些不值了!咱們家格格雖說不是頂喜歡他,可也沒說讨厭不嫁他。

    去年我還以為格格嫁去哈達,姐姐你必定會跟了去,少不得日後我要一個人寂寞了&hellip&hellip誰曾想這不過是大爺和二爺拿格格作餌,訂下的計策。

    歹商貝勒還滿心歡喜的從哈達親自過來迎娶,結果&hellip&hellip&rdquo &ldquo行了,别再說了。

    要是被爺知道咱倆嚼這舌根,非揭了咱們的皮不可。

    &rdquo阿濟娜畢竟老成,那丫頭卻混不在乎的說:&ldquo怕什麼,又沒旁人。

    我隻是替歹商貝勒可惜了,好好的為一個女人白白搭送了一條性命!偏我們格格還把他給忘了&hellip&hellip&rdquo &ldquo這話我聽着可别扭,難道你的意思還是怪格格的不是了?&rdquo阿濟娜畢竟是我的貼身丫頭,這話一聽就知道她心裡向着我。

     &ldquo我哪敢啊&hellip&hellip&rdquo小丫頭輕笑,&ldquo咱們的布喜娅瑪拉格格,可是打才出生,便被族裡最有威望的薩滿預言,她将來可是&hellip&hellip&rdquo 聲音越說越低,我悄悄扒着窗棂往裡偷看,卻見她倆走進裡屋替我收拾床褥去了,雖還在交談,卻因為隔得遠了聽不真切,我又不能沖進房去繼續聽壁腳,隻能悻悻作罷。

     不過&hellip&hellip就剛才聽來的八卦,可真有點叫人消受不了。

     居然有個人,因為&ldquo我&rdquo死掉了! 真是驚天動地的大新聞! 轉眼便是農曆除夕。

     在現代我是孤身一人,年節時常跟着sam他們跑專訪,忙得大年夜晚上都回不了家,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過年的冷清和忙碌。

     相比而言,在古代的第一個新年卻過得異常熱鬧。

    不僅是因為年味比現代的要強上數倍,還多虧了這葉赫那拉家族人丁興旺。

     布齋所出的女兒并不隻我一個,我也不可能指望着古代的男人隻生一個女兒。

    事實上,在多妻多子的時代,我之所以能夠在衆姐妹們中脫穎而出,關鍵在于我這張與衆不同的臉蛋。

     布喜娅瑪拉,長得極美!美到我每次照鏡梳妝的時候,都會看得心馳神搖,久而久之阿濟娜那丫頭幾乎以為我這個主子得了自戀情結。

     這樣的一副花容月貌,随着年歲的增長,或許會變得更加妩媚動人吧?清純中透着跳脫的妖娆,這是我在自己臉上看到的真實形容詞。

     雖然因為年幼身量未足,但是僅憑着這張臉,她已是當之無愧于&ldquo女真族第一美人&rdquo的稱号。

     而在現代,以我的長相,不過是中上之姿,說不上難看,卻也絕對不屬于明星臉孔那一類人,所以走在大街上絕對不用擔心會産生那種回頭率300%的超強恐怖感。

    可是&hellip&hellip東哥不同!大大的不同! 初來古代的那會兒我還并沒有意識到這種不同的感受,可是自打聽說曾經有個男人輕易就為了&ldquo我&rdquo而賠上一條性命後,我開始真正注意到東哥的美貌所能帶來影響力是多麼的巨大和可怕。

    我開始留意那些平時并不曾仔細體察的追逐目光,駭然發現但凡是男人,不論老少,隻要見我第一面,眼神就會立即走樣。

     打那以後,那些個驚豔贊賞乃至貪婪猥亵的目光,我真是一個不落的統統體會了個遍。

     做了二十三年的平凡人,今兒才算真實的過了回美女的瘾。

    然後我猛然發覺,我讨厭做美女!真的很讨厭! 在這樣頻繁的目光追逐中,我發覺我正在慢慢的失去自我,失去那個原先的我&mdash&mdash那個平凡而又真實的步悠然! 終于,在繁華和熱鬧的新春過後,我最害怕的面對的,長久深埋在我心底的那個隐憂悄然浮出水面。

     萬曆二十一年六月,烏拉部首領滿泰貝勒因慕我美名,親自替其弟布占泰到葉赫來求親。

    其時正值努爾哈赤的建州勢力日益壯大,對海西女真四部均造成極大的威脅。

    那林布祿和布齋為了橫向籠絡烏拉,當即應允了這門親事。

     等我知曉之時,滿泰早已帶着他的部下歡歡喜喜的返回了烏拉,而我隻能望着大廳内滿當當的聘禮,猶如被人當頭敲了一悶棍。

     還是&hellip&hellip逃不掉。

     無論我心裡有多麼的不願意,這個身體所處的時代卻由不得我這個弱小的女子來反駁半句。

    無論布齋多麼寵愛我,在他眼裡我也不過就是一個遲早要嫁作他人婦的女兒罷了,與其他女子毫無半點分别。

     從沒有這一刻,我是如此痛恨擁有這張臉孔,美麗對于我來說,簡直就是一道要命的枷鎖,牢牢束縛住我,将我硬生生的推入萬丈深淵。

     同年九月。

     葉赫貝勒布齋、那林布祿,與哈達貝勒孟格布祿、烏拉貝勒滿泰之弟布占泰、輝發貝勒拜音達禮,聯合長白山珠舍哩、讷殷二部,以及蒙古科爾沁、錫伯、卦勒察三部,結成以葉赫部為首的九部聯軍,号稱三萬人,分兵三路,浩浩蕩蕩,直奔費阿拉城而去。

     途中,九部之師攻紮喀、黑濟格兩城,均不得手,兩軍最後迎戰古勒山。

    努爾哈赤兵力未及一半,據險而陣,命部下額亦都帶領百人挑戰。

    葉赫布齋策馬迎戰,馬觸木跌倒,被額亦都部将吳談殺死。

    科爾沁貝勒明安馬陷泥淖,換了個骣頭後倉皇逃走。

    九部之師大敗,烏拉部布占泰被俘,其餘兵馬俘獲更是不計其數。

    努爾哈赤更是乘機滅了讷殷、珠舍裡,建州女真至此全部歸于努爾哈赤。

     消息傳到葉赫時,我整個人都懵了。

     雖然早已知道曆史上的努爾哈赤骁勇善戰,一生之中打仗戰無不勝,所向披靡,九部之敗早在我預料之中,然而當聽到布齋身亡的噩耗時,在情感上我仍是接受不了。

     雖然與他相處僅僅半年,雖然他曾經把我當作籌碼以換取政治聯姻,但是他畢竟是我阿瑪,是我人生裡真真切切第一次喊出口的父親。

    面對他的死,我不能不心痛悲傷。

     數日後,僥幸從戰場上逃脫的那林布祿帶着布齋的屍首回到葉赫。

     當時的我被阿濟娜扶到前廳,隻覺得兩腿如灌了鉛水一般難以拖動。

    隻見滿身狼狽的那林布祿老淚縱橫的扶着棺木,而布齋的長子,也就是我的哥哥布揚古,從我身後飛快的蹿了過去。

     棺木并未合蓋,幾乎在他撲到棺木上的同時,一聲悲鳴哀嚎從他嗓子裡迸發出來:&ldquo阿瑪&mdash&mdash&rdquo 我感同身受,内心隐隐作痛。

    布揚古在大叫一聲後,一口氣沒緩過來,竟閉着眼昏死過去,腦門重重的磕在了棺木的尖頂上。

     那林布祿抱住他失聲痛哭:&ldquo布揚古啊!你阿瑪死得太慘了&hellip&hellip努爾哈赤那個卑鄙的家夥,竟然将你阿瑪的屍首砍成兩截,隻肯歸還一半給我們!他将你阿瑪的另一半屍首挑在城頭上當作戰利品來炫耀&hellip&hellip&rdquo 布揚古臉色煞白,咬緊牙關身子微顫,我從未見他有過如此可怕的表情,但是隻要一想到努爾哈赤的嚣張與得意,我便渾身戰栗。

     痛哭中的那林布祿突然在人群裡看到了我,當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時,我不禁一寒,一縷不祥之感油然從心底升起。

     &ldquo努爾哈赤聲稱,若想要回另一半屍首,除非&hellip&hellip&rdquo 不要說,不要說&hellip&hellip我在心底呐喊,身子微微打顫。

     &ldquo獻上&hellip&hellip東哥&hellip&hellip&rdquo 我一冷,猶如被人兜頭澆下一盆冰水,徹骨透心的冷。

     布揚古緩緩仰起頭來,眸瞳深深的睨着我,那樣期待而又喜悅的眼神,意味着什麼?他難道真的想按照努爾哈赤所說的那樣,把我&hellip&hellip 不!我退後一步,骨子裡的倔強和反抗意識噌地冒起,我才不要被人當作玩偶一般送來送去:&ldquo休想把我送給努爾哈赤!&rdquo 布揚古的目光驟然一寒,那林布祿也是一臉責難的望着我,仿佛我剛才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我咽了口幹沫,随即擺出一副氣憤填膺的樣子,斥責道:&ldquo他是我的殺父仇人!我怎麼可能委身下嫁給一個害死我阿瑪的魔鬼?我&mdash&mdash葉赫那拉布喜娅瑪拉,今日在此指天發誓,他日誰若是能殺死努爾哈赤替我阿瑪報仇,我便立即下嫁于他,絕不反悔!如若有違此誓,當如此木!&rdquo我拔出随身佩帶的匕首,用力狠狠剁下面前案幾的一隻幾腳。

     果不其然,我這份大義凜然之氣當場就鎮住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布揚古和那林布祿。

    畢竟我所說的話全都在情在理,不管出于任何目的,他們都無法來駁斥我。

     見廳内的一些親族開始竊竊私語,頻頻點頭贊許我所說的話,我手指緊抓着阿濟娜的胳膊,緊張得手心裡全是黏黏的汗水。

    天知道我剛才有多緊張多害怕! 幸好我清楚的知道努爾哈赤最終是壽終正寝,正常亡故,他沒被任何人殺死,所以盡管我發的誓言如此惡毒,卻也不用擔心有朝一日真的要去履行諾言。

    在這一點上,我畢竟還是耍了點&ldquo先知&rdquo的小聰明。

     悄悄籲了口氣,我知道暫時我可以不必擔心會再受到叔兄的逼迫而去嫁給努爾哈赤。

    甚至托九部之戰的福,我那個未曾謀面的未婚夫布占泰被俘,至今是生是死還是個未知數,這門親事就某種意義而言,可以說已然告吹。

    我如今又回複了自由之身,才不會白癡得再次跳進政治婚姻的火坑中去。

     從今以後,我要更加小心的維系住我的自由生活,不能再被人任意擺布。

     &ldquo東哥!&rdquo布揚古感性的走過來望着我,顯然也被我的那些話深深打動,&ldquo我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