譏諷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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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等,有外簡道府之望矣。

    主計典者曾微聞某摺有面目不全語,意謂此人體既殘,恐不足勝方面之任,乃於其姓作一符號以識之。

    及引見,遂未記名,彼蓋誤認部曹為侍禦也。

    或作文虎以謔之雲:「王鵬運京察一等不記名」,射《四書》一句,則「有鼻之人奚罪焉」七字也。

     德來德來 光緒中,某省巡撫德某以事為某禦史所劾去職,繼之者為德某,亦為眾所怨。

    贛人因書揭帖,伺人弗察,粘於繼任所乘肩輿中,雲:「德去德來皆是德,財多財少總貪財。

    」德見之大怒,責輿夫弗慎,笞之見血,不能舉步。

    後又有人作一聯粘於輿中,雲:「德去德來,無人見得。

    轎前轎後,有足皆蹻。

    」贛人讀蹻若蹺,與轎字葉音也。

     誠心誠意看戲 德某酷嗜聲劇,優伶之負盛名者,雖遠道如京師,如天津,如上海,必羅緻之,節轅除忌辰外,無日不笙歌沸天也。

    新建令汪以誠有能吏名,專為撫轅主辦劇政,即俗所謂戲提調也,邑署事無大小,悉付他員代之。

    是時贛人為製一聯曰:「以酒為緣,以色為緣,十二時買笑追歡,永夕永朝酣大夢;誠心看戲,誠意聽戲,四九旦登場奪錦,雙麟雙鳳共銷魂」。

    額曰「汪洋慾海。

    」四九旦、雙麟、雙鳳,皆伶名也。

     毋寧為完全之伶人 伶界中有平等思想者,德珺如一人而已。

    珺如為相國穆彰阿孫,以廕生內用,嘗官某部主事,而其父與程長庚交甚摯。

    珺如既長,好與伶人遊,唱青衫,歌反二簧,喉舌間,似奏笙簧細樂。

    及父卒,益放浪形骸,以客串為樂,遺產殆盡,各園主以其聲調久足以左右座客也,遂勸之搭班,於為伶人矣。

    有叔曰薩廉,字檢齋,官至侍郎,止之曰:「優伶,賤業也。

    吾家何堪為此」?珺如曰:「吾日用至奢,叔能我助乎?倘能助我,將改業,如其未也,請許我自。

    優亦營業之一,亦何嘗辱及先人哉?叔必令餘棄優而仕,試問今日之官之心理之才識,超出伶人之上者能有幾人?與其為齷齪之官吏,毋寧為完全之伶人,貴賤非所計也。

    」薩無以難之,及曰:「即為伶人,亦不宜唱包頭。

    」珺如曰:「改唱小生,何如?」明日,即唱《黃鶴樓》,儒將風流,宛然公瑾,喜怒哀樂,描摩盡緻。

    次日,演《奪小沛》,羽翎一發,直貫戟心,尤為他人所不及。

    由是珺如之名,噪於京師,惟不供奉內廷,懼以門第獲譴也。

     嘲科場聯 有作聯以嘲科場者。

    光緒朝某科,浙江正主考為殷如璋,副主考為周錫恩,聯雲:「殷禮不足徵,業已如瞶如聾,那有文章操玉尺;周人有言曰,難得恩科恩榜,全憑交易度金針。

    」某科,廣東正主考為劉福姚,副主考為薩廉,監臨為巡撫許振褘、總督譚鍾麟,聯雲:「公劉好貨,菩薩低眉;少許勝人,空譚無補。

    」某科,浙江正主考為李文田,字仲約,副主考為陳鼎,字伯商,聯雲:「舊有文名,李仲約無非約略;新開鼎記,【杭城錢莊名。

    】陳伯商大可商量。

    」某科,浙江正主考為烏拉喜崇阿,副主考為惲毓鼎,聯雲:「鳥不如人,隻少胸中一點墨;軍無鬬志,都因偏了半邊心。

    」某科,某省正主考許某,文理不通,每中一卷,副主考必齗齗與爭,忿甚,因撰聯紀之曰:「天之將喪斯文也,吾其能與許爭乎?」某科,某省兩主考不重文字,填榜日,遇有缺額,於幾上落卷中,隨意抽取,聯雲:「爾多士論運不論文,碰;咱老子用手不用眼,抽。

    」光緒辛卯,浙闈主試為李端遇、費念慈,時有聯雲:「木子公木不可言,偏於兩浙有緣,無端遇合;弗貝兄弗為已甚,但有千金相贈,舉念慈祥。

    」 要之,科場人多額少,自必有榜發見遺之士子,好事者肆口雌黃,亦聊以洩憤耳,不識文字及有心作弊者,固亦千百中不得一二也。

     某科會試總裁為常熟翁同龢,第三場策題,史學輿地率多舛亂,好事者就其謬誤撰聯雲:「司徒托體姜嫄,可憐簡狄淒涼,當日虛徵玄鳥瑞;拓拔建都統萬,為問平城寥廓,何年改作赫連王。

    」額曰「人地生疏」。

    某科會元某劉覆試時,居煞尾,總裁為滿洲某相國及孫毓汶、祁世長兩尚書。

    孫,山東人;祁,山西人。

    或戲贈以一聯雲:「萬金能賣會元,是傳聞也,顧何以忽而榜首,忽而榜尾;八旗不識文字,亦常事耳,而況又力加以老東,加以老西。

    」是亦言過其實也。

     都人讀亳為毫 光緒辛卯,皖省藩司某署皖撫,亳州牧某往見。

    延入,坐定,問曰:「亳州去省城若幹裡?」某答曰:「卑職任亳州,非毫州。

    」某訝曰:「亳州之亳,都人皆讀作毫,君乃讀作蔔,豈不相差太遠乎?」未幾而禦史劾以目不識丁,去職。

    時合肥蒯光典在金陵,對人呼冤不置,謂:「嘗往謁,聞其對僕人雲:『速請朋大人。

    』然則蒯字雖不識,尚明明識得朋字也,且又識毫字,劾以目不識丁,不亦冤乎!」 半聾不聾 都門有炳半聾者,旗人,覺羅也,工篆刻,不輕為人作。

    半聾不聾,意謂時人之言,太半不堪入耳,故以半聾自號。

     歸來猶帶粉花香 光緒時,有王某者官部曹,充軍機章京,居正陽門外。

    某夜入直,忘掛珠,方驅車入城而門已閉,忽覺之,因乞借於東城汪某。

    汪以王軀短,檢其婦所帶者假之。

    王緻謝時戲吟曰:「百八牟尼珠一串,歸來猶帶粉花香。

    」汪即變色而入。

    王出,則汪已候門外,持刀相撲,王亟促禦者疾馳,汪以刀斫車輪而返。

    明晨,仍持刀覓王,王遂乞休沐。

    久之,始悟所吟為乾隆時譏某相乾女詩,即汪之曾祖母也。

     中日戰事諷聯 光緒甲午中日一役,有人以其事為對聯曰:「王文韶王文錦天津辦防務,李鴻章李鴻藻地獄打官司。

    」又曰:「棄豐台翁孫雙割地,使日本父子兩全權。

    」又曰:「衞達三銜冤呼菜市,劉坤一拚命出榆關。

    」「旅順口已歸日本,頤和園又搭天棚。

    【指將演劇也。

    】」 訪鶴吹牛 翁叔平相國同龢喜豢鶴?光緒甲午,其園中所豢之鶴有飛去不返者,乃自書賞格並「訪鶴」二字榜於京師正陽門甕城中。

    慕其書者見之,輒揭之去,三易而三揭。

    時吳清卿中丞大澂方以湘撫督師,禦日人而無功,或撰聯語以紀之雲:「翁同龢三次訪鶴,吳大澂一味吹牛。

    」實亦言之過甚也。

     深於黃老 光緒甲午之役,口天大澂督師赴敵,及啟程,沿途以鐫工自隨,以手自摹仿夏商彛卣文字,銘其槍幹,斑駮幾徧。

    一夕,師次北道某寺,寺僧來謁,見其輕裘緩帶,取所銘槍,次第摩挱,狀極暇豫。

    僧退而輕之,語其徒曰:「朝廷真欲以儒將緻敵果耶?」未幾率師歸,仍宿寺中,僧復謁之。

    出語人曰:「貴人作止,洵不可以倉卒測哉。

    」或叩其胡以前後易評,僧曰:「兵兇戰危,臨事無懼,故輕之。

    既敗矣;暇豫猶昔,襟懷澹定,非深於黃老者,其孰能之?」 百人有五十袴 光緒甲午,陳湜領兵出山海關,時後路糧臺委員為某同知,年家子也,貪甚,采購棉衣報銷一萬件,其實十之四五而已。

    陳軍書旁午,無暇兼顧。

    一日,宋慶來,譚次,宋故作詼諧語曰:「聞貴營一百人,僅得袴五十襲,其半晨即起,其半尚睡以候袴,有諸?」陳大駭,按得其事,密令人授意使去。

    明日,移疾歸。

     王壬秋遊仙詩 王禾秋所著《湘綺樓集》有遊仙詩四首,皆刺光緒朝負有時望之京外諸要人而作者也。

    其一詩則雲:「湘瑟清秋更懶彈,祇言騎虎勝驂鸞。

    【謂餘虎恩。

    】東華舊史猶簪筆,【謂王子畬。

    】南嶽真妃肯降壇。

    【謂魏光齋。

    】叔夜隻憑金換骨,陳平何用玉為冠。

    【各有所指,皆當時從軍者。

    】淮王自許能嬌貴,卻被人呼作從官。

    【指李鴻章請任精臺事。

    】」 巧妻常伴拙夫眠文 有人以「巧妻常伴拙夫眠」為題作制藝者,極合光緒初年墨裁,頗足解頤.文雲:「有足為妻解者,雖伴眠亦無憾焉.夫妻而曰巧,拙夫非其倫矣.而胡為眠常伴也?詎非天哉!且自天地靈秀之氣,不鍾於男子,則夫其所獨鍾者,宜其愛惜甚至矣.乃不惟不愛惜之,而顧顛倒摧殘之,使之日汨沒於寢興寤寐之間,而幾不克以自保.而身歷其境者,大都習聞見而順受若固然,而并不敢問天意之何居也.今夫一定者前因,凰鳳蔔和鳴之雅,而兩岐者資禀,薰蕕占臭味之殊.彼巧妻與拙夫,何容相提并論哉?雪膚花貌,娬媚能増,繡口錦心,聰靈獨絕,而亦非有精而無粗也.克勤克儉,更不辭縫紉井臼之勞.於是戚族之間,有交譽其賢能者,而姑嫜妯娌無論矣.斯巧妻之巧,蔑以加矣.飽食暖衣,寸長莫展,蚤寢晏起,一藝難名,而亦非大智之若愚也.不識不知,幾莫喻絪縕化醇之巧妙.於是日用之端,有難期其洞悉者,而事業功名何望矣.斯拙夫之拙,弗可及矣.且夫妻與夫,敵體之稱也,巧與拙,懸殊之勢也,何巧者常不與巧遇,拙者常不與拙遇也?此其中蓋有天焉.氣數之限人,豐於此者嗇於彼,使妻巧而夫亦巧,則乾坤之清氣,畢萃於一門,豈不甚美,而天弗許也.彼蒼之賦物,益其寡者裒其多,使夫拙而妻亦拙,則宇宙之棄材,轉成為嘉耦,亦復何傷,而天不為也.不然,眠何事也,而漫使伴之哉!是不必為巧妻惜,是不必為拙夫幸.且夫房幃之昵愛,彌徵誼篤唱隨耳.妻也名姝,可耐雞棲豚柵,夫也笨伯,竟諧燕侶鶯儔.儼然冰炭之投,而相近相親,亦復盟山而誓海者,無他,數之常不可逃也.誤我聰明,悔奪天孫之錦,為郎顦顇,敢憎月老之繩.藍昏象  ,乃至載幽憂而不足,旁觀者或猶有名花墮溷之傷也.縱目染而耳濡,伴之有年,拙者或為巧者化,而奏功非旦夕,不知摩盪幾經矣.東 之腹,竟坦當年,西子之眉,不顰何日,為夫者尚其自知愧勵也夫。

    且夫?第之燕私,益見情深伉儷耳。

    妻也鍼神馳譽,錦何讓夫回文,夫也椎魯貽譏,碑竟同於沒字。

    勉為鑿柄之入,而可親可狎,亦復浹髓而淪肌者,無他,事之常,若無異也。

    實偪處此,忍忘戒旦於雞鳴,彼皆不知,未必懷慚於鳩守。

    錦衾角枕,相與歌同夢而難甘,有心人不能無彩鳳隨鴉之慨也。

    縱神離而貌合,伴之雖久,巧者寧為拙者容,而聚首在晨昏,夫固瑕瑜不掩矣。

    但得雙飛,那輸蝴蝶,也拚獨宿,卻羨鴛鴦,為妻者尚其自安時命也夫。

    嗟乎!清才濃福,二者難兼,名士美人,千古同歎,此其中蓋有天焉。

    彼姝者子,雖不安常處順,得乎?」 釐正文體上諭書後 光緒朝,有詔釐正文體,孝欽後之意也。

    或仿制藝體,書其後,寓諧於莊,聲調諧暢。

    文雲:「聖朝崇正學,國本不搖矣。

    夫文體,固與國體攸關者也,釐而正之,不綦要歟!且夫八股之學,創自有宋,盛於有明,至本朝而斐然可觀,燦然大備,固文章之極軌,郅治之鴻規也。

    乃自喜事之徒,鄙為無用,趨時之士,棄焉如遺。

    聖人有憂之,光復典章,釐正文體,煌煌珠諭,炳日星焉。

    君子曰:是之謂女中堯舜。

    夫人皆知廢八股腹八股之說之是非矣,曾亦知八股之文體,固何在乎?八股為孔教之真傳,待後守先,直延堯舜禹湯之一脈,點竄典謨之字,出入風雅之辭。

    語貴不離宗,願志士名流,唐宋以來書勿讀。

    八股為聖朝之定制,震今鑠古,直合文章經濟為一家,局則擬行世之文,調則效登科之稿,言之如有物。

    恐矜奇好異,朝廷從此法難寬,可勿正哉!論坐言起行之理,儒士精神虛耗,八股誠足以誤人,似也,而不然也。

    彼則謂大而能通天之奧,小亦足包格緻之精,苟能養到功深,儒將名臣,由此其選,所謂學有本原者視此也。

    彼習非所用之言,老成者早鄙為惑世之妄談矣。

    挽既倒瀾,不幾賴彤廷之釐剔乎?論拘文牽義之為,學子固執鮮通,八股或足以病國,似也,而不然也。

    彼則謂出雖無濟世之良才,處可為安貧之願士,苟能讀書守分,人心風俗,即有所裨,所謂學無浮慕者視此也。

    觀民可使由之語,有國者早奉為馭才之妙術矣,作中流砥柱,不仰藉深宮之訂正乎?士習之衰不可回也。

    聲光化電,甘師巧藝之為;西地愛皮,競效橫行之字。

    棼棼泯泯,謬誇有用材焉,恨不能令讀八股耳。

    今得聖母當陽矣,講求正學,綸綍頻宣,語好新奇,功令有所必黜。

    吾知培閭左之佳子弟,蔚朝右之賢公卿,在此一舉也。

    列祖列宗,在天之靈,實式憑之已,聖治之隆之萬不替也。

    金陳章羅,頒為程式;譚林楊宋,在所誅鋤。

    穆穆皇皇,羣上無疆頌焉,何草非重視八股哉!今又懿旨下降矣,誥誡試官,稟承有自。

    鑒衡偶舛,磨勘之咎難辭,吾知保四千年中國之文明,壯四千萬士林之元氣,恃此一策也。

    周公、孔子,斯文未喪,保佑命之已,猗歟盛矣哉!文明以正,有道萬年,他邦人士,行將拭目俟之矣。

    」 器物銘 有為器物銘以諷世者,字紙篦雲:「大口箕張,咬文嚼字。

    人棄我取,便便腹笥。

    食而不化,羞愧無地。

    一傾吐之,及早變計。

    」鷄毛帚雲:「世不可問,斷尾以全。

    拾羽作帚,束縛自堅。

    驅除不潔,塵埃蕩然。

    可惜大才,乃小用焉。

    」眼鏡雲:「肉眼多昏,重瞳已遙。

    高瞻遠矚,窮力為勞。

    獲茲利器,使人昭昭。

    平增眼福,架鼻而遨。

    」牙刷雲:「惟口啟羞,亦復含垢。

    積垢毀齒,大開狗竇。

    有物拭之,晨興之候。

    短小精悍,誓殲羣醜。

    」筆架雲:「三寸筠管,重於鐵鋤。

    力不能勝,以譏田夫。

    君堪肩任,雙管力扶。

    形成山字,名實相符。

    」紙扇雲:「世界太熱,清涼絕少。

    賴君一揮,炎氛頓掃。

    奉揚仁風,居然有道。

    展之則大,斂之則小。

    」火爐雲:「雪消春暖,圍坐羣來。

    一爐之外,餘地恢恢。

    風動聲起,轟轟如雷。

    丹心共鑒,勿遽成灰。

    」 用夷變夏 光緒庚辰,湘鄉曾惠敏公紀澤奉使命至俄,求返伊犂。

    明年,伊犂條約成。

    及使命滿期而還,回京,以在俄久,起居習慣,均有歐風,而全家婦孺,悉冠呢帽,躡革履,窄袖緊腰,與歐人無稍差別。

    京朝士夫見之大譁,而理學家尤深惡痛嫉,謂:「父以道學名世,【曾文正嘗與大學士倭文端諸人講學。

    】子乃用夷變夏,是真不肖之尤。

    」物議沸騰,幾欲鳴鼓而攻。

    時李文正公鴻藻當國,嫉談洋務者如仇,故惠敏還京數年,卒不能大用,以侍郎終。

     半世英雄誇獨異 張樵野侍郎蔭桓未遇時,每為世所詬病,既顯貴,則頗有所表見,羣謂為嶺南之第一人也。

    光緒朝署戶部侍郎,嘗自鐫一印,曰「紅棉老人」,凡與人書楹聯,悉用之。

    某作詩以諷,而張安然也。

    其詩雲:「從來槐棘譽三公,誰識紅棉位少農。

    半世英雄誇獨異,一條光棍起凡空。

    繁華畢竟歸搖落,衣被何曾及困窮。

    莫謂欲彈彈不得,二槌【槌與徐音近。

    】方議撼長弓。

    」時都下盛傳二徐【緻祥、郙。

    】有劾張之說,但未發表耳。

     自上當 清河富室王氏設質庫於邑城,累世矣。

    代遠,子姓繁,有仍擁巨貲者,有仰此自給者,營業之事,則擇一人主之。

    光緒時,主之者為壽萱觀察錫祺。

    壽萱好學,好刻書,嘗刊《小方壺齋輿地叢鈔》,於營業不甚措意。

    而族眾忌之,意其主持有年,必增益多金,思有以傾之也。

    乃各出其長物,典於質庫,而必取重值。

    庫夥以典物者之亦主人也,不得不如數以應之,凡若此者,幾於無日蔑有,而因應窮矣。

    架本【典肆之資本曰架本。

    】不足,壽萱則以假貸資挹注,久之,遂破產。

    時人為之語曰:「清河王,自上當。

    」蓋質庫一曰典當,俗謂質物曰當,為人所欺曰上當。

    王氏之當,非壽萱一人所設,族眾亦主人,而各以己物往質,故為自上當也。

     三姓合一家 蕭某妻死無子,乃娶再醮婦。

    婦挈前夫之子以至,即俗所謂拖油瓶也。

    旋為其子納婦,久而不孕,於是又買他人子以為孫。

    或以一聯謔之雲:「三姓合一家,祖孫父子;七銅配八鐵,露水夫妻。

    」 大瘋歌 粵南為瘴癘之鄉,有大麻瘋,一名癩,到處流行。

    犯之,眉毫盡脫,鼻洞穿焉。

    有遭其厄者,或仿漢高祖《大風歌》以嘲之曰:「大瘋起兮自飛揚,安得猛士兮守鼻梁。

    」 姚姬 光緒乙未、丙申間,張文襄權江督,幕僚多才俊。

    值暮春佳日,相約踏青,訪袁子才隨園故址,謁其墓,七姬墓亦在焉。

    隨園大門外有石碣,所鐫者為王夢樓之撰序,姚姬傳之題名,鹹摩挱憑弔久之。

    歸途,集上元顧石公孝廉家園,縱談遊事。

    石公亦秣陵耆宿也。

    某觀察夙有通才之目,席間謂石公曰:「袁公七姬,其一姓姚,頃見石碑上有姚姬傳【讀作去聲。

    】字樣。

    此傳,公曾讀過否?」石公瞠目不能答。

    某歸而告人,其人諷之曰:「君於聲音訓詁之聲,思過半矣。

    」 習氣大全 張文襄初督江南時,朝令暮更,政局為之一變,其時難免有竊竊議之者。

    一日,賓僚讌集,談論及之,有掌教某公莞然曰:「諸君無費詞。

    以我視之,張公直一部習氣大全耳。

    」眾請其說,曰:「世所謂書生習氣,名士習氣,紈袴習氣,官場習氣,滑頭習氣,與夫近世之新界習氣,張公胥兼而有之,得不謂之習氣大全乎?」 紅頂之區別 光緒朝,京外官吏之三品以下者,泰半得有紅頂,名器之濫,至此極矣。

    或為解釋之:曰箋紅,私函陳請者之所得也:曰銀紅,行賄納捐者之所得也;曰血紅,誣盜殺民者之所得也;曰洋紅,辦理交涉者之所得也;曰喜紅,辦理大婚典禮者之所得也;曰老紅,循資按格之所得也。

    其有名為肉紅者,則其所得,或自充上司之孌童,或令妻拜貴人為義父,或使妾與顯者薦枕席,皆屬之。

     湖南義棧 周某某任安徽巡撫時,戚友之眷,皆可入居署中,時人目為湖南義棧。

    朔望行香日,婦女出觀,大堂上下,異常嘈雜,而某不之怪也。

     達材 光緒中,長沙設達材館,頗不理於眾口。

    或集成句以諷之雲:「何哉爾所謂達者,以為未嘗有材焉。

     」 江河標榜 光緒朝,江建霞京卿標督湘學時,有謂其關防不謹者,乃以「江標」二字撰聯譏之雲:「為文不在工,但須進得水多,從此江河將日下;賣學祇要票,盡是排班木偶,任他標榜自風流。

    」然非實錄也。

     黃粱一夢 梁鼎芬嘗知漢陽府,辦理警察,人怨其嚴,曾相率罷市數日。

    其所募巡士,無論冬夏,頭戴暖帽,紅綠絨項,身服紅號掛,綠袖口,白團心,下著黃色土布袴,一人之身,五色俱備。

    又仿海小菜場式,築屋數楹,晨收小菜捐,午後收洋雜貨攤捐,夜收醫蔔星相捐,實以供經費也。

    或製聯贈之曰:「一目不明,開口便成兩片;廿頭割斷,此身應受八刀。

    」額曰「黃粱一夢」。

     求榮反辱面無光 侍讀學士榮光以爭設津浦鐵路車站事,未洽輿論,至褫職。

    或為上聯嘲之曰:「榮光爭設站,求榮反辱面無光。

    」一時對者紛如,或曰:「勝保妄談兵,未勝先驕身莫保。

    」或曰:「載振為藏嬌,千載一時名大振。

    」或曰:「達賴乞外援,欲達終窮近近賴。

    」 可憐光彩生門戶 滿洲志伯愚將軍銳起家科第,為德宗珍嬪、瑾嬪之兄,然未嘗一日居要津也。

    或撰一聯張之於其大門雲:「可憐光彩生門戶,未有涓埃答聖朝。

    」 高唱揮毫 志伯愚嗜劇,能自唱,尤好觀《打金枝》,耳熟能詳,是劇中之「金烏東升玉兔墜」句,不覺時出諸,然未能工也。

    平時與人書劄,輒喜作狂草,亦不工。

    或嘲之以偶句雲:「忽然高唱,金烏玉兔之聲;偶爾揮毫,牛鬼蛇神之字。

    」 一龍一鳳一豬 有某編修者,喜諧謔,工聯語。

    某年,某乎屠婦壽辰,作聯壽之。

    屠婦,家小康,夫亡矣,子已入泮,且有孫。

    其聯曰:「祝聖壽於夏六月,祝慈壽於冬十月,祝爾母壽於秋八月,三壽同登,一龍一鳳一豬,哈哈豈非笑話;有賢子在庠序中,有賢孫在襁褓中,有賢夫君在地獄中,羣賢畢至,可喜可歌可泣,太太何以為情。

    」 龍蟠虎踞 提督楊金龍官兩江督中協鎮時,嘗暱歌妓李玉仙。

    張文襄自鄂督移權江督,挈親信某弁以至。

    至,則率衞隊及自強軍,且保其秩至副將。

    其人恃文襄之寵,勢張甚,視江南提鎮蔑如也。

    既而豔玉仙名,時往顧曲焉。

    金龍,固江南武僚中之有聲望者,亦負氣不相下,每入夜,各召集羣黨以往,縱酒酣歌,迨夜闌客散,龍虎分踞一室,相持不去,如是者數閱月。

    玉仙固黠者,且長於外交,竭力調停,然亦殊有左右為難之苦。

    一日,顧石公從友飲其家,玉仙諗其為名士也,酒闌,乃出白綾帳簷一幅,丐題額。

    石公揮毫書「龍蟠虎踞」四字以贈,蓋諸葛亮論金陵形勢雲:「鍾阜龍蟠,石城虎踞,真帝王之宅也。

    」 來賓堂 常熟鹽梟,綽號雁鵝黨,其渠魁某積非義財,營巨宅,丐某名士題額,並索聯語。

    某書「來賓堂」三字予之,並集句為聯雲:「一曲沙彈綠綺,半窗晴日寫黃。

    」隱「雁鵝」二字。

    梟固不解,喜甚,懸之堂中,或告以意,乃毀聯額。

     木頭 光緒朝,安徽之某縣知縣先後繼任者,為查某某、李某某二人。

    邑人有聯以嘲之曰:「前七月初八,後七月初八,笑他接印同期,未見得文光射鬥;去一個木頭,來一個木頭,隻要愛財若命,都恐怕擔子難挑。

    」蓋查、李兩字皆從木,其履任之期均為七月初八日也。

     左右國人諸大夫曰賢 光緒朝,柯逢時督辦膏捐。

    有某某者以百計夤緣,都鄂省膏捐差,遂恣為聚歛,復於膏捐外假籌餉名義,增門面稅及煙酒糖各稅。

    朱死,或輓以一聯曰:「門面有稅,膏捐有稅,煙酒糖有稅,畫策無遺,求也可使之富;左右曰賢,國人曰賢,諸大夫曰賢,蓋棺論定,今之所謂良臣。

    」 執柯伐柯 柯逢時撫粵西,人病其嚴,乃製聯誣之雲:「逢君之惡,罪不容於死;時目曷喪,予及女偕亡。

    」額曰「執柯伐柯」。

     執牛耳者牛飲 某社宴集,社長豪於飲,醉而罵坐,末座少年諷之曰:「執牛耳者固可牛飲乎!」 光緒戊戌諧聯 光緒戊戌政變,某為聯紀之曰:「金鑾寶殿唐天子,【指唐景崧。

    】錫蠟胡同張大人。

    」又曰:「四品京堂,查無下落;【指王照。

    】三人會辦,別出心裁。

    【指吳懋鼎等所辦農桑叵。

    】」又曰:「昭信股票有千萬,經濟特科無一人。

    【是年保而未試。

    】」 尤物移人 光緒戊戌,陳寶箴撫湘時,力主變法,王壬秋常面諷之。

    然陳喜與談,嘗謂其子三立曰:「尤物移人,勿被誘惑。

    」蓋三立亦樂於親王也。

     充漢奸 光緒己亥,剛毅下江南籌餉時,候補道陶榘林觀察前往稟謁。

    陶美鬚髯,素有大鬍子之稱。

    剛一見,遽謂之曰:「以君之貌,若充漢奸,真無愧也。

    」陶無詞以應。

     實為德便 德掙山中丞撫粵省,辦差者於署中建溷樓一所,四周圍以玻璃窗,光明洞澈,略無纖翳。

    外加管鑰惟中丞得如廁,不許他人闌入。

    幕中數友皆選事人, 日,或題一額懸其上曰「實為德便」。

     此處禁止小便 有譏人之不識者曰:某甲性愚蠢,目不識丁,其妻諳文學。

    一日,外舅家有喜事,妻命其往賀,且告之曰:「吾家皆恨爾愚昧不識字,今教爾數字,爾誌之,可不為所輕視矣。

    」遂告之曰:「予家大門上有喜字,兩旁之聯,左為『國恩家慶』,右為『人壽年豐』。

    汝其誌之。

    至門,必指之以語人曰『此喜字及國恩家慶人壽年豐九字,書法甚佳。

    』對門有米店,其門闆上貼有『求現不賒』四字,可指以語人曰:『此求現不賒四字,亦秀潤可喜。

    』後院井畔亦貼有一紙曰:『此處禁止小便。

    』婆必須於欲溲時,佯奔井畔,作欲溲狀。

    乃至,則急停止,而言曰『此處禁止小便,予幾誤矣』於是他人必不敢謂汝為不識字之人。

    」甲大喜,命妻數教之。

    及至,則見外舅外姑及妻之姊妹均立門次。

    甲亟指門而言曰:「佳哉!此喜字也。

    佳哉!此國恩家慶人壽年豐八字也。

    書法何若是之佳。

    」外舅等皆以為奇,私念人皆謂渠不識字,今何能隨口道出也。

    又指對門米肆曰:「彼求現不賒四字,亦不亞於此。

    」旋肅之入,款以盛饌。

    未幾,甲忽欲小便,乃急奔後院,果見井次有字一行,遂大聲曰:「此處禁止小便,予誤矣!」遂奔往他處溲之。

    外舅更喜,以為有壻如此,可無誤於女矣。

    宴後,散坐,外姑欲指一字以試之,遂指其姨氏裙間所繡萬字而問之,甲瞠目不能答。

    久之,舉室大鬨,甲愧甚,無地自容。

    俄而急智忽生,遂答曰:「此喜字。

    」眾曰否。

    甲又曰:「然則此為國恩家慶人壽年豐矣。

    」眾又譁曰:「否否。

    」於是大聲呼曰:「是求現不賒也。

    」眾又搖首。

    曰:「然則是此處禁止小便矣!」外舅大怒,摽之於大門之外。

     旅順送向何處去 光緒甲午之役,我敗於日,龔照璵以旅順不守,乃即偕衞達三行。

    衞被誅,龔久羈於獄,得不死,庚子拳匪亂,遂自出獄,和議成,脫身南歸。

    是年六月六日,為其六十壽期,乃預定宴客三日。

    邑人張某素與龔有隙,一日,忽肅衣冠而入,長揖曰:「六哥,今日樂矣!容弟一言可乎?」龔曰:「願承教。

    」張曰:「弟近閱新書,始知國民乃國家之主體,弟亦國民也,土地之存亡,應負一分之責任。

    請問六哥,前年以弟之旅順,送向何處去?今日能見還乎?」龔大窘,狂呼逐客。

    次日之晨,其門首忽有聯雲:「稱六太爺,上六旬壽,欣占六月六日良辰,六數適相逢,曾聽得張六先生,大踏步闖進門來,口叫六哥還旅順;坐三年監,陪三次斬,賺得三代三品封典,三生願已足,最可憐達三故友,小錢頭不如咱灑,冤沉三字赴黃泉。

    」龔慎甚,大索數日,不得其人。

    【「小錢頭不如咱灑」者,合肥土語。

    】 嘲鴉片及拳亂聯 雲南大觀樓長聯,為孫髯如所撰。

    上聯雲:「五百裡滇池,奔來腕底,披襟岸幘,喜茫茫波浪無邊,看東驤神駿,西翥雲儀,北走蜿蜒,南翔縞素,高人韻士,何妨選勝登臨。

    趁蟹嶼螺洲,梳裹就風鬟霧鬚,更蘋天葦地,點綴些翠羽丹霞。

    莫辜負四圍香稻,萬頃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楊柳。

    」下聯雲:「數千年往事,注到心頭,把酒淩虛,歎滾滾英雄誰在。

    想漢習樓船,唐標鐵柱,宋揮玉斧,元跨革囊,偉烈豐功。

    費盡移山辛苦。

    儘珠簾畫楝,捲不起暮雨朝雲,更斷碣殘碑,都付與荒煙落照。

    祇贏得幾杵疏鐘,半江漁火,兩行秋雁,一枕清霜。

    」或倣其體以嘲吸鴉片煙者,上聯雲:「五百兩煙泥,賒來手裏,價廉貨淨,喜洋洋興趣無窮。

    看粵誇黑土,楚重紅瓤,黔尚清山,滇崇白水,枯成辨色,不妨請客閒評。

    趁火旺爐然,煮就了魚泡蟹眼,正更長夜永,安排些雪藕冰桃。

    莫辜負四稜響鬥,萬字香盤,九節老鎗,三鑲玉嘴。

    」下聯雲:「數千金家產,忘卻心頭,癮發神疲,歎滾滾錢財何用。

    想名類巴菰,膏珍福壽,種傳鶯粟,花號芙蓉,橫枕開燈,足盡平生樂事。

    儘朝吹暮吸,那怕他日烈風寒,縱妻怨兒啼,都裝做天聾地啞。

    隻剩下幾寸囚毛,半抽肩膀,兩行清涕,一副枯骸。

    」光緒庚子五月,義和拳匪設立神壇於京城之清涼庵,或亦倣其體作一聯雲:「五百石糧儲,助來壇裏,登名造冊,亂紛紛香火無邊。

    看師尊孫臏,祖託洪均,神上太公,單傳大士,伸拳閉目,總言靈爽憑依。

    趁古剎平臺,安排些蘆棚藁薦,便書符念咒,遮蔽那鉛彈鋼鋒。

    莫辜負腰纏黃布,首裹紅巾,背繞赤繩,手持白刃。

    」下聯雲:「萬千人性命,付與團頭,濃夢酣眠,明晃晃刀槍何用。

    想焚燬教堂,圍攻使館,摧殘民舍蹂躪官衙,張膽喪心,那得天良發現。

    矧殺人越貨,直自同猘犬貪狼,縱作怪興妖,今已化沙蟲腐鼠。

    隻贏得台偃龍旗,門隳魚鑰,宮屯虎旅,道走翠華。

    」 秉節衡才 光緒庚子之亂,巡視長江大臣李秉衡力言義民可用,一意主戰,緻釀不可收拾之禍。

    然其巡撫山東時,頗以清介自負,惟吏治則畧無起色。

    時有擬聯嘲之者雲:「秉赴青齊,河海鹽漕,無一不稀糟稀爛;衡才懸黑鏡,智愚賢否,全都是糊裏糊塗。

    」 某太史嘲剛毅詩 剛毅年老而善忘,廣座之中,恆說訛字,如稱虞舜為舜王,讀臯陶之陶作如字,瘐死為瘦死,聊生為耶生之類,不一而足。

    光緒庚子之拳亂,剛實搆之,某太史戲撰七律以嘲之雲:「帝降為王虞舜驚,臯陶掩耳怕聞名。

    薦賢曾舉黃天霸,遠佞思除翁叔平。

    一字誰能爭瘦死,萬民可惜不耶生。

    功名鼎盛黃巾起,師弟師兄保大清。

    」 相國先從馬後死 光緒庚子,兩宮西狩,剛毅亦為扈蹕大臣之一,卒於聞喜縣。

    或仿《長恨歌》體記其事,有雲:「回頭一顧殺氣生,江南司道無人色。

    」又雲:「六軍欲發可奈何,相國先從馬後死。

    」 僅有半通 蘇人迷信五通,光緒時,明詔興學,有創廢祠廟為黌舍者,吳縣某鄉僅有五通祠,將毀矣,耆民尼之。

    某紳素開,知耆民之識字無多也,乃語之曰:「吳之五通,自湯文正頒諭廢祀以後,已泰半除之矣今亦僅有半通耳,果何惜耶?」此蓋襲蒲留仙語而譏其半通也。

     張李互詆 張文襄公意氣傲岸,不可一世,李文忠、劉忠誠皆與之意見參差。

    光緒庚子,張、劉既訂東南之約,李在京,惟日往來於聯軍總統瓦德西之門而已。

    張遺書誚讓之,李告人曰:「香濤作宮數十年,猶是書生之見也。

    」蓋謂其不諳大局也。

    張聞而勃然曰:「少荃議和兩三次,遂以前輩自居乎?」時人目為天然對偶。

     兩江呆人障三省釣魚行 金陵久為粵寇洪秀全所據,自湘鄉曾忠襄公國荃克復以後,戰兵雖遣裁,而留防湘軍常萬數。

     故同、光之間,江督一缺,必於湘軍宿將中選之,蓋非此不足安其心,且恐有他變。

    楊金龍,亦湘人,提督江南十餘年,雖跋扈,而朝廷不敢動,【哥老會多湘人,楊即為其魁,遇事擅專,督臣不能制。

    】亦此故也。

    光緒甲午、庚子間,劉忠誠公坤一督兩江,前後殆十載,金陵遂儼為湘人湯沐邑矣。

    然忠誠壯歲從軍,起為監司督撫,所至大有聲。

    晚年督兩江,則暮氣乘之,且煙霞癖甚深,故軍政吏政,一切守故常,不復圖振作。

    而幕客親私無所事,惟日於秦淮溪邊釣魚巷中歌舞為樂,謀差營缺者亦皆奔走於其間,忠誠聲譽遂日衰。

    督署前東西轅門橫額上所書,為「兩江保障三省鈞衡」凡八字,有善嘲者,以拆字法易之曰:「兩江呆人障,三省釣魚行。

    」 慫恿鬼子拔俊賢 光緒庚子拳禍之興,八國聯軍坌至,統帥瓦德西徵詩。

    有一丐者在平度,唱《蓮花落》雲:「可憐可憐,西洋鬼子殺來也。

    沈郎年強多奇才,慫恿鬼子拔俊賢。

    一篇律賦,一篇墨裁,首陽隱士齊出山。

    道讀書萬卷,鬱鬱山林何為哉?快收拾筆墨紙硯,到交民巷去試試看。

    」 藉外人之勢以鞭我 京師禦者高七,性兀傲,好鬬,鬬必以勝為快,稍撓挫,則終日尋讎不休,必勝乃已。

    光緒辛醜,拳亂既平,為某國公使禦者,擁蓋策贏,意氣頗自得。

    一日,出前門,路窄,不能方軌,適前有一老者,策薄笨車,逡巡不進,高七怒目叱之曰:「誰何之車,乃阻人道,不速行,將鞭汝。

    」老者唯唯,微哂曰:「此我自有之車,非他人車也。

    汝今日藉外人之勢以鞭我,我又何辭,安敢不順受?」高七無應,悒悒不樂,越數日即入西山某寺為僧。

    嘗端居一暗室,閉目趺坐,有人問之,始終無一語。

     臭溝 京師街市溝渠,以管理溝渠河道大臣總轄之,而街道禦史實董其事。

    每年一開,例在二三月間,四月而畢,正舉人會試期之前後也。

    時人為之語曰:「臭溝開,舉子來。

    闈墨出,臭溝塞。

    」 榮王瞿之號號 榮文公忠公祿別號曰略園,王文勤公文韶號曰退園瞿子玖相國鴻 幾別號曰止庵,時皆在位.或謂榮略而不略,王退而不退,瞿止而不止,合以張文襄公之洞之校閱經濟特科卷,被人翻案,可謂香濤不香.榮卒,某主政輓以聯雲:「此一文忠,彼一文忠,彼弭亂之終,上釀亂之始,并宮府中外以調和,誰為罪魁,誰為功首,必有定論矣;成也相國,敗也相國,敗不居其過,成則居其名,更戊戌庚子諸禍變,而竟生榮,而竟死哀,謂非厚幸歟?」又某太史輓聯雲:「天外尚有康梁,聞此老全歸,縱使筆底千言,幾時論定;地下若逢剛啟,話當年同事,隻為腰纏萬貫,一步來遲。

    」 不倒翁 某相國枋政時,一日,有客報謁,自稱門生。

    既見,即獻漆盒一事,啟視,乃不倒翁大小百枚也。

    客去,僕偶檢視,見各粘有名字,最大者即相國之名,餘則各部院及奔走其門下之人。

    蓋中並有二十四字雲:「頭銳能鑽,腹空能受。

    冠帶尊嚴,面和心垢。

    狀似易倒,實立不仆。

    」亦言過其實也。

     琉璃蛋 某京卿遇事發言,多模棱,絕無偏倚,時人呼之曰琉璃蛋,形其圓滑也。

     那像胡同 那某官京師時,曾於京師內城之某胡同擴其居宅,附近之民居商店悉購之,改建西式園林。

    有過之者曰:「美哉此屋,金谷園、半閒堂不是過矣。

    不審此胡同亦將改名否?」旁有答者曰:「宣武門外丞相胡同,以明嚴嵩所居得名,後人惡嵩,改為繩匠。

    魏染胡同,以明魏忠賢所居得名,後人惡忠賢,改為魏閹。

    旋有某名士以閹字污目,改魏為染。

    今之金魚胡同,可名那相胡同,聞者傳訛,若改為那像胡同,可也。

    」 萬壽疆百姓遭殃 光緒壬寅,張文襄督鄂,時方舉行孝欽萬壽,各衙署懸燈結彩,費鉅萬,柬請各國領筵宴,並奏西樂,唱新樂國歌。

    酒闌,某忽語梁某某曰:「滿街都唱愛國歌,未聞有人唱愛民歌者。

    」梁曰:「君胡不試編之。

    」辜鴻銘略一佇思曰:「餘已得佳句四,君願聞之否?」曰:「願聞。

    」曰:「天子萬年,百姓花錢。

    萬壽無疆,百姓遭殃。

    」坐客譁然。

     錢必進 檀某嘗為福建學政,按臨福州,從者不謹,榜發,輿論大譁。

    落第士子乃於謁聖之日,以肩輿舁紙糊秀才一,藍衫雀頂,題其名曰錢必進,鼓樂喧闐,遊行城內外,投刺拜客,作種種滑稽舉動。

    後檀為禦史所劾,遂落職。

     搆腹稿作八股文 某年,考試東西洋留學生,題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既畢試,遊三頁子花園,汪某某與焉。

    時動物園有一象,行步蹣跚,或笑謂汪曰:「此象規行矩步,身軀搖晃,殆正搆腹稿作八股文。

    」蓋譏汪之曾應科舉耳。

    汪笑應曰:「誠哉是言,象作文之題,且為『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二句也。

    」蓋「天行健」句上有「象曰」二字也。

     皆服外國之服 光緒中葉後,出洋留學者日多,以我國衣冠之為外人所揶揄也,皆改西裝,及歸,亦沿用之。

    於是凡在都會及通商口岸之少年,以為是固學生之標識,足以誇耀鄉裡也,乃相率仿效。

    頑固黨見而大憤,惡其服或外國之服,加以誚讓,黠者還叩之曰:「吾改西裝,固外國之服矣。

    公試臨鏡自照,亦古之深衣否?蓋亦滿洲衣冠耳。

    滿洲在明亦外國,是公與吾,固皆服外國之服也,又奚擇焉!」 冠蓋京華白眼多 張文襄在京時,自書門聯雲:「朝廷有道青春好,門館無私白日閒。

    」一日,退值歸,見聯旁綴有小字,細審其語,則「優遊武漢青春賤,冠蓋京華白眼多」也。

    亟命毀之。

     犂牛 德駐膠澳總督某通華文,頗有文采。

    嘗謁魯撫,撫某問以公子幾人。

    膠督曰:「某有數字。

    」因一一語以所業。

    撫大贊曰:「真犂牛之子哉!」膠督色變,即問曰:「大帥公子有幾?」某一一告之。

    膠督曰:「然則鄂人於犂牛相去殊遠,公真為犂牛矣!」某尚以為贊美也,相與大笑。

     小女子亦知稼穡 崇恩字雨鈴,光緒朝嘗官山東巡撫。

    某年陛見回任,道出濟河,旅店壁上有齊河縣崔令詩雲:「為因相驗下西鄉,二八佳人割稻粱。

    □□□□□□□,打道回衙坐大堂。

    」他人見之必為捧腹,而崇特於接見時,極力揄揚,且雲:「崔大哥,汝詩必傳,但必得我崇雨鈴代作詩序方可。

    」遂脫口曰:「齊國有崔大夫,勤政愛民,化行俗美,雖小女子亦知稼穡之艱難,故詩人作詩以美之。

    」 鐘撞和尚 有女學生某嫁男學生某,二人常以中國主人翁主人婆自命。

    一日,共論時事,慨然曰:「今日此事,祇有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鐘耳。

    」妻曰:「吾之意,亦與君同,做一日鐘撞一日和尚耳。

    」蓋皆諷時之語也。

     羣盜如毛 端方撫鄂日,順、直、秦、晉捐例大開,以候補道到省者一日數起,皆接見而厭其煩,謂人曰:「此真羣盜如毛也。

    」 端人不若是也 端方督兩江時,有刻薄者曾撰一聯誣之。

    其上聯雲:「賣差賣缺賣釐金,端人不若也。

    」【以一事例之,有某者以知府得綜理財政局差,許感之甚,會端移節北洋,許特餽白金二萬以報之,美其名曰贐敬。

    然許卒以中飽敗。

    】下聯雲:「買書買畫買古董,方伎何其多乎。

    」外間盛傳端在江南,曾侵吞賑款銀至二百餘萬兩之多,經言官揭參,固查無實據也。

     五鴿道 鹹、同軍興而後,以至光、宣之間,各省需次官員,流品極雜,而江南為尤甚。

    有趙某者,父以總兵官領軍,戰沒於圍攻金陵之役,詔照提督陣亡例從優賜卹。

    某遂以父蔭得道員,服闋後,仍發江蘇,歷任總督,以其忠裔,常畀以要差。

    某亦粗識之苶,惟於筆畫稍為重密之字,即不甚了了,然性黠甚。

    一日,赴同官之召,在酒樓西餐,侍者以菜單進。

    某茫然,因就座客五人點菜單中,各圈記一品,示侍者。

    侍者詣以尚需別味否,某大聲曰:「如是足矣!何必問?」侍者心異之,然不敢再詰,唯唯去。

    須臾肴進,則皆紙包鴿子也。

    座客相顧大駭,既而始各恍然,自是,人皆呼之曰五鴿道。

     曷不流覽圖史 端方督兩江,時江寧將軍為清某。

    一日,清謁端,見之於籤押房,房懸名人書畫,有錢大昕對聯,清詢錢為何朝人,且誤讀昕為斤。

    端以近代人物告之。

    清曰:「公好骨董,此聯有何可賞?」又指惲南田畫之署款「壽平」二字以言曰:「此甚,仕壽平隸何旗?」端曰:「壽平為陽湖人,揮莘耘中丞之族祖也。

    」清曰:「今官何省?」端曰:「公欲識其人,亦何不可,惟不能久於任矣。

    今日畫省餘閒,曷灴流覽圖史乎?」 死惜九年遲 當唐薇卿中丞景崧權撫臺灣時,七次電爭割地,臺人擁唐暫主民權。

    時有所聘志局纂修閩中鄭孝廉,貽書中丞,略謂謀人軍國,敗必殉之,書未達而中丞已出險。

    光緒乙巳,唐卒,鄭寄聯以輓之雲:「死惜九年遲,回頭總統虛名,中史頓開民主局;論難千載定,放眼臺灣義舉,後人誰繼我公賢?」 一木焉能支大廈 城南書院山長陳本欽捐廉修理魁星樓,工未半而金已罄,不能竣事。

    院生乃將「本欽」二字拆之,作一聯雲:「一木焉能支大廈,欠金何必起高樓。

    」 所貴者胃 京師有貴冑學堂之設,凡王公及一二品大員之子姪均得肄業,而以八旗子弟為多。

    習於驕貴,不問課程,及講堂授課,雖亦就座,然或互相談謔,或大聲唱戲,教員之講授自講授,學生之談唱自談唱也。

    一日,歷史教員某授課,學生談唱自若,教員無奈,低聲曰:「諸君亦聞之乎?」學生若不聞,再三言之,始有某貝勒之子問曰:「君何言?」教員又言之,貝勒之子作厭惡聲曰:「既講矣,已畢乃事,何必問吾輩之聞不聞乎?」教員默然。

     順天劉某為堂中庶務員,一日,有友訪之,談次乃曰:「貴堂學生叫囂淩雜,絕無秩序,有類市井小人。

    而供給學生之肴饌,既精且盛,為值至昂,每餐需銀數兩,其胃納甚健,食器輒罄。

    是貴堂學生之所貴者,脾胃而已。

    」 腹諸穢物 無錫施叔隅,名建烈,性嗜酒。

    嘗會飲某所,一貴官施施從外來,丹其頂矣。

    筵次,適有巨蠅餂酒,僵不能起,貴官固利於口者,借蠅諷施,曰:「若貪酒,貪酒則宜死。

    」施撮蠅至案上,謂曰:「若腹肥腦滿,戴紅頂,儼如二品大員,然腹中所儲,祇有穢物。

    」即破蠅腹以眎貴官曰:「何如?」貴官大慙,拂衣逕去。

     嗜好與俗殊酸鹹 某鹺賈暱一妓,將娶之為妾,有成議矣。

    或贈以詩曰:「淡紅衫子淡羅裙,淡掃蛾眉淡點脣。

    祇為一身都是淡,將來嫁與賣鹽人。

    金錢買得東施去,底事幹卿夢不安。

    亦淡亦鹹風味外,惹人都為一身酸。

    」此妓面麻鼻偏,眇一目而又傴僂,詩故以東施擬之。

    鹺賈嬖之甚,客詰之,則曰:「我固嗜好與俗殊酸鹹也。

    」 肴猶未到口先呀 飲食之人,人皆賤之,謂之饕餮。

    有易七麻子者,食量素宏,或嘲以詩雲:「好喫無如易七麻,肴猶未到口先呀。

    嘗將一箸箝三片,慣聳雙肩壓兩家。

    嚼進嘴邊流白沫,撓穿碗底藍花。

    酒闌人散無多事,閒倚欄幹剔闆牙。

    」 豬喫料理 光緒末,日本東京某鐡道學校有我國學生七人卒業,皆列優等,意得甚,約至精飬軒,互相酌酒以為賀.及門,下女鞠(月丞)以迎,入座,進食,請擇肴,七人不識西文,皆茫然.一黠者劉某曰:「前列者必不劣.」眾以為然.於是反如教,擇數肴,次第傳進,則皆龍蝦,青蟹,鷃鶉,山雞之屬,酒則上等香檳,勃蘭地之類,煙則錫包雪加,恣意狂吞,讙笑並作。

    餐畢,則人需日幣十餘元,合之近百元,各以所攜餅金畀之,尚不敷,乃分遣數人出外措資,餘留餐館以待。

    久之,始返而償,連稱慚愧而出。

    詰朝《朝日新聞》揭載其事,題曰《支那豬?料理?食》,譯之為《中國豬喫料理》也。

     得意風雲快馬蹄 縣署捕役,以緝捕盜賊為專責,遇有要事,則騎而出,俗謂之曰馬快。

    某馬快者,充役入,富矣,新搆廳事,落成日,乞某名士書聯。

    名士怏怏,乃強為書之,援筆落紙,大書「及時雷雨龍」五色,佯作色曰:「此下應『舒龍甲』三字,今誤將龍字顛倒,奈何?」馬快雲:「先生書法高妙,雖顛倒無妨。

    」乃續書舒甲二字。

    其下聯為「得意風雲快馬蹄」句,因亦倒寫「馬」字於「快」字之上焉。

     祇為一人歌有慶 孝欽後七旬壽誕,有人為撰一聯,其上聯雲:「今日幸頤園,明日幸南海,何時再幸古長安?億兆民膏血全枯,祇為一人歌有慶。

    」下聯雲:「五十割交趾,六十割臺灣,而今又割富朝鮮。

    四萬裡封圻日蹙。

    欣逢聖壽祝無疆。

    」 賭鬼顏歡 江蘇諮議局開幕前,討論會場禮節,有謂須衣外褂者,有謂須衣方馬褂加一大帽者,爭辨頗久。

    及開局,副議長提出議案,有禁止雀牌一條,嗣因各議員反對而止。

    有人集此二事,作聯嘲之曰:「雀牌議案不須提,賭鬼顏歡,有教育界法律家數十人竭力維持,從此空勞禁止;馬褂問題何日決,旁觀齒冷,費諮議局籌辦處一二日悉心探討,臨時仍復參差。

    」 一半功名一半財 某省有顯者某以中年起家佐貳,洊至兼圻,擁資數百萬。

    滑稽者就其生平之事詠之,成一聯雲:「三分村路三分土,一半功名一半財。

    」 能者下流 山東有候補知縣二人,一熊姓,一卞姓。

    熊屢得優差,卞忌之。

    一日,遇於友人所,乃拆熊字為句以誚之,雲:「能者多勞,跪斷四條狗腿。

    」熊曰:「我可對。

    」卞詢之,熊曰:「下流無恥,伸出一點龜頭。

    」拆卞字也。

     禽獸相爭 某郡太守張某性愛鶴,署中常蓄數十隻。

    有一純白者,頸懸一牌雲:「此鶴本府所愛,有犯之者受重懲。

    」一日,童驅鶴過市,突有猛犬至,嚙死之。

    詢知犬為蔡姓豆腐店所蓄者,歸報太守,出票拘之。

    蔡求計於陳某,陳為之作狀,中有雲:「鶴雖有牌,犬不識字。

    禽獸相爭,於人何與?」太守無以駁之,叱之去。

     魚龍變化 江北某校教員龔象衡以督課嚴,為生徒所恨。

    有黠者,於夜中就其姓名以拆字法題一橫額於其房門,曰:「魚龍變化。

    」又題一聯曰:「龜為首,豕為身,不可與共;龍其頭,魚其腹,難以偕行。

    」 性情習慣皆在放任一方面 錢塘室女徐新華著有《彤芬室筆記》,中有一則雲:「煙禁厲行,又禁纏足,而天足漸多,戒煙者百不一覯。

    無他,國人性情習慣,皆在放任一方面。

    臥而吸煙,放任也,不纏足,亦放任也。

    故一有效而一無效。

    」 諷世俗語詩 有集俗語為七絕以諷世者,其詩雲:「奸淫造孽杜唐王,一代做官七代娼。

    善惡分明終有報,從無強盜好收場。

    小人得志亂顛狂,不管旁觀說短長。

    千丈麻繩終有結,一身做事一身當。

    今日人心最不平,弗圖來世有人生。

    黃狼攢在雞棚裏,吸盡黃河洗不清。

    幾隻貓兒不喜腥,誰能拔去眼中釘。

    強人自有強人守,晦氣層層不找零。

    寅年要喫卯年糧,光打精來精打光。

    東手接來西手去,一雙空手見閻王。

    創業容易守業難,日求三飽夜求安。

    得閒且過今朝事,坐喫山空海要乾。

    事無難易在誠心,那怕山高又水深。

    如把工夫加十倍,何憂鐵尺不成針。

    火燒尾巴尚從容,燈盡油乾命運終。

    開好天牕說亮話,外頭好看裏頭空。

    滿地黃金又白銀,橫財弗賦命窮人。

    當光喫淨誰來問,少了銅錢六親。

    終日奔波假作忙,前人種樹後人涼。

    喫了黃連無處話,好如雪上又加霜。

    」 速做官去 林琴南孝廉紓嘗於齋壁揭一文,謂:「凡為人子,當盡孝。

    」人見之者皆弗解。

    林曰:「我有兩子,今我猶健,固無待其養我。

    書以曉之,為晚年計也。

    」一子為某省知府,偶以省親至,居不一日,輒揮之使去。

    曰:「若好做官,速做官去,弗留我所也。

    」 上臺終有下臺時 某劇場之戲臺後有一聯雲:「凡事莫當前,看戲何如聽戲好;為人須顧後,上臺終有下臺時。

    」 地棍 社會之於無賴惡少律所謂地棍者,輒加以特別之名詞,雖各省不同,而皆含有譏諷之意。

    曰地痞,曰痞子,曰青皮,曰撥皮,曰賴皮,曰混混兒,曰混子,曰闖棍,曰打溜,曰搭流,曰打流,曰爛崽,曰泥腿,曰野仙,曰田羅漢腳,曰聊蕩,曰濫聊,曰流氓,皆是也。

     門上家人 江蘇甘泉縣邵伯鎮有王石平者,某督紀綱也。

    以買得某姓族譜畫像,遂冒姓某氏,某督遂亦不以僕視之,由是起家,而購良田,置美宅。

    一日,以聯榜於門曰:「門有通德,家承賜。

    」裡中人有與之不睦者,潛於門字下添一上字,家字下添一人字焉。

     此字見三字經 宣統辛亥,朱家寶撫皖。

    有某小道者,南人也,充洋務局坐辦。

    會巡警道卞柳門以愛子病劇,乞假不出,小道往省之。

    坐甫定,即言有名醫可療郎疾,曷速延之。

    卞曰:「幸甚!乞告姓名。

    」小道囁嚅良久曰:「醫為陳某某,上一字音近影,其狀彷彿如類字,《學》、《庸》、《論》、《孟》中不經見也。

    」卞以指畫之數四,憬然曰:「此字豈見之《三字經》乎?」小道曰:「殆是矣。

    」卞復問下一字作何狀,小道曰:「此易解,蓋生化湯庂生也。

    」卞之幕僚有諗小道者,曰:「其夫人昨夜產一女,醫者陳穎生曾囑其服生化湯也。

    」 君在臣何敢死 宣統辛亥八月十九日,武昌革命起事,親貴紛紛出都,天津、上海、青島、大連灣等外人之租借地,蹤跡殆滿,屋租為之驟昂。

    好事者為書一聯於某之門曰:「君在,臣何敢死;寇至,我則先逃。

    」 朱姓名副其實 世俗罵人之無用者,輒譬以豬,曰豬玀,【玀同阿,見佛經音義。

    】以其無能為也。

    蓋唐玄宗嘗與安祿山夜安,祿山醉臥,化為一龍而豬首,左右遽告帝。

    帝曰:「此豬龍,無能為。

    」終不殺。

    【事見《太真外傳》。

    】豬玀,殆豬龍之訛耳。

    至西人之以吾人首有髮辮,呼為豚尾奴,而有以「豬玀」二字徽號相加者,則實皮相之見。

    且西女好插鳥羽於冠,衣翻毛【俗謂反穿者是。

    】之皮服,吾輩若反唇相稽,謂為衣冠禽獸,彼亦何以自解耶。

    又世之於朱姓者,偶爾諧謔,或目之為豬,則惟以「朱」音同「豬」,無他意也。

    然非所論於周石友之於朱雲峯。

    朱,江右人。

    席父蔭,饒於貲,粗識字,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惟吸鴉片煙。

    沉溺既久,蕩其產,乃以招搖撞騙為生。

    家僅一妻,生育甚繁,得男女十三。

    男已婚,女已嫁,所產男女都凡六十餘人。

    周嘗以事為朱所愚,恨之,一日,遇於友人許,談次,忽有口角,謂之曰:「子粥粥無能,而善生育。

    子為朱姓,可謂名副其實矣。

    」蓋以豬之善於生育,一胎恆十有餘子,譬其為豬也。

     朝廷不用人而用鬼 世俗罵人之詞,輒曰鬼,如荒唐鬼、冒失鬼、糊塗鬼、刻薄鬼、衰鬼、淫鬼、賭鬼、酒鬼等,不可勝數。

    而於嗜及鴉片煙者,則目之曰煙鬼。

    鹹、同以降,煙鬼日多,然未有舉家全吸,一門之內,幾不見有一人而皆為鬼如王某者。

    王曾任京秩,性貪。

    某年外簡,攜眷出都,道經某邑,邑令為具供張,婪索百端,一一如命,猶未饜。

    瀕行,勒獻鴉甚急,王固讅知邑為出產罌粟之地也。

    令應之,始行。

    及啟程,令見坐車行李車後別有一車,所庋置者皆煙具。

    詢其僕,曰:「中有煙鎗三十六枝,蓋自王而外,若所謂太太、姨太太、少爺、少奶奶、孫少爺、孫少奶奶者,無不吸煙。

    益以幕友家丁,適得《永滸》天罡之數。

    」令歸,與幕賓閒話,太息而言曰:「今時局如此,朝廷乃不用人而用鬼,宜世界之黑闇,至於此極也,又何言!」 煙消日出不見人 有曾為顯宦者,宦成而歸,治園於西郭外,水木清華,亭館幽邃,為一邑之冠。

    既成,大宴賓客以落之。

    酒半散步,蓋將趿鴉片煙也。

    客有從行者,至假山後之一鬥室,主人就榻坐,笑而言客曰:「僕於此,將集成句為楹聯,上句寫『山重水複疑無路』,尚未有下句也。

    客見榻有煙具,乃曰:「以『煙消日出不見人』對之,何如?」 官吏現身說法 官吏經商,例有明禁,立法之意,略同泰西,蓋防其假公以濟私,非謂其身分高於商也。

    而官吏誤會其意,無不夜郎自大,賤視商賈,雖一命之夫,對於闤闠中人,亦復趾高氣揚,若有不屑與伍之意。

    同、光以來,人心好利益甚,有在官而兼營商業者,有罷官而改營商業者,殆欲於直接取民以外,復以間接之法,與民爭利也。

    然肉食者鄙,目光短淺,於開掘鑛產、建築工廠之利,茫然無知。

    所營之業,約計之,為古董鋪也,為酒樓也,為茶肆也,為旅館也,為車行也,皆不足以為社會生利者也。

    有高民者聞之喟然,語其友王子密曰:「官吏所營之業,不啻現身說法,自為寫照。

    其設古董鋪者,則皆陳舊之物,徒供陳列,若自言其無濟實用也。

    其設酒樓者,則一生饕餮,惟知食粟,若自言其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也。

    其設茶肆者,則呼朋引類,竟日坐談,類於朝鮮人之煙茶消遣,若自言其將為亡國之民也。

    其設旅館也,則來往無常,淹留不久,若自言其一官如寄,可以五日京兆視之也。

    其設車行者,則曳車奔走,惟恃足力,若自言其有終南捷徑,易於鑽營也。

    」子密曰:「君所言經商之官吏,尚為主人,俗所稱東家者是也。

    今天下多故,若輩必有失其官之一日,當是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雖曾躋道員、知府之列,充總辦、提調之差者,且恐欲求為商之夥而不得矣,猶敢趾高氣揚耶?直將低首降心,患得患失,以諂事上官之術諂事巨商耳!」 高等遊民 鹹、同以降,捐例大開,納粟得官,遂相傳為世業,其稍有貲財或力能假貸者,祖孫父子兄弟,莫不以捐官為捷徑,藉得溫飽,或且緻富。

    光、宣兩朝,若輩尤夥,即以江蘇候補道言之,多至三百餘員。

    終日優遊,無事事事,妄自尊大,有如夜郎,於是人皆謂之曰高等遊民。

     歐美日本之畢業大學者,錫以學位,曰博士,曰碩士,曰學士,其上冠以所習科學之一字,如農學博士、工學博士、商學博士是也,餘可推類。

    我國相傳之四民,沿襲自古,曰士、農、工、商,別於農、工、商之外而曰士。

    士之名稱,謬誤已極,而所謂士者,乃竟一切不知,絕無所事,於是人亦謂之曰高等遊民。

     三多 華封人之祝陶唐氏也,一曰多福,二曰多壽,三曰多男子。

    此為三多之嚆矢,由是遂有三多之名詞。

    京師有三多,曰多官,曰多相公,【都人呼優伶為相公,其年少貌美者輒為龍陽君,以後庭賣淫。

    】曰多糞。

    【大道糞穢充斥,人與駱駝驢騾牛馬犬所遺也。

    】江寧有三多,曰多道臺,【宣統時候補道多至三百餘員。

    】曰多驢子,【江寧人每騎驢以代步,大街小巷所在皆有。

    】曰多鹹鴨。

    【鹹鴨為江寧名產。

    】蘇州有三多,曰多狀元,曰多妾,曰多名妓。

    【蘇州婦女之美著稱於通國,舒鐵雲詩有「蘇州女兒嫩如水」句。

    西人亦贊美之,謂全世界之婦女西班牙與蘇州並稱。

    是以妾與名妓皆產於蘇,各省娼妓且多託名蘇產也。

    】上海有三多,曰多逃人,曰多煙鬼,曰多盜。

    【上海租界寬廣,為我國法權所不及,於是各罪犯皆恃此為逋逃藪。

    而禁煙功令亦被阻格,吸煙者亦皆匿跡於此。

    此是二因,僑民遂多富室,為盜士所覷覦,遂有白晝持械行劫於通衢者。

    且會審公廨無判決死刑之權,故益蹤橫無忌。

    】官之下繼以相公及糞,道臺之下繼以驢子及鹹鴨,狀元之下繼以妾及名妓,逃人之下繼以煙鬼及盜,蓋皆寓有譏諷之意也。

     此地皮也 交河令周自怡以貪著,在官三年,為巡撫所劾,褫職。

    去任之日,有耆民數人載泥贈之。

    周見而大怒,呵之,則曰:「此地皮也,慮公有所不足,故擔以來。

    」 宦裔 宦裔,仕宦者之後裔也。

    有陳孟庭者,好以閥閱自誇。

    父固天閹,與翁叔平相國同龢有同病,乃使其母偽為有孕而生孟庭,實胥某之子,孟庭不自知也。

    一日赴公宴,遇林少琴,又自述其家世。

    少琴固盛唱平等之說者,聞而厭之,曰:「君果宦裔,吾輩知之久矣,又何言乎?」閹人為宦官,而其父夙以天閹著稱,故以「宦裔」二字諷之,實別解也。

     民壯何曾壯 州縣額設民壯,始於明正統間,本為兵役。

    雍正甲辰,部議定額五十名,後準田文鏡議,以地之衝僻,定額之多寡,每人歲給六金。

    光、宣間,州縣各駐營勇,而民壯始僅為本官出入跟隨、平日奔走之用。

    或諷以詩雲:「民壯何曾壯,官肥臃腫多。

    一年銀六兩,養不活家婆。

    」 巡丁為卡之代表 各省釐局,委員之下,有司事,有巡丁,皆委員所派也。

    委員所在為總局,總局之外有分卡,分卡各事,司事、巡丁仕之。

    司事略如幕僚。

    巡丁見委員,立而不坐,對於司事,則視若儕輩,與同臥起,論其分際,固不上不下也。

    俗呼巡丁為籤【亦作扡。

    】子手,蓋商旅運貨過卡,巡丁查驗,輒刺鐵籤以探之。

    作威作福,悉恃此籤,人皆恨之,因呼巡丁為卡之代表,蓋委員、司事,均須仰其鼻息也。

     同冠顓叟 宣統時,蘇州創辦法政學校,以期造就專門人才,所延教員,泰半雄辨高談,睥睨一切。

    教員某善認別字,講義亦多誤解。

    某日登講席,誤言孔子為魯同冠,而同時某商校教員,則讀顓臾顓叟,一時傳為笑談。

    或贈以聯雲:「孔子為同冠,可憐法政學堂,偏要講二千年前故事;季氏伐顓叟,此等商科教習,還不如三家村裏先生。

    」 茶壺脫底 某校理化教習上課堂,發明茶壺之作用,以粉筆繪茶壺於黑闆,旁註茶壺二字,乃誤書壺為壺。

    學生某起言曰:「先生誤矣!壺字多一畫。

    」教習囁嚅曰:「筆誤,筆誤。

    」隨將壺字未一畫用粉刷拭之,成一壺字。

    合堂哄然,曰:「茶壺脫底,茶壺脫底。

    」 鳥界獸界 自學校盛興,設有外國文一科,青年學子,略諳愛皮西地,輒自炫於人以自矜異,而一切科學,既不精研,固有舊學,更不措意,若是者固所在皆有也。

    滇人王紹周某校學生,一日,貽書趙雲軒,有「接誦來函,備悉鳥界」等語。

    鳥界,西文言一切也。

    意蓋言鳥自空中下視,一切景物。

    無不入其目中。

    越翼日,雲軒往訪,贊之曰:「君人校未久,而已知有鳥界,可謂博。

    洽若再讀若幹年,必可優入獸界矣!」 放屁狗 王少香嘗習為詩,平仄且不諧,以所居僻左,遂以詩鳴,自謂為詩人矣。

    某年入都,恆作詩贈人,李九溪見之,批「放狗屁」三字於上。

    或雲:「君何作此惡罵?」李曰:「此為第一等之評語,尚有二等三等者,乃為惡罵。

    」或究其詳,則曰:「放狗屁者,人而放狗屁,其中尚有人言,偶放狗屁也。

    第二等為狗放屁,狗非終日放屁,屁尚不多。

    第三等為放屁狗,狗以放屁名,則全是狗屁矣。

    」 流學生 世俗於遊學生輒呼為留學生,筆之於紙亦然。

    蓋留學二字,為日本之名詞,輸入最早,流傳已久,口耳間固習之矣。

    遊學二字,乃學部所奏定,普通社會中人,尚鮮有知之者。

    趙趙卿有戚某遊學歐洲,一日,貽以書,封面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