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卷 卷四 廬陵學案(全氏補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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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類同者,自同也,何所感哉!惟異類而合,然後見其感也。

    鐵、石,無情之物也;而以磁石引鍼,則雖隔物而應。

    《彖》曰『觀其所感,而萬物之情可見』者,謂此類也。

    」童子又曰「然則『聖人感人心而天下和平』,是果異類乎﹖」曰:「天下之廣,蠻夷戎狄,四海九州之類,不勝其異也。

    而能一以感之,此王者所以為大,聖人所以為能。

    」 童子問曰:「『《恆》,利有攸往,終則有始』,何謂也﹖」曰:「《恆》之為言,久也,所謂『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也。

    『久于其道』者,知變之謂也。

    天地升降而不息,故曰:『天地之道久而不已』也。

    日月往來,與天偕行而不息,故曰『日月得天而能久照』。

    四時代謝,循環而不息,故曰『四時變化而能久成』。

    聖人者,尚消息盈虛而知進退存亡者也,故曰『聖人久于其道而化成』。

    」 童子問曰:「『《遯》,亨,小利貞』,何謂也﹖」曰:「《遯》,陰進而陽遯也。

    遯者,見之先也。

    陰進至于《否》則不進,利矣。

    遯者,陰進而未盛,陽能先見而遯,猶得小利其正焉。

    」 童子問曰:「『明入地中,《明夷》,君子以眾,用晦而明』,何謂也﹖」曰:「日,君象也,而下入于地,君道晦而天下暗矣。

    大哉萬物,各得其隨,則君子嚮晦而入宴息。

    天下暗而思明,則君子出而臨眾。

    商紂之晦,周道之明也。

    因其晦,發其明,故曰『用晦而明』。

    」童子曰:「然則聖人貴之乎﹖」曰:「不貴也。

    聖人非武王而貴文王矣。

    」 童子問曰:「『《家人》,利女貞』,何謂也﹖其不利君子之正乎﹖」曰:「是何言與!《彖》不雲乎:『女正位乎內,男正位乎外』也。

    」曰:「然則何為獨言『利女貞』﹖」曰:「家道主說于內,故女正乎內,則一家正矣。

    凡家人之禍,未有不始于女子者也,此所以戒也。

    嗚呼,事無不利于正,未有不正而利者。

    聖人于卦,隨事以為言,故于《坤》則『利牝馬之貞』,于《同人》則『利君子貞』,于《明夷》則『利艱貞』,于《家人》則『利女貞』。

    」 童子問曰:「《睽》之《彖》,與卦辭之義反,何謂也﹖」曰:「吾不知也。

    」童子曰:「《睽》之卦曰『小事吉』,《彖》曰『睽之時用大矣哉』。

    」曰:「小事睽則吉,大事睽則兇也。

    凡睽于此者,必有合于彼。

    地睽其下而升,天睽其上而降,則上下交而為《泰》,是謂小睽而大合。

    使天地睽而上下不交,則《否》矣。

    聖人因其小睽而通其大利,故曰『天地睽而其事同,男女睽而其志通,萬物睽而其事類』。

    其《象》又曰『君子以同而異』。

    」 童子問曰:「履險蹈難謂之《蹇》,解難濟險謂之《解》。

    二卦之義相反,而辭同,皆曰『利西南』者,何謂也﹖」曰:「聖人于二卦,辭則同而義則異,各于其《彖》言之矣。

    《蹇》之《彖》曰『往得中也』,《解》之《彖》曰『往得眾也』者,是已。

    西南,坤也,坤道主順,凡居蹇難者以順而後免于患。

    然順過乎柔,則入于邪。

    必順而不失其正,故曰『往得中也』。

    解難者必順人之所欲,故曰『往得眾也』。

    」 童子問曰:「『《損》,損下益上』,『《益》,損上益下』,何謂也﹖」曰:「上君而下民也。

    損民而益君,損矣。

    損君而益民,益矣。

    語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此之謂也。

    」童子又曰:「《損》之《象》曰『君子以懲忿窒慾』,《益》之《象》曰『君子以見善則遷,有過則改』,何謂也﹖」曰:「嗚呼!君子者,天下繫焉,非一身之損益,天下之利害也。

    君子之自損,忿慾爾;自益者,遷善而改過爾。

    然而肆其忿慾者,豈止一身之損哉,天下有被其害者矣。

    遷善而改過者,豈止一身之益哉,天下有蒙其利者矣。

    」童子曰:「君子亦有過乎﹖」曰:「湯、孔子,聖人也,皆有過矣。

    君子與眾人同者,不免乎有過也;其異乎眾人者,過而能改也。

    湯、孔子不免有過,則《易》之所謂損益者,豈止一身之損益哉!」 童子問曰:「『夬,不利即戎』,何謂也﹖」曰:「謂其已甚也。

    去小人者不可盡。

    蓋君子者,養小人者也。

    小人之道長,斯害矣,不可以不去也。

    小人之道已衰,君子之利及乎天下矣,則必使小人受其賜而知子之可尊也。

    故不可使小人而害君子,必以君子而養小人。

    《夬》,剛決柔之卦也。

    五陽而一陰,決之雖易,而聖人不欲其盡決也,故其《彖》曰『所尚乃窮』也。

    小人盛則決之,衰則養之,使知君子之為利,故其《象》曰『君子以施祿及下』。

    小人已衰,君子已盛,物極而必反,不可以不懼,故其《象》又曰『居德則忌』。

    」 童子問曰:「『《困》亨,貞大人吉,無咎』,其《彖》曰『險以說,困而不失其所亨』,何謂也﹖」曰:「『因亨』者,困極而後亨,物之常理也。

    所謂『《易》窮則變,變則通』也。

    『困而不失其所亨』者,在困而亨也,惟君子能之。

    其曰『險以說』者,處險而不懼也。

    惟有守于其中,則不懼于其外,惟不懼,則不失其所亨,謂身雖困而志則亨也。

    故曰『其惟君子乎』,其《象》又曰『君子以緻命遂志』者是也。

    」童子又曰:「敢問『貞大人吉,無咎』者,古之人孰可以當之﹖」曰:「文王之羑裡,箕子之明夷。

    」 童子問曰:「《革》之《彖》曰『湯、武革命,順乎天而應乎人』,何謂也﹖」曰:「逆莫大乎以臣伐君。

    若君不君,則非君矣。

    是以至仁而伐桀、紂之惡,天之所欲誅而人之所欲去,湯、武誅而去之,故曰『順乎天而應乎人』也。

    」童子又曰:「然則正乎﹖」曰:「正者,常道也,堯傳舜、舜傳禹、禹傳子是已。

    權者,非常之時,必有非常之變也,湯、武是已。

    故其《彖》曰『《革》之時大矣哉』雲者,見其難之也。

    」童子又曰:「湯、武之事,聖人貴之乎﹖」曰:「孔子區區思文王而不已,其厚于此,則薄于彼可知矣!」童子又曰:「順天應人,豈非極稱之乎!何謂薄﹖」曰:「聖人于《革》稱之者,適當其事爾。

    若《乾》、《坤》者,君臣之正道也,于《乾》、《坤》而稱湯、武,可乎﹖「聖人于《坤》,以履霜為戒,以黃裳為吉也。

    」 童子問曰:「『《革》去故而《鼎》取新』,何謂也﹖」曰:「非聖人之言也,何足問!《革》曰去故,不待言而可知;《鼎》曰取新,《易》無其辭,汝何從而得之﹖夫以新易舊,故謂之革,若以商革夏、以周革商,故其《象》曰『湯、武革命』者,是也。

    然則以新革故,一事爾。

    分于二卦者,其誰乎﹖」童子又曰:「然則《鼎》之義何謂也﹖」曰:「聖人言之矣:『以木巽火,亨飪也。

    』」 童子問曰:「《震》之辭曰『震驚百裡,不喪匕鬯』者,何謂也﹖」曰:「震者,雷也。

    驚乎百裡,震之大者也。

    處大震之時,眾皆震驚,而獨能不失其守、不喪曰其器者,可以任大事矣。

    故其《彖》曰『震驚百裡,驚遠而懼邇也;不喪匕鬯,出可以守宗廟社稷,為祭主』者,謂可任以大事也。

    」童子曰:「『郭公』『夏五』,聖人所以傳疑。

    《彖》之闕文,柰何﹖」曰:「聖人疑則傳疑也。

    若《震》之《彖》,其辭雖闕,其義則在,又何疑焉!」 童子問曰:「《艮》之《象》曰『君子以思不出其位』,何謂也﹖」曰:「《艮》者,君子止而不為之時也。

    時不可為矣則止,而以待其可為而為者也。

    故其《彖》曰『時止則止,時行則行』。

    于斯時也,在其位者宜如何﹖思不出其位而已。

    然則位之所職,不敢廢也。

    《詩》雲:『風雨如晦,雞鳴不已。

    』此之謂也。

    」 童子問曰:「『《歸妹》征兇』,《彖》曰『歸妹,天地之大義,人之終始也』,其卦辭兇而《彖》辭吉,何謂也﹖」曰:「合二姓、具六禮而歸得其正者,此《彖》之所謂妹者也。

    若婚不以禮而從人者,卦所謂『征兇』者也。

    」童子曰:「敢問何以知之﹖」曰:「《鹹》之辭曰『取女吉』,其為卦也,艮下而兌上,故其《彖》曰『上柔而下剛,男下女,是以吉也。

    漸之辭曰『女歸吉』,其為卦也,艮下而巽上,其上柔下剛,以男下女,皆與《鹹》同,故又曰『女歸吉』也。

    《歸妹》之為卦也不然,兌下而震上,其上剛下柔,以女下男,正與《鹹》、《漸》反,故彼吉則此兇矣。

    故其《彖》曰『征兇,位不當也』者,謂兌下震上也。

    」童子曰:「取必男下女乎﹖」曰:「夫婦所以正人倫,禮義所以養廉恥。

    故取女之禮,自納釆至于親迎,無非男下女而又有漸也。

    故《漸》之《彖》曰『《漸》之進也,女歸吉也』者,是已。

    柰何《歸妹》以女下男而往,其有不兇者乎!」 童子問曰:「《兌》之《彖》曰『順乎天而應乎人』,何謂也﹖」曰:「《兌》,說也。

    『說以先民,民忘其勞。

    說以犯難,民忘其死』。

    說莫大于此矣。

    而所以能使民忘勞與死者,非順天應人,則不可。

    由是見小惠不足以說人,而私愛不可以求說。

    」 童子問曰:「《萃》,聚也,其辭曰『王假有廟』。

    《渙》,散也,其辭又曰『王假有廟』。

    何謂也﹖」曰:「謂《渙》為散者誰與﹖《易》無其辭也!」童子曰:「然則敢問《渙》之義。

    」曰:「吾其敢為臆說乎!《渙》之卦辭曰『利涉大川』,其《彖》曰『乘木有功也』,其《象》亦曰『風行水上,《渙》』。

    而人之語者,冰釋、汗浹皆曰渙。

    然則渙者,流行、通達之謂也,與夫乖戾、分散之義異矣。

    嗚呼,王者富有九州四海萬物之象,莫大于《萃》,可以有廟矣。

    功德流行,達于天下,莫大于《渙》,可以有廟矣。

     童子問曰:「《節》之辭曰『苦節,不可貞』者,自節過苦而不得其正與﹖物被其節而不堪其苦與﹖」曰:「君子之所以節于己者,為其愛于物也,故其彖曰『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者是也。

    節者,物之所利也,何不堪之有乎!夫所謂『苦節』者,節而太過,待于己不可久,雖久而不可施于人,故曰不可正也。

    」童子曰:「敢問其人。

    」曰:「異眾以取名,貴難而自刻者,皆苦節也。

    其人則鮑焦、於陵仲子之徒是矣。

    二子皆苦者也。

    」 童子問曰:「《小過》之《象》曰『君子以行過乎恭,喪過乎哀,用過乎儉』者,何謂也﹖」曰:「是三者,施于行己,雖有過焉,無害也。

    若施于治人者,必合乎大中,不可以小過也。

    蓋仁過乎愛,患之所生也;刑 過乎威,亂之所起也。

    推是,可以知之矣。

    」 童子問曰:「《既濟》之《象》曰『君子思患而豫防之』者,何謂也﹖」曰:「人情處危則慮深,居安則意怠,而患常生于怠忽也。

    是以君子既濟則思患而豫防之也。

    」 童子問曰:「『火在水上,《未濟》,君子以慎辨物居方』,何謂也﹖」曰:「《未濟》之象,火宜居下而反居上,水宜居上而反居下,二物各失其所居而不相濟也。

    故君子慎辨其物宜,而各置其物于所宜居之方,以相為用,所以濟乎未濟也。

    」(中卷。

    ) 童子問曰:「《繫辭》非聖人之作乎﹖」曰:「何獨《繫辭》焉!《文言》、《說卦》而下,皆非聖人之作;而眾說淆亂,亦非一人之言也。

    昔之學《易》者,親取以資其講說,而說非一家,是以或同或異,或是或非,其擇而不精,至使害經而惑世也。

    然有附託聖經,其傳已久,莫得究其所從來而覈其真偽,故雖有明智之士,或貪其雜博之辯,溺其富麗之辭,或以為辨疑是正,君子所慎,是以未始措意于其間。

    若餘者,可謂不量力矣。

    邈然遠出諸儒之後,而學無師授之傳,其勇于敢為而決于不疑者,以聖人之經尚在,可以質也。

    童子曰:「敢問其略。

    」曰:「《乾》之初九曰『潛龍勿用』,聖人于其《象》曰『陽在下也』,豈不曰其文已顯而其義已足乎﹖而為《文言》者又曰『龍德而隱者也』,又曰『陽在下也』,又曰『陽氣潛藏』,又曰『潛之為言,隱而未見』。

    《繫辭》曰:『乾以易知,坤以簡能。

    易則易知,簡則易從。

    易知則有親,易從則有功。

    有親則可久,有功則可大。

    可久則賢人之德,可大則賢人之業』其言天地之道,乾坤之用,聖人所以成其德業者,可謂詳而備矣。

    故曰『易簡而天下之理得矣』者,是其義盡于此矣。

    俄而又曰:『廣大配天地,變通配四時,陰陽之義配日月,易簡之善配至德。

    』又曰:『夫乾,確然示人易矣。

    夫坤,隤然示人簡矣。

    』。

    又曰『夫乾,天下之至健也,其德行常易以知險。

    夫坤,天下之至順也,其德行常簡以知阻。

    』《繫辭》曰『六爻之動,三極之道也』者,謂六爻而兼三才之道也。

    其言雖約,其義無不包矣。

    又曰:『《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

    兼三才而兩之,故六。

    六者非他也,三才之道也。

    。

    』而《說卦》又曰:『立天之道,曰陰與陽。

    立地之道,曰柔與剛。

    立人之道,曰仁與義。

    兼三才而兩之,故《易》六畫而成卦。

    分陰分陽,疊用柔剛,故《易》六位而成章。

    』《繫辭》曰:『聖人設卦觀象,繫辭焉而明吉兇。

    』又曰:『辨吉兇者存乎辭。

    』又曰:『聖人有以見天下之動而觀其會通,以行其典禮,繫辭焉以斷其吉兇,是故謂之爻。

    』又曰:『《易》有四象,所以示也。

    繫辭焉,所以告也。

    定之以吉兇,所以斷也。

    』又曰:『設卦以盡情偽,繫辭焉以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