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五·居士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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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人翰林學士承旨左朝奉郎(知制诰兼侍讀蘇轼撰) 夫言有大而非誇,達者信之,衆人疑焉。

    孔子曰:“天之将喪斯文也。

    後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

    ”孟子曰:“禹抑洪水。

    孔子作《春秋》。

    而子距楊、墨。

    ”蓋以是配禹也。

    文章之得喪,何與于天,而禹之功與天地并,孔子、孟子以空言配之,不已誇乎。

    自《春秋》作而亂臣賊子懼,孟子之言行而楊、墨之道廢。

    天下以為是固然而不知其功。

    孟子既殁,有申、商、韓非之學,違道而趣利,殘民以厚主,其說至陋也,而士以是罔其上。

    上之人僥幸一切之功,靡然從之。

    而世無大人先生如孔子、孟子者,推其本末,權其禍福之輕重,以救其惑,故其學遂行。

    秦以是喪天下,陵夷至于勝、廣、劉、項之禍,死者十八九,天下蕭然。

    洪水之患,蓋不至此也。

    方秦之未得志也,使複有一孟子,則申、韓為空言,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必不至若是烈也。

    使楊、墨得志于天下,其禍豈減于申、韓哉!由此言之,雖以孟子配禹可也。

     太史公曰:“蓋公言黃、老,賈誼、晁錯明申、韓。

    ”錯不足道也,而誼亦為之,予以是知邪說之移人,雖豪傑之士有不免者,況衆人乎!自漢以來,道術不出于孔氏,而亂天下者多矣。

    晉以老莊亡,梁以佛亡,莫或正之,五百餘年而後得韓愈,學者以愈配孟子,蓋庶幾焉。

    愈之後二百有餘年而後得歐陽子,其學推韓愈、孟子以達于孔子,著禮樂仁義之實,以合于大道。

    其言簡而明,信而通,引物連類,折之于至理,以服人心,故天下翕然師尊之。

    自歐陽子之存,世之不說者嘩而攻之,能折困其身,而不能屈其言。

    士無賢不肖不謀而同曰:“歐陽子,今之韓愈也。

    ”宋興七十餘年,民不知兵,富而教之,至天聖、景祐極矣,而斯文終有愧于古。

    士亦因陋守舊,論卑而氣弱。

    自歐陽子出,天下争自濯磨,以通經學古為高,以救時行道為賢,以犯顔納說為忠。

    長育成就,至嘉祐末,号稱多士,歐陽子之功為多。

    嗚呼,此豈人力也哉,非天其孰能使之! 歐陽子殁十有餘年,士始為新學,以佛老之似,亂周、孔之實,識者憂之。

    賴天子明聖,诏修取士法,風厲學者專治孔氏,黜異端,然後風俗一變。

    考論師友淵源所自,複知誦習歐陽子之書。

    予得其詩文七百六十六篇于其子,乃次而論之曰:“歐陽子論大道似韓愈,論事似陸贽,記事似司馬遷,詩賦似李白。

    此非予言也,天下之言也。

    ”歐陽子諱修,字永叔。

    既老,自謂六一居士雲。

    元六年六月十五日叙。

    〈周必大刻本《歐陽文忠公集》。

    〉歐陽先生文粹跋(宋·陳亮) 右《歐陽文忠公文粹》一百三十篇。

    公之文根乎仁義而達之政理,蓋所以翼六經而載之萬世者也。

    雖片言半簡,猶宜存而弗削。

    顧猶有所去取于其間,毋乃誦公之文而不知其旨,敢于犯是不韪而不疑也。

     初天聖、明道之間,太祖、太宗、真宗以深仁厚澤,涵養天下,蓋七十年,百姓能自衣食,以樂生送死,而戴白之老安坐以嬉,童兒幼稚什伯為群,相與鼓舞于裡巷之間。

    仁宗恭己無為于其上,太母制政房闼,而執政大臣實得以參可否,晏然無以異于漢文、景之平時。

    民生及識五代之亂離者,蓋于是與世相忘久矣。

    而學士大夫其文猶襲五代之卑陋,中經一二大儒起而麾之,而學者未知所向,是以斯文獨有愧于古。

    天子慨然下诏書,以古道饬天下之學者,而公之文遂為一代師法。

    未幾,而科舉祿利之文,非兩漢不道,于是本朝之盛極矣。

    公于是時,獨以先王之法度未盡施于今,以為大缺。

    其策學者之亂,殷勤切至,問以古今繁簡淺深之宜,與夫周禮之可行與不可行。

    而一時習見百年之治,若無所事乎此者。

    使公之志弗克遂伸,而荊國王文公得乘其間而執之。

    神宗皇帝方銳意于三代之治,荊公以霸者功利之說飾以三代之文,正百官,定職業,修兵民,制國用,興學校,以養天下之才。

    是皆神宗皇帝聖慮之所及者,嘗試行之,尋察其有管、晏之所不道,改作之意,蓋見于末命,而天下已紛然趨于功利而不可禁。

    學者又習于當時之所謂經義者,剝裂牽綴,氣以日卑。

    公之文雖在,而天下不複道矣。

    此子瞻之所為深悲而屢歎也。

    元間始以末命從事,學者複知誦公之文,未及十年,浸複荊公之舊。

    迄于宣政之末,而五季之文靡然遂行于世,然其間可勝道哉! 二聖相承又四十餘年,天下之治大略舉矣,而科舉之文猶未還嘉祐之盛。

    蓋非獨學者不能上承聖意,而科制已非祖宗之舊,而況上論三代。

    是以公之文,學者雖私誦習之而未以為急也。

    故予姑掇其通于時文者,以與朋友共之。

    由是而不止,則不獨盡究公之文,而三代、兩漢之書,蓋将自求之而不可禦矣。

    先王之法度,猶将望之,而況于文乎?則其犯是不韪,得罪于世之君子而不辭也。

    雖然,公之文雍容典雅,纡餘寬平,反複以達其意,無複毫發之遺。

    而其味常深長于言意之外,使人讀之藹然,足以得祖宗緻治之盛,其關世教,豈不大哉! 初,呂文靖公、範文正公以議論不合黨與遂分,而公實與焉。

    其後西師既興,呂公首薦範、富、韓三公以靖天下之難。

    文正以書自咎,歡然與呂公戮力。

    而富公獨念之不置。

    夫左右相仇,非國家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