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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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州民倪景元嘗捕海寇,後為怯烈州判及其子雅古攘其功賞,反以倪為賊,遂枉問,幹連沈貴甯拷掠死。

    仲溫察倪寃,怯烈坐罪,滅死一等,倪寃獲伸。

    斷官吏罪,必殷勤訓谕,至曰:汝毋畏威,匿寃弗言也。

    鹹曰:公長者,我罪自我分,尚何寃?尤急于興學勸士,具宣教養之意,誘掖其人士,多抵成効。

    至正二年冬,升授奉議大夫,遷湖北,其治如浙東。

    四年春,擢拜奉政大夫、江西省郎中。

    仲溫天性至孝,每念其父母老矣,宦轍無由得合并,其在湖北時,平章公奉旨首宣政,而仲溫有江西之除,亟與平章會于吳。

    一再遣使趣仲溫上,而仲溫樂與親聚首,朝夕色養惓惓焉。

    而兄禀雅實立,方為吳江州達魯花赤,次兄相哥實立廣東佥憲,僑居吳,而弟阿蘭納實立将上嶽州路平陽州達魯花赤,亦會于吳。

    仲溫深念骨肉聚合之日無幾,其志将辭職以為養,平章毅然不許,乃是怏怏之江西。

    既而祖母杜夫人卒于京,乃由江西入吳,且将從平章北上葬秦國,一再行,皆以病作複歸吳。

    蓋仲溫之孝弟由中以着乎外,自非勉強而然者。

    再北上,舟發阊門而複病止。

    更四閱月而卒。

    卒之日,平章俾其室人奉衣斂,則皆弊素無鮮者。

    詢其子五十四,奉其母以告于平章曰:不惟衣不給,其假貸于人者至四百缗。

    平章乃始知仲溫平日所以奉事之者,非有羨也。

    哭之頓絶,曰:吾兒力孝若此,天忍奪之耶?蓋仲溫以親年幾何,竭力以奉,猶恐不及,敢計有無哉?然不知中道遽爾。

    瀕沒,猶張目視平章曰:兒負父,不得盡孝矣。

    烏乎!使仲溫稍待專大用,移其孝親者,必効忠于國,如之何止于斯也?配金童氏,封大興縣君。

    子一,即五十四。

    女二。

    孫男一:觀音奴。

    将以某年月日歸葬于秦國公之兆。

    其子以平章之命,來拜乞銘。

    銘曰:壽雖中道夭,其特立者固表表。

    峨廌三台,佐憲四道,顧豈無其人哉?求如公之賢,則猶劍之有龍泉,不缺不折,斯全其節。

    是則仲溫氏,皎如玉雪者也。

    歸葬于燕,以從秦國之阡,名德章章久益傳。

     白雪漫士陶君墓碣 君姓陶氏,其得姓始于堯。

    至晉,長沙公與靖節處士皆以垂名無窮。

    更江左五朝,曆唐、沿五代以入于宋,衣冠蟬聨,世不乏人。

    有諱榎者,台州司戶參軍,遂家于台。

    八世孫諱若晦,始居之地,乃以姓顯。

    生子諱辰,史館校勘。

    校勘生太常寺簿,諱居安。

    生太學録,諱應雷。

    至元丙子,淮安忠武王統兵平宋,偏師至台,學録為鄉裡請命,将授以官,則曰:吾欲全父母之邦,豈知有他?已而,築室清陽溪上,藥病者、槥死者,赈饑者、煦寒者。

    其配缪諱靜,慈而克賢,故志得伸。

    及生君,有異質,未髫鬌,即異常兒。

    稍長,從周仁榮先生學,邃于易,逮百家九流,皆曉達。

    學成,乃出遊,足迹幾徧天下。

    上京師,王公貴人聞君言論,莫不驚喜傾下。

    然所持者連城之璧、照乘之珠,雜之碔砆,魚目為病。

    于是,翩然南歸。

    每曰:燕、趙古稱多奇士,今所見何不逮所聞耶?既歸,齒髪方壯而家貧,鄉裡諸儒先力勸君宜少屈以就祿,遂試吏蘭溪州。

    民盜骛,連逮一十三人,當刺臂。

    君念其貧輕骛,直得賖免。

    浙省檄補江陰州,州民劉鐵欲強奸趙屠妻,趙訟鐵,鐵抵罪。

    一日,縛其妻犯之,痛棰趙,幾至殒,趙乘急捉刀刺劉斃。

    君謂事出俄頃,非有意故殺也,趙得減死。

    州重建治所,君主辦。

    社稷壇曆久寖壊,每春秋社,祭之道氏院門外。

    君白于尹,社稷複建壇壝。

    調松江,創廰事後燕堂六楹。

    君才優長,能使民不知役而事集。

    屬邑上海民徐德訟戴千戶強刦二人,瘐死十九人,獄具,民皆以為寃,君平反之。

    時部使者韓公審谳,一如君所言,移文升賞而辭。

    縣豪民朱管坐戮死,籍其家,悉以兩家田賜丞相脫脫。

    丞相威權震海内,差官高成、劉錫,副以惡少年為爪牙,南下肆虐,設計陷民掊财,無辜被搒掠,死者無筭。

    府、縣曲承風指,莫敢誰何。

    王兼善以母老被诟辱,奮不顧死,言于官。

    官吏悉驚避,獨知府楊侯仲憤痛之意未決。

    君進曰:朝廷命公守是邦,甯忍坐視赤子啖餓虎頤耶?侯喜,遂與謀,傾諸惡少,勢稍減。

    所差官乃轉委憲、省,遣使至府考立,官猶震懼。

    君獨抱案條析,理明詞直,悉依律斷遣。

    事聞,丞相賞鈔币。

    以年勞,省除杭州東北隅録事司典史,畏吾人伯不花與其妻忽剌真自昔同艱苦,生女已十歲,一朝為省宣使,乃娶忽都女觀音奴為小妻,貌美資豐,善迎合,至抑正妻。

    正妻不勝憤,不花擲刃以剚,弗斃,閉一室囚之,及其女。

    日少予食,欲俾餓死,婢引兒訴主母枉于官。

    録事揮使去,君曰:此婢去,三人必俱死。

    于是,叩頭白憲府,使得伸理獲全。

    伯不花雖遇赦釋免,猶坐黜矣。

    至正壬辰春,除信州弋陽縣,以病不赴。

    秋,再除湖州歸安縣。

    時方兵興,長興州已陷,浙省參政脫脫檄君與烏程縣各運糧二萬斛給饋饷,君募巨艘二十以載。

    君未至半道潰,即指使諸艘,使各有定處。

    甫二日,湖州陷。

    君白參政,畫計策遄複湖州。

    而軍無見糧,君走一介召諸艘,其至無時刻違,遂加賞赉,録功,中書不報。

    方事變時,守土大吏望風奔潰,槌埋竊發,至有火人室廬、淫殺縱恣,君禀命參政,按其罪不少貸,良民始複蘇。

    丙申冬,除紹興上虞縣,歎息言曰:吾懐抱利器,出将為家國天下用,而巧浮沈下僚。

    今年七十,其所藴曽不得少試以沒,尚何言哉?戊戌九月廿日,卒于府城都昌坊之寓舍,享壽七十有三。

    配趙氏,諱德真,故宋宗室孟本女也,有淑德,先君十二年卒,葬黃岩州靈山鄉逍奧之原。

    今侍講張公翥為應奉時,銘其墓。

    子男三人:長宗儀,娶都漕運萬戶松江費雄女元珍;次宗傳,娶錢唐于從正女淑英。

    次宗儒,未娶。

    女三人:長宗媛,适同郡杜思絅。

    次宗媏,适甯國楊至。

    次宗婉,尚幼。

    孫女浚。

    時艱路梗,寓殡會稽玉笥山之原。

    其為人倜傥磊落,于為義若饑渴,居父母喪,哀毀骨立。

    四時薦享,感怆怛悼。

    待人以誠,律己以廉,蓋天禀然也。

    君諱煜,字明元,自号逍奧山人,又号白雲漫士。

    喜吟詠,善樂章。

    夫其遊曆,與所交友,及所抱負,當大有為可也,乃老死簿書期會間。

    然觀留心吏牍,不怵于勢,不溺于利,享尊爵厚祿者,愧于君多矣。

    庸述其履曆之槩,以副其子之請。

    庸揭諸墓,以俟銘傳者采焉。

     畲山老人陳子壽(仁)墓志銘 嗚呼!士而抱利器屈下僚,如轅下駒,受牽絷于庸妄之手。

    不得一展,足為千裡試,此龎士元幾困頓于漢昭烈,何況常人也哉!東吳直東南瀕大海,九峰三泖間,才器如畲山老人,卒厄于簿書期會,其可哀已。

    老人諱仁,字子壽,姓陳氏,其先浚儀人。

    大父鼎,宋迪功郎、崇德監酒稅,遂家錢唐。

    父嗣,青鎮酒醋務都監,沒時家貧。

    母杜,殊賢淑,脫簪珥營襄事,誓守節弗移,躬紉紡蠶織,給其子讀書。

    而老人能淬勵力學。

    時宋亡,人以吏為師,老人念親老人迫,從舅杜汝霖居華亭,業吏獲祿為養,旨甘無少阙。

    母喪,哀泣甚,人至不忍。

    其舅亦漸老,養之如母,至八十三而卒。

    大德間,松江升府,老人筦庫,與計偕解府諸項鈔若幹萬缗。

    時府為皇太後湯沐邑,直隸徽政院,道路以歲祲,往往椎埋竊發,老人用智周防,卒善達畿甸。

    院官以老人才可大用,比南歸,勑其府擢之。

    調上海,以年勞遄辟為府史。

    地瀕海斥鹵,宜荳、麥不宜稻,其事合言浙省,而衆皆首鼠憚行。

    老人毅然請往,意為東南民力竭,征徭寛一分受一分賜,抱吏牍翻覆辨谕曰:海隅罷氓,迫其所有急供上,庸何辭?今輸官欲以其所無有,是殺之也。

    宰臣韪其言,止科荳、麥。

    已而,調常州,更鎮江。

    焦山寺有田在府,寺僧端挾寺資,陰持丹徒縣長短。

    與同寺僧醒有憾,殺醒以滅其迹事。

    逮所謂嚴閏、于湛等拘之獄,榜掠誣服,人皆寃之。

    老人按而得直,時天久旱而雨,人以為洗寃雨。

    次年,勞浙省,除老人婺州路録事典史。

    浙東憲治在婺,守土大吏日惴惴懼飛語,而老人以才幹稱。

    婺民有殺己女舁屍沈潤竈陉下,圖陷以得賄,老人直其寃。

    秩滿,轉衢州。

    衢俗犷,号難治,而老人從容案牍間,三年如一日。

    一日,歎曰:湛卑職,固吾命。

    顧止足,則在我。

    于是,引年以歸。

    松江有舊田廬、琴書畫冊,足以娛歲時。

    邑人長者喜而攜子弟相從,奉幾杖進尊罍靡少間。

    吳興趙魏公為書秋圃二大字遺之,金華黃侍講賦之詩,浯溪俞伯貞父為記秋圃堂。

    其大緻以老人持官不克,而樂廉退,故安于晚節。

    且有子四人:長元善,次亨道,利用,貞固,皆以儒術緻身。

    女二人,皆适士族。

    孫男曾,畀,思。

    配何氏,先卒。

    老人雖從吏,而酷嗜問學,經、史、百氏言往往能成誦。

    遺子從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