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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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罷黜中外老成人幾盡,多用門下儇慧少年。

    久之,以旱引去,洎複相,歲餘罷,終神宗世不複召,凡八年,子。

     字元澤,為人悍陰刻,無所顧忌。

    性敏甚,未冠,已著書數萬言。

    年十三,得秦卒言洮、河事,歎曰:“此可撫而有也。

    使西夏得之,則吾敵強而邊患博矣。

    ”其後王韶開熙河,安石力主其議,蓋兆于此。

    舉進士,調旌德尉。

     氣豪,睥睨一世,不能作小官。

    作策三十餘篇,極論天下事,又作《老子訓傳》及《佛書義解》,亦數萬言。

    時安石執政,所用多少年,亦欲預選,乃與父謀曰:“執政子雖不可預事,而經筵可處。

    ”安石欲上知而自用,以所作策及注《道德經》镂闆鬻于市,遂傳達于上。

    鄧绾、曾布又力薦之,召見,除太子中允、祟政殿說書。

    神宗數留與語,受诏撰《詩》、《書義》,擢天章閣待制兼侍講。

    書成,遷龍圖閣直學士,以病辭不拜。

     安石更張政事,實遵之。

    常稱商鞅為豪傑之士,言不殊異議者法不行。

    安石與程颢語,囚首跣足,攜婦人冠以出,問父所言何事。

    曰:“以新法數為人所阻,故與程君議。

    ”大言曰:“枭韓琦、富弼之頭于市,則法行矣。

    ”安石遂曰:“兒誤矣。

    ”卒時才三十三,特贈左谏議大夫。

     論曰:朱熹嘗論“安石以文章節行高一世,而尤以道德經濟為己任。

    被遇神宗,緻位宰相,世方仰其有為,庶幾複見二帝三王之盛,而安石乃汲汲以财利兵革為先務,引用兇邪,排擯忠直,躁迫強戾,使天下之人嚣然喪其樂生之心。

    卒之群奸嗣虐,流毒四海,至于崇甯、宣和之際,而禍亂極矣。

    ”此天下之公言也。

    昔神宗欲命相,問韓琦曰:“安石何如?”對曰:“安石為翰林學士則有餘,處輔弼之地則不可。

    ”神宗不聽,遂相安石。

    嗚呼!此雖宋氏之不幸,亦安石之不幸也。

     【東都事略王安石傳】 王安石字介甫,撫州臨川人也。

    父益,都官員外郎。

    安石蚤有盛名,博聞強記,為文動筆如飛,觀者服其精妙。

    舉進士高第,佥書淮南節度判官。

    召試館職,固辭,乃知鄞縣。

    安石好讀書,三日一治縣事。

    起堤堰,決陂塘,為水陸之利;貨谷于民,立息以償,俾新陳相易;興學校,嚴保伍,邑人便之。

    通判舒州。

    文彥博為相,薦安石恬退,不次進用,可以激奔競之風。

    尋再召試,又固辭,乃以為群牧判官,出知常州。

    由是名重天下。

     提點江東刑獄,入為三司度支判官,獻書萬餘言,極陳當世之務。

    居頃之,除直集賢院,累辭,不獲命,始就職。

    除同修起居注,固辭不拜,遂除知制诰,自是不複辭官矣。

    以母憂去,服除,英宗朝累召不起。

     神宗即位,除知江甯府,召為翰林學士。

    初入對,神宗曰:“方今治當何先?”安石曰:“以擇術為先。

    ”神宗曰:“唐太宗何如?”安石曰:“陛下當以堯、舜為法,太宗所知不遠,所為不盡合先王,但乘隋亂,子孫又皆昏愚,所以獨見稱述。

    堯、舜所為,至簡而不煩,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難。

    但末世學者不能通知,常以為高不可及,不知聖人經世立法,以中人為制也。

    ”神宗曰:“卿所謂責難于君,朕自視眇然,恐無以副卿此意。

    可悉意輔朕,庶同濟此道。

    ” 一日講席,群臣退,神宗留安石坐,曰:“有欲從容與卿論議者。

    ”因言:“唐太宗必得魏鄭公,劉備必得諸葛亮,然後可以有為,二子誠不世出之人也。

    ”安石曰:“陛下誠能為堯、舜,則必有臯、夔、稷、Ι陛下誠能為高宗,則必有傅說。

    魏鄭公、諸葛亮,皆有道者所羞,何足道哉!以天下之大,人民之衆,百年承平,學者不為不多,然常患無人可以助治者,以陛下擇術未明,推誠未至,雖有臯、夔、稷、&Iota、傅說之賢,亦必為小人所蔽,因卷懷而去耳。

    自古患朝廷無賢者,以人君不明,好近小人故也。

    好近小人,則賢人雖欲自達無由矣。

    ”神宗曰:“自古治世,豈能使朝廷無小人?雖堯、舜之時,不能無四兇。

    ”安石曰:“惟能辨四兇而誅之,此乃所以為堯、舜也。

    若使四兇得肆其讒慝,則臯、夔、稷、&Iota亦安肯苟食其祿以終身乎!” 未幾,除右谏議大夫、參知政事。

    安石既執政,神宗曰:“人皆不能知卿,以為卿但知經術,不可以經世務。

    ”安石曰:“經術者,所以經世務也。

    後世所謂儒者,大抵皆庸人,故世俗皆以經術不可施于世務。

    ”神宗曰:“朕察人情,比于卿,有欲造事傾搖者。

    朕常以呂誨為忠實,毀卿于時事不通;趙、唐介數以言扡塞,惟恐卿進用。

    卿當立變此風俗,不知卿所施設以何為先?”安石曰:“變風俗,立法度,最方今所急也。

    ”于是設制置三司條例司,與知樞密院陳升之同領之。

    而青苗、免役、市易、保甲等法相繼興矣。

     常平倉法,以豐歲谷賤傷農,故增價收粜,使蓄積之家無由抑塞,農夫須令賤籴;兇歲谷貴傷民,故減價出籴,使蓄積之家無由邀勒,貧民須令貴籴。

    物價常平,公私兩利也。

    安石以常平法為不善,更将籴本作青苗錢,散與人戶,令出息二分,置提舉官以督之。

    古者,百姓出力以供在上之役,安石以為百姓惟苦差役破産,不憚增稅,乃請據家赀高下,各令出錢,雇人充役。

    向者,役人皆上等戶得之,其下等、單丁、女戶及品官、僧道本來無役,安石乃使之一概輸錢,于是賦斂愈重。

    市易之法,聽人賒貸縣官貨财,以田宅或以金帛為抵當,三人相保則給之,皆出息什分之二,過期不輸,息外每月更加罰錢百分之二。

    保甲之法,始因戎狄驕傲,侵據漢、唐故地,有征伐開拓之志,故置保甲。

    乃藉鄉村之民,二丁取一,皆授以弓弩,教之戰陣,又令河北、陝西、河東三路,皆五日一教閱,每一丁教閱,一丁供送及諸縣弓手,亦皆易以保甲,其保甲習于遊惰,不複務農。

    京東、西兩路保甲養馬,仍各置提舉官,權任比監司。

    自是四方争言農田水利,古陂廢堰,悉務興複。

    又立賒貸之法,又令民封狀增價以買坊場,又增茶鹽之額,又設措置河北籴便司,廣積糧谷于臨流州縣,以備饋運。

    而天下騷然矣。

     自安石變法以來,禦史中丞呂誨首論其過失,安石求去位,神宗為出誨。

    禦史劉琦、錢ダ、劉述又交論安石專肆胸臆,輕易憲度,殿中侍禦史孫昌齡亦繼言,皆坐貶。

    同知谏院範純仁亦論安石欲求近功,忘其舊學,罷谏職。

    呂公著代呂誨為中丞,亦力請罷條例司并青苗等法,谏官孫覺、李常、胡宗愈,禦史張戬、王子韶、陳襄、程颢,皆論安石變法非是,以次罷去。

     前宰相韓琦上疏論青苗之害,乞罷諸路提舉官,依常平舊法行之。

    奏至,安石稱疾,求分司,神宗不許。

    時翰林學士司馬光當批答,安石指言光有“士夫沸騰,黎民騷動”之語,神宗谕安石曰:“诏中二語,乃為文督迫之過,而朕失于詳閱,當令呂惠卿谕旨。

    ”翌日,安石入謝。

    因為神宗言中外大臣、從官、台谏、朝士朋比之情,且曰:“陛下欲以先王之正道勝天下流俗,故與流俗相為輕重。

    流俗權重,則天下之人歸流俗;陛下權重,則天下之人歸陛下。

    權者與物相為輕重,雖千鈞之物,所加損不過铢兩而移。

    今奸人欲敗先王之正道,以沮陛下之所為。

    是于陛下與流俗之權适争輕重之時,加铢兩之力,則用力至微,而天下之權已歸于流俗矣,此所以紛紛也。

    ”神宗以為然。

    安石乃視事。

     熙甯三年,拜禮部侍郎、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監修國史。

    禦史中丞楊繪、禦史劉摯陳免役之害坐黜,禦史林旦、薛昌朝、範育皆以忤安石罷,知雜禦史謝景溫初附安石,亦以不合去。

     六年,命知制诰呂惠卿修撰經義,以安石提舉,而以子兼同修撰。

    王韶取熙、河、洮、岷、疊、宕等州,安石率群臣入賀,神宗解玉帶賜之,以旌其功。

    慈聖光獻皇後、宣仁聖烈皇後間見神宗,流涕言新法之不便者,且言:“王安石亂天下。

    ”神宗亦流涕,退,命安石裁損之。

    安石重為解,乃已。

    七年,神宗以久旱,益疑新法之不便。

    安石不悅,求避位,遂拜吏部尚書、觀文殿大學士、知江甯府。

    明年,複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

    《三經義》成,拜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

     初,呂惠卿為安石所知,驟引至執政,安石去位,惠卿遂叛安石。

    洎安石再相,苟可以中安石,無不為也。

    會安石子卒,安石力求去。

    九年,拜鎮南軍節度使、同平章事、判江甯府。

    安石丐奉祠,以使相為集禧觀使,封舒國公。

    又辭使相,乃以左仆射為觀文殿大學士。

    元豐三年,封特進,改封荊國公。

    安石退居金陵,始悔恨為呂惠卿所誤,每歎曰:“吾昔交遊,皆以國事相絕。

    ”意甚自愧也。

    哲宗即位,拜司空。

    明年,薨,年六十六,贈太傅。

    紹聖初,谥曰文,配享神宗廟廷。

    崇甯三年,配享文宣王廟。

    政和三年,封舒王。

    靖康元年,停文宣王配享,列于從祀;後又罷安石配享神宗廟,而奪其王爵。

     初,安石提舉修撰經義,訓釋《詩》、《書》、《周官》,既成,頒之學官,天下号曰“新義”。

    晚歲為《字說》二十四卷,學者争傳習之,凡以經試于有司,必宗其說,少異辄不中程。

    先儒傳注既盡廢,士亦無複自得之學,故當時議者謂:“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

    ”安石又著《日錄》七十卷,如韓琦、富弼、文彥博、司馬光、呂公著、鎮、呂誨、蘇轼及一時之賢者,重為毀诋,而安石不恤也。

     安石性強忮,遇事無可否,自信所見,執意不回。

    至議變法,而在廷交執不可,安石傅經義,出己意,辨論辄數百言,衆皆不能诎。

    甚者謂“天變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

    ”罷黜中外老成人幾盡,多用門下儇慧少年。

    久之,以旱引去,洎複相,歲馀罷,終神宗世,八年不複召,而恩顧不久衰雲。

    弟安國、安禮,子。

    臣曰:安石之遇神宗,千載一時也。

    而不能引君當道,乃以富國強兵為事,擯老成,任新進,黜忠厚,崇浮薄,惡鲠正,樂谀佞,是以廉恥汩喪,風俗敗壞。

    孟子所謂“作于其心,害于其事;作于其事,害于其政”者,豈不然哉?烏!安石之學既行,則奸宄得志,假紹述之主以脅持上下,立朋黨之論以禁锢忠良,卒之民愁盜起,夷狄亂華,其禍有不可勝言者,悲夫!(王《東都事略》卷七十九) 【臨川文集序】 古之相其君而成不世之業者,其皆與天下共焉而不以己與者乎?未嘗無所立,而泊然其不敢居;不能無所長,而慊然其不敢恃。

    虛懷夷氣,受天下若壑,而其精強轉運,嘗行于韬光挫銳之中。

    守此而猶有意外不可盡睹之情撓乎其間,則雖有不韪之名,涉似之迹,猶受而甘之,益外砻其所未融,而内浚其所未至,此非獨以求濟其事也。

    君子之道,合天地萬物為一體,以己與焉,則阻隘閡隔,不聯不貫,而況相天下者,其物情國經,殊才積勢,取給于贊決,有非以一己能遍察而獨承者,其不敢居焉,且恃道固然也。

    操瑰玮孤特之行,竣于矜己以收其聲,持決督厲之用,必于責人以速其效,是卑處散地效一官者則可爾。

    據宰相之尊,将奉其君以厘新大業,天下方狃其舊而不吾信,而欲以是道行之,即其雅度夷氣,能收其形于外,而潛伏未艾之根,有一毫廁于胸臆,則幾微不能自掩,聲音笑貌,無以漬灌于物。

    始而矜,中而勝,終而固争,迨夫情憤惋而詞乖激,才易事憤,而天下始不勝其弊矣。

    矜己而卒于謗,責人而卒于叛,背于道而求濟,宜其難矣。

     宋荊國王文公嘗相神宗,憫日弱之勢,睹積弊之時,方欲變法更制,舉其主于堯、舜。

    而公以平生卓絕之行,精博之學,處得君之地,觀其注意措手,規局旨趣,三代以來,一人而已。

    然其時每一法出,則天下皆駭而争,攻擊疏分,曾無虛日。

    比公不安而去,雖其所嘗薦引者,皆起而攻之,至謂為邪,而靖康之禍,或歸其郵于公。

    庸常守成,苟以自度,猶得辭其過于後,而公以堯、舜、伊、周之心,卒用為罪,其亦宜公之不服,而天下後世幾稱過乎?嗟夫,如公者,豈非所謂瑰玮孤特之行,欲勝天下以長,而決督厲之用,欲暴天下以所立者與?公既以其高自處,而視天下莫并己才智,老成鹹背而去,去而莫與共吾事者,斯奸人乘間而入。

    反複排擊之馀,法制數易,民眩于聽,官易其常,始嚣然索其平和敦龐之氣。

    獨程淳公嘗有天下事非一家之語,誠深知公所為。

    病若是,而歸基禍之過于公,于情未稱,亦抑有由也。

    公文章根柢六經,而貫徹三才,其體簡勁精潔,自名一家。

    平生展錯,無出于使還一書,讀之有古人畎畝翻然之志,而後世顧以公相業疑之。

    然公業所以不就,其失自有在,亦安得而并疑其書也?德安吉陽何先生巡撫江西,悉厘百工,表章往哲,刻公集于撫州,而命沐為序。

    沐嘗從先生得聞天地萬物一體之學,辄以此序公文,且用以告後之相天下者。

     嘉靖三十九年四月吉,賜進士出身亞中大夫江西布政司右參政前奉敕提督江廣兩省學政刑部郎臨海後學王宗沐書。

     【紹興重刊臨川文集叙】 紹興重刊《臨川集》者,郡人王丞相介父之文,知州事桐廬詹大和甄老所譜而校也。

    藝祖神武定天下,列聖右文而守之。

    江西士大夫多秀而文,挾所長與時而奮。

    王元之、楊大年笃尚音律,而元獻晏公臻其妙。

    柳仲途志、穆伯長首唱古文,而文忠歐陽公集其成。

    南豐曾子固,豫章黃魯直,亦所謂編之乎詩書之冊而無愧者也。

    丞相旦登文忠之門,晚跻元獻之位,子固之所深交,而魯直稱為不朽。

    近歲諸賢舊集,其鄉郡皆悉刊行,而丞相之文,流布閩浙,顧此郡獨因循不暇,而詹子所為奮然成之者也。

    紙墨既具,久而未出。

    一日謂客曰:“讀書未破萬卷,不可妄下雌雄。

    雠正之難,自非劉向、揚雄莫勝其任。

    吾今所校本,仍閩浙之故耳,先後失次,訛舛尚多。

    念少遲之,盡更其失,而慮歲之不我與也,計為之何?”客曰:“不然。

    臯,蘇不世出,天下未嘗廢律。

    劉,楊不世出,天下未嘗廢書。

    凡吾所為,将以備臨川之故事也。

    以小不備而忘其大不備,士夫披閱,終無時矣。

    明窗淨榻,永晝清風,日思誤書,自是一适。

    若覽而不覺其誤,孫而不能思,思而不能得,雖劉、楊複生,将如彼何哉?”詹子曰:“善。

    客其為我志之。

    ”十年五月戊子,豫章黃次山季岑父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