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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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睛依然睜不開。

    他伸出失去知覺的手抱住了一頭狼,想憑臂力挾住狼的脖子勒死它。

    他摸索着狼的脖子。

    但,還沒等他找到,便感到自己的喉嚨管被狼咬住了。

     大伴後悔不該離開鹿澤莊了,這個意念在他腦際間忽地一閃而過。

     大伴倒下去了。

    狼群一擁而上,撲向他的身體,響起一片撕裂皮肉、咬斷筋骨的鈍濁的聲音。

     皎潔的明月灑向大地,默默地注視着慘不忍睹的場面。

     搏鬥從開始到結束,僅僅用了兩分鐘時間。

     5 大伴毅離開鹿澤莊後不久。

     從窗口向外察看的女大學生向田良子突然驚叫起來。

     其他人也急忙向窗外看去,隻見一群野獸趟着積水疾奔而去,看不清它們的身子,隻看到奔跑時卷起的水花。

     “是狼!”向田良子叫着,“它們是去追大伴的呀!” 那片水花很快就消失了。

     “大伴要被它們咬死了!”良子滿面淚痕地叫着。

     “呵,你安靜點,大伴不會那麼輕易被狼咬死的。

    ”島崎安雄撫慰着向田良子,帶她坐到椅子上。

     狼群無疑是去追趕大伴了。

    現在風雨都停了,不管是誰摸出去,狼群都能毫不費勁地嗅出來;或許是狼派出了“别動隊”封鎖住路口,一旦搏鬥起來,狼群得到信息馬上蜂擁而上。

     島崎細心地觀察到,狼群至少有二十頭。

    假如路上還有另外的狼群的話,總數就會達到推測的幾十頭了。

     大伴毅能逃過狼群的殘害嗎?兇多吉少!島崎判斷着。

    貓科動物一般是靜伏在暗處阻擊獵物。

    犬科動物是采取追蹤和包圍的戰術,以衆多的群屬去包圍,追蹤的時候緊追不舍。

    在人的眼光中,犬科動物是兇殘而又狡猾的。

     被幾十頭猛獸襲擊,是難以逃脫的,不管你如何機敏,如何勇猛,結果也是悲慘的,不能再派人去送死了。

    這是無益的犧牲——島崎得出了結論,這樣做等于是把人一個個地放出去喂食狼群。

    用不了多久,暴風雨再次襲來,鹿澤莊倒毀以後,全體人員一起與狼群搏鬥,直至犧牲,這是無可挽回的局勢。

     内藤節子給大家沖來了咖啡。

    暖水瓶的水早已不熱了,但大家還是默默地喝幹了咖啡。

     島崎喝完咖啡後站到了窗前,月光明亮得叫人難以置信,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

     島崎的視線停在了院子裡,那裡出現了狼的影子。

    島崎取出手電簡。

    輕輕地把窗子打開一條縫,照向院子,很想看清幻覺中的日本狼。

    的确很近似想象中的動物。

    還有,狼的頭骨與原來推定的體格構造是一緻的嗎? 有幾頭狼進入了手電筒的光環。

     島崎安雄的身體僵立了,拿着手電筒的手微微地抖動起來。

    幾束細長的、可怕的青光映在手電筒的光柱中,其中一頭的嘴裡叼着一個圓溜溜的東西。

     乾博子眼尖,她看了後不由在島崎的身邊慘叫了起來。

     這時,幾乎所有的人都站在窗前,他們都明白無誤地看清了狼嘴裡叼着的,正是大伴毅的頭顱。

    狼停住腳步死盯着光圈。

    大伴的頭發耷拉在水裡。

    過了一會,狼走開了。

     涸沼涼介回到座位上。

     乾博子捂着嘴跑出了大廳。

    中江真澄緊緊地閉着眼睛。

    松本重治也說不出話來。

     “真是可憐……”島崎木呆呆地說不下去了。

     又傳來刮風的聲音,嗖地呼嘯着卷了過去。

     大家沉浸在對大伴毅的悲痛裡,對于中原的動靜,誰都沒有多注意。

    廚房裡傳出了響動。

    那裡放着一罐燈油。

    他撕破一床棉破,取出棉花纏到鐵管的一端,找來鐵絲把它紮緊,然後浸到燈油裡。

     涸沼進來問:“打算逃出去嗎?” “隻要你不拔出手槍阻攔我。

    ” “……” “我出去,找到大鹿村,然後給你們聯系,派人援救你們。

    ” 涸沼想,中原會不會找人來援助是個問号。

    他出去以後,肯定不會去找人的,而且,他自己也不再露面。

     “再說,我不是為了救這些人才去當使者的。

    這個破爛房子早晚要倒,我不能在這裡等死。

    如果下了山,給警察聯系我是會做到的。

    我可以起誓。

    ” “想逃吧!” “你打算追捕我嗎?” “我不管你到哪裡。

    ” “那就到地獄來吧!” “再見吧。

    ”涸沼說完扭頭走了。

     涸沼剛出門,井上薰就進來了:“你千萬别去,你要去了,我可怎麼辦呢。

    ”阿薰帶着哭腔,說着就撲到了中原的懷裡。

     “你丈夫不是在這裡嗎?”中原攬着阿薰,用手撫摸着她那油黑的秀發。

     “不行,他不算人。

    ”阿薰用勁搖着頭,臉色蒼白。

     “那好,你就找涸沼刑警吧。

    他可是個沉着機警的人。

    ”中原推開了阿薰,“要挺住,救援隊很快會上來的。

    ” “……”阿薰絕望了,她無言地離開中原出去了。

     女人的淺薄使中原猛地煩躁起來。

    她們以為把身子交給男人就能得到保護,可以理解她們的确陷入了隻能以身子換取安全的苦境,但也不能荒淫無恥到這麼露骨的地步。

    象井上薰這種女人,也許待救援隊一到,馬上會忘了我中原,甚至會憎惡我呢。

    她會悔恨自己不該把身子給了這樣的銀行強盜、殺人犯,眼下面臨絕境,她會為保住自己幹蠢事。

     井上薰在我下山後一定會糾纏涸沼,不過涸沼會拒絕的;那她很有可能向阿鐵獻媚。

    從現在到鹿澤莊倒塌前的幾個小時内,女人們會對男人奉獻身體,找尋她們的依托;而男人們也會從打不開局面的焦躁中,毫不顧忌地在女人身上發洩獸欲。

     危機将要來臨,不會很遠了。

    這正是中原求之不得的。

    如果不是狼群包圍鹿澤莊的話,我中原就很難從執拗的涸沼手裡脫逃,真是蒼天不該絕我。

    現在,我可以堂堂正正地下山了。

    從鹿澤莊到大鹿村至少要花好幾個小時,那就是明天上午七八點。

    就是派出救援隊,等他們趕到鹿澤莊已是下午以後了。

     台風中心迅速迫近,赤石山脈正好處在暴雨的圈内,風大雨狂,道路毀壞,很難上山。

    山裡的風雨不同平原,救援人員及時趕到的可能性是不存在的,這些人逃不出去。

    中原知道包圍着鹿澤莊的狼群是兇惡動物。

    它們已經咬死了武田安造。

    他是位老人,由于體力不支,然而大伴毅那麼強硬的漢子,也難逃活命。

    大伴是有膽有識的男人,是自報奮勇外出當使者的,而且是在暴風雨停息的時候。

    日本狼是一群瘋狂的動物,但正是由于有了它們的突然出現,才有了我獲得自由的可能,接下來就看自己如何掌握這難得的自由了。

    這些想法和中原曆來的人生哲學是吻合的。

    他從自己的生活經曆中,體會到什麼事不親自去開拓就沒有生存的道路。

     現在,中原覺得八十年前就滅絕的日本狼重又出現,這也太滑稽了。

    但是它們很快又将滅亡。

    與它們滅亡的同時,鹿澤莊的二十個男女也将滅亡,這也許是它們對人類進行報複的手段。

     從這幅滅亡圖中安然生存下的,将隻有我犯罪者中原一個人。

     中原沉思許久後終于走出了廚房。

     他朝大廳慢慢地走去,腳步中有着沉重的感覺。

    他發現這沉甸甸的感覺竟是急于踢開死神而生存下去的強烈意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