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清端公文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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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序 (上缺)聖祖仁皇帝特達之知,揚曆中外數十年,如鹍鵬之翔秋風,若巨魚之縱大壑;黼黻太平,潤色鴻業;三湘七澤之間,瓯越閩海之地,風行草偃,吏治稱極盛焉。

    文孫肅庵太守荟萃先生遺稿,彙為一編,其間嘉谟入告、承流宣化之政,興利除弊、月吉唱和之文,與夫碑記雜着之足供采擇者,編校付梓。

    讀其書者,可以得居官之要道、經世之遠谟。

    區區揚風扢雅,抑其末矣。

    然則公之立德、立言、立功,以法天下而傳後世者,如接謦欬,豈獨為陳氏傳家之治譜已哉! 乾隆乙酉仲秋涪陵周煌書于豫章試院之靜香齋。

     孫序 唐宋來立言垂不朽者,莫如昌黎、廬陵之文。

    而二公論文之語,若出一口。

    韓子曰:根之深者,其實遂;膏之沃者,其光晔;仁義之人,其言藹如。

    歐陽子曰:大抵道勝者文不難而自至,固以立言者自有本焉;不在區區文辭之末也。

    粵僻在嶺南,雷與瓊并瀕于海。

    猶憶幼承庭訓,謂雷、瓊間産三異人。

    一曰邱文莊,一曰海忠介,一曰陳眉川先生。

    當是時,先生以天下清廉第一屢獎賞于聖祖仁皇帝。

    故遐迩遞相傳頌,而先君子遂各道其生平;或文章,或氣節,或政事,俾知所效法。

    迄于今幾四十年矣。

    文莊公先代名儒,所輯大學衍義補,凡治國平天下之道,皆可坐言起行。

    惜衰暮登朝,迄未竟其緒。

    忠介公清風勁節,雖婦人孺子亦能舉其一二端以為美談,而文章則不少,概見于世。

    先生遇逢聖主,治行卓越,薄海内外莫不知之,獨其生平所著作,尚未或傳。

    餘嘗謂人生有三立,所以垂諸不朽,必同條而共貫。

    若文莊、若忠介,既人往風微,祗托諸想慕耳。

    我與先生生同斯世,哲嗣與家贊元、葉飛兩兄又為鄉同年友,而餘曾不得附年家子之後,親承豐采以奉教所為三不朽者,不勝慨然于吾生之已晚也。

    今年春,餘校士雷陽,即訪先生後人。

    乃知有明經名子翼、孝廉名子良、茂才名子恭。

    孝廉蒙恩眷念名臣,特賜鄉進士。

    茂才人品端方,餘将循例舉優行以登于朝。

    及詢先生遺集,則僅以制義見示,而未見詩古文詞。

    迨由雷赴瓊,獲都文莊、忠介合選八冊,又得瓊山學的一冊。

    茲由瓊回雷,孝廉兄弟特抄輯先生政績二冊、文一冊、詩一冊示餘,而并囑為序。

    餘所見文莊詩文類,舂容恬适,意盡辭止,庶幾乎有道君子言近旨遠者。

    忠介不留意于語言文字間,而當其性情所激發,則棱棱見風骨,自謂于四子六經或堪輔翼我。

    先生政績昭彰,固已功在社稷、澤在生民,而詩古文詞亦如昔人所稱:瓊山根本盛而枝葉衰,事情多而鞶悅少。

    嗚呼!此則本諸德行以見于事功,而後發為詞章,實有可垂以不朽者。

    克比文莊、忠介兩公,豈第争勝于文辭之末雲爾哉!若夫先人手澤,既猶有存,孝廉兄弟讀其書,即學其為人,勉為不朽業,以勿替家風,是猶惓惓此心所跂予望之者。

     乾隆丙寅六月望日苕上孫人龍手稿。

     顧序 餘童子時,即聞海内有清端陳公者,以名進士起家,揚曆中外數十年,推治行第一,而公方如孤山老衲,以危苦自持,天下信之,顧弗及親其儀範、聆其緒言,有「餘生也晚」之憾。

    嗣以羁宦都門,獲交其文孫肅庵,間述遺事,益心儀之,猶未讀公書也。

    洎餘謝病歸裡,肅庵亦出守南康,移書相招,俾主講白鹿,得數晨夕,肅庵乃盡出公詩文相示;受而讀之。

    蓋自作令,而部曹,而學政,而監司,以至于撫軍,凡興利除弊、恤民饬吏、崇教起化之方具在焉。

    其間敷奏之體要,指陳之剀切,播告之懃懇,與夫論學論文靡不洞達曉暢,加以虛衷求瘼,詢庋诹謀,悱恻之言,溢于行墨。

    歐陽子所謂言之所載、文之所行、大而可恃以傳者也。

    其它記序及有韻之作,要皆原本性情,抒其所得,視之務釆色、誇聲音者,相去不可以道裡計。

    于是,歎有德者必有言,而向所聞風起慕、憾生之晚者,乃今如親儀範而聆緒言也。

    肅庵莅南康未久,而潔己奉公,汲汲于振起文教,有公之遺風焉。

    編校既定,将授諸梓,以流示天下,囑餘以一言綴簡。

    餘材朽行薄,何敢序公文?聊志夙昔景仰之私,得稍慰藉雲爾。

     時在乾隆三十年歲次乙酉立夏前三日海虞後學顧鎮頓首拜序。

     陳清端公家傳 公清德重望,上結主知,下孚輿論,既巳紀之太史,載在司勳,足以垂世不朽矣。

    而國史所錄,類舉其大,不及覶縷餘事。

    其孫南康太守子恭屬餘補綴遺轶,藏之家乘,以示後人。

    因據舊狀采棳,詳于諸生作令時事,後乃撮其要者,作陳清端公家傳。

     公諱璸,姓陳氏,字文煥,一字眉川,海康人。

    去雷城東洋之十五裡,實家焉。

    世族單寒,祖父皆潛德弗耀,公始以進士起家,曆官都察院右佥都禦史,巡撫湖南、福建,追授禮部尚書,賜谥清端,诏入賢良祠。

     公少貧寠,茹苦力學。

    年十九,補郡學生。

    旋丁内、外艱,毀家庀喪葬,生計日索,饘粥時不繼;然試辄冠軍。

    以故,從學者衆,得束修羊稍嬴,辄分贍親故,雖日不舉火弗恤也。

    回翔諸生間久,始以年例貢成均,時公年三十四矣。

    又四年癸酉,登賢書。

    明年甲戌,成進士。

     初,雷陽創立義館,當事延公掌其教,多所成就,釋褐歸。

    諸生複邀公講學其中,裡居五年,足迹未嘗及公門。

    于人世苞苴,無絲粟濡染。

    每謂貧不在多得;非分一二錢,便如千百萬;後嘗舉此入對,實未仕時律身已如此。

     己卯谒選,得福之古田令。

    古田穴山而居,丁田淆錯,賦役輕重,欹民逋逃轉徙;黠悍者或嘯聚林谷,奸吏蘖牙其間,狙詐喜事,挾持短長。

    莅斯土者,率坐累去。

    公幞被之官,即條具八事,請于大吏,行之而賦平役均,民以蘇息報最。

    調台灣,複陳事宜十二條,以興學、廣教為首務。

    時,台邑歸化未久,俗骁悍,公任事三年,而民知禮讓,有文翁化蜀風。

    已入為刑曹郎,轉兵曹。

     己醜分校禮闱,得士一十八人,尋奉命視四川學政。

    教士以崇德勵學為文章根本。

    校課之餘,留心民瘼,作全川六要論,上之行省。

    未及代,調巡台廈。

    台故舊治,稔其弊,至即請革官莊、除酷吏、恤番民,鼎新學宮,建紫陽祠于側,示人以格緻誠正之學。

    海外如鄒魯。

    時撫閩者為儀封張公,相倚如左右手。

    閩人至今樂道之。

    前後在台八年,簡于帝心,遂有巡撫湖南之命,以監司膺節钺,蓋曠典也。

    踰年,陛見,面陳閩、楚事宜,稱旨,寵錫禦制詩章及書籍、貂裘等物,天語褒嘉,稱其平和正氣,為國家祥瑞,遂命移節福建。

    公受恩感激,益自刻勵。

    撫閩三載,吏畏民懷,以勞卒官。

    年六十有三。

    朝廷震悼,恤蔭有加。

    事詳别錄。

     雷郡東有洋田萬頃,為海康遂溪錯壤,堤岸一十七處,逼大海。

    海潮沖齧,多傾圯,漫溢田廬,民失業。

    公嘗告諸當事,倡議捐修,無應者。

    及為閩撫,乃奏請興築焉。

    公自筮仕古田,至為巡撫,計二十年。

    孑身于外,未嘗延緻幕客。

    父子睽隔數千裡,不能具舟車、通往來,傔從一、二人,官廚惟進瓜蔬,皆人情所萬不堪者,而公恬然處之終其身;非卓有定識者,能然欤?聖祖常目為苦行老僧。

    又謂從古清官未見有如伊者。

    亮哉,聖主之知人也。

    公居家孝友,在族黨間恂恂謹子弟率,又似絕無奇特者。

    其盛德君子也夫! 賜進士出身、诰授中憲大夫、充玉牒館纂修、官宗人府主事、前國子監助教、加四級紀錄六次、年家眷晚生顧鎮頓首拜譔。

     條陳台灣縣事宜 職嶺峤寒儒,荷國家作養之恩,謬附科舉,得沾一命。

    昨者初授古田,未展寸長,旋蒙憲恩高厚,驅策驽骀,改調台邑。

    思欲勉竭鈍拙,以圖報稱。

    履台以來,晝夜兢兢,不遑甯處。

    仰惟憲台智周道濟,有經綸宇宙之略,厚澤深仁,淪浃山海,謂察吏所以安民,則供職莫先條畫。

    職不揣迂愚,妄抒管見,敬陳事宜十有二條,不敢謂有當于治理之要務,第在台言台,于地方利病或一、二有合,仰望不棄刍荛,俯賜采擇焉。

     一、文廟之宜改建,以重根本也。

    蓋聖人之教,與王者之化俱遠。

    是以,學宮遍天下,其制度必極宏壯,其規模必極高敞,匪徒肴觀,以遵道也。

    台灣縣為台郡附郭首邑,開複以來,戶口之蕃衍,商旅之輻辏,财貨之流通與夫人文之日新月盛,居然海外一都會也。

    獨以學宮重地,猶襲僞弁住宅而為之。

    凡廟之與宅,規制不同;文廟與他祠尤别。

    今以住宅為文廟,其卑陋湫隘之觀,揆諸朝廷所以崇儒重道、振興文教之盛典,甚覺弗稱。

    而且棂星之未有門也,明倫之未有堂也,藏經之未有閣也,東西兩庑風雨不蔽,鄉賢名宦俎豆匪依,至禦制先師先賢諸贊尚未壽諸金石,其何以俾海陬士庶得睹天章之燦爛乎?夫風俗系乎教化,教化重乎人才,人才由于學校。

    先儒有言:不興學校而求人才,猶不琢玉而求文采,不可得也。

    處台邑而欲養人才于學校,莫如改建文廟之為亟矣。

    雖工煩費巨,未能卒然而就,然奮發為之,要當自今日始。

    除職倡捐及勸募外,仰望憲台為斯文宗主,力賜提挈,俾人文根本之地,得以及早觀成,使海外宮牆煥然改觀,人才蔚起,胥鈞陶所造就也。

    應否定議舉行,伏惟憲裁。

     一、宜興各坊裡社學之制,以廣教化也。

    社學即古者家塾黨庠遺制。

    蓋為人性皆善,但氣禀之偏,習俗之蔽,有入于不善而不自知者。

    古昔社各立學,聚群弟子于其中,教以方名象數禮樂詩書之文,可使上者為賢人君子,次亦不失為寡過之中人。

    末俗因循,不及時教其子弟,忽成老大,習染既深,無可造就。

    所謂時過後學,徒勤苦而無成,猶甘于遜謝曰:吾子非學中人。

    嗟乎!豈有不學自成之材?又豈有學而必不可成之材哉?父兄之教不先,宰斯土者與有責焉。

    海外非即化外不可訓誨之地也。

    張益州鎮蜀嘗言:吾以齊魯待蜀人,亦自以齊魯之人待其身,若徒肆意法律以威劫齊民,吾不忍為也。

    可知法術刑民,原非所恃以為治。

    教人務學,乃真為治之本圖。

    職欲于每坊每裡内設立社學,延老成有行者為之師,聚該坊裡子弟而教誨焉。

    其教之目,自四書五經外,益以小學、近思錄二書,為之正其句讀,稍稍解釋文義,使自少習讀,長乃有得。

    其于學者身心性情,當大有裨益,非小補也。

    應否速行?伏惟憲裁。

     一、宜定季考之規,以勵實學也。

    士子廁名庠序,即應以實學為務。

    實學者何?于經史則博而通也,于世務則谙而練也,處為通儒,出為良吏,此之謂有本、有用之學,而皆可于平時制藝窺一斑焉。

    蓋制藝一道,視之若易,工之甚難;非有明理之識,則詞膚而不切;非有殊尤之才,則氣委而不振。

    然其才、其識,罔非由學問中來。

    學者平時用功,所以貴日邁月征也。

    至鼓舞激勸之方,則月課、季試諸舉,亦其不可已。

    大抵中材之士,不能無求知之心。

    月有課,季有考,亦士子以文藝見知之一日,未有不踴躍思奮者。

    知奮則知恥,日恥則日進,将惟向上是務,一切利欲熏心、苟賤不廉之行,自不覺棄之若浼。

    故謂文章與品誼相關也。

    職忝司民牧,簿書繁冗,不能時集諸生為晤對,除月課聽本學舉行外,每以四仲之月,擇日集諸生于堂,親行考較,略為分别高下。

    其優列者,量加獎賞,仍準所屬童生并與斯考。

    凡土著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