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愛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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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他的死是由于某一個小疏忽,那正是試驗工作所應有的;科學的精神不怕錯誤,而怕不努力改正錯誤。
設若我将來有個“新愛彌耳第二”,我相信必能完全成功,因為我已有了經驗,知道避免什幺和更注意什幺。
那幺,我的愛彌耳雖不幸死去,我并不傷心;反之,我卻更高興的等待着我将來的成功。
在這種培養兒童的工作上,我們用不着動什幺感情。
可惜我很忙,不能把我的經驗完全寫下來;我隻能粗枝大葉的寫下一點,等以後有工夫再作那詳細的報告。
不過,我确信這一點點紀錄也滿可以使世人永不再提起盧梭那部着作了。
愛彌耳生下來的時候是體重六磅半,不太大,也不太小,正合适。
剛一出世,他就哭了。
我馬上教訓了他一番:朋友!閉上你的嘴!生命就是奮鬥,戰争;哭便是示弱,你當然知道這個;那幺,這第一次的也就是,我命令你,第末次的毛病!他又呀呀了幾聲,就不再哭了。
從此以後直到他死,他永沒再哭出聲來過;我的勇敢的愛彌耳!(請原諒我的傷感!) 過了三天,我便把他從母親懷中救出來,由我負一切的教養責任。
多幺有教育與本事的母親也不可靠,既是母親——大學教育系畢業的正如一字不識的愚婦——就有母親的惡天性;人類的退化應歸罪于全世界的母親。
每逢我看見一個少婦抱着肥胖的小孩,我就想到聖母與聖嬰。
即使那少婦是個社會主義者,那小娃娃将來至多也不過成個基督教社會主義者,也許成為個隻有長須而不抵抗的托爾司太。
我不能教愛彌耳在母乳旁乞求生命,乖乖寶寶的被女人吻着玩着,象個小肥哈巴狗。
我要他成為戰士,有鋼闆硬的腮與心,永遠把吻他的人的臭嘴碰得生疼。
我斷了他的奶。
母乳變成的血使人軟如豆腐,使男人富于女性。
愛彌耳既是男的,就得有男兒氣。
牛奶也不能吃,為是避免“牛乳教育”。
代替奶的最好的東西當然是面包,所以愛彌耳在生下的第四天就開始吃面包了;他将來必定會明白什幺是面包問題與為什幺應為面包而戰。
我知道面包的養分不及母乳與牛乳的豐富,可是我一點也不可憐愛彌耳的時時喊餓;餓是革命的原動力,他必須懂得餓,然後才知道什幺是反抗。
每當他餓的時候,我就詳細的給他講述反抗的方法與策略;面包在我手中拿着,我說什幺他都得靜靜的聽着;到了我看見他頭上已有虛汗,我才把面包給他,以免他昏過去。
每逢看見面包,他的眼睛是那幺發光,使我不能不滿意,他的确是明白了面包的價值。
當他剛學會幾句簡單言語的時候,他已會嚷“我要面包!”嚷得是那樣動心與激烈,簡直和革命首領的喊口号一個味兒了。
因為他時常餓得慌,所以免不了的就偷一些東西吃,我并不禁止他。
反之,我卻懲罰他,設若他偷的不得法,或是偷了東西而輕易的承認。
我下毒手打他,假如他輕易承認過錯。
我要養成他的狡猾。
每一個戰士都須象一個狐狸。
為正義而戰的革命者都得頂狡猾,以最卑鄙的手段完成最大的工作。
可惜,愛彌耳有時候把這個弄錯,而隻為自己的口腹對我耍壞心路。
可是,這實在是因為他年紀太小,還不完全明白我所講說的。
假若他能活到十五歲——不用再往多了說——我想他一定能夠更偉大,絕對不會隻為自己的利益而狡猾的。
行為是應以所要完成的事業分善惡的,腐朽的道德觀念使人成為廢物,行為越好便越沒出息。
我的愛彌耳的行動已經有了明日之文化的基本訓練,可惜他死得那幺早,以至于他的行動不能完全證明出他的目的,那遠大的目的。
愛彌耳到滿了三歲的時候,不但小孩子們不喜歡跟他在一塊兒玩耍,就是成人們也沒有疼愛他的。
這是我最得意的一點。
自從他一學說話起,我就用盡了力量,教給他最正确的言語,決不許他知道一個字而不完全了解它的意義,也決不給他任何足以引起幻想的字。
所以,他知道多少話就是知道了多少事,沒有一點折扣,也沒有一點虛無缥缈的地方。
比如說吧,教給他說“月”,我就把月的一切都詳細的告訴他:月的大小,月的年齡,它當初怎幺形成的,和将來怎樣碎裂……這都是些事實。
與事實相反的都除外:月就是月;“月亮”,還有什幺“月亮爺”,都不準入愛彌耳的耳朵。
誰都知道月的光得自日,那幺“月亮”就不通;“月亮爺”就越發胡鬧了。
我不能教我的愛彌耳把那個死靜的月稱作“爺”。
至于月中有個大兔,什幺嫦娥奔月等等的胡言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