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七館閣文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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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英雄從戰戰兢兢來 君子欲有全用于天下,則貴慎所養矣。

    用欲其恢弘,恢弘者,無所不可為。

    養欲其收斂,收斂者,有所不輕為。

    夫收斂者,所以為恢弘;而有所不輕為者,乃其無不可為者也。

    是以齋戒凝神也,而後锺鐻乃成;累丸三五也,而後承蜩若掇。

    怵為戒,視為止也,而目斯無全牛。

    望若木雞也,而異雞乃弗敢應而反走。

    彼夫精一技者,調一物者,且期于養,而後其用全,而況号稱真英雄者哉!<兵志>曰:「守若處女,發若脫兔。

    」此言雖小,可以喻大也。

     故夫号真英雄者,扃之至深,辟之至裕,鑰之至密,張之至弘。

    有侗乎若童稚之心,而後有龜蔡之神智;有怯乎畏四鄰之心,而後有貔虎之大勇。

    困衡胸中,口呿弗張,而後出其謀也若泉湧;踯躅數四,曳踵弗前,而後出其斷也若霆發。

    其心俯乎環堵之内也,而後其才轶乎宇宙之外;其心出乎輿台之下也,而後其才駕乎等夷之上。

    此一人也,其始之戰戰兢兢,若斯無一能者,而識者已有以窺英雄之全用;其後之沛發,若斯其卓荦,若斯其奇偉,人始指之曰「真英雄」,而識者固不觇之于沛發之後,而觇之于平居戰兢之時矣。

     蓋自古稱真正英雄者,放勳風動,則莫若堯、舜;明光勤政,則莫若姬公;而貫百王、拔類萃,則莫若孔子。

    乃其兢業以敕天命,吐握而憂淵冰,恂謹于鄉黨,踧踖于朝廷,抑何其戰戰兢兢也!彼漆園者流,逍遙徜徉,見以為适;而竹林諸子,箕踞嘯傲于醉鄉,見以為能解黏去縛。

    語之以聖賢之戰兢,若狙之絷于樊中,不勝其苦,而求逸去。

    而叩其中,遂乃空疏如糠瓢石田之無當于用,安所稱真正英雄哉!何也?彼漆園、竹林輩,視天下無一之可為,故究也無一之能為。

    而聖賢者,視天下無一之可輕為,故究也無一之不可為。

    故朱氏曰:「真正英雄,從戰戰兢兢中來。

    」豈弗信哉! 後之希英雄者宜何如?曰:「無欲以澄之,慎獨以析之,則自無一時一事不出于戰兢,而其養深,其全用立顯,又何所愧夫世之稱真正英雄者乎! ○刻文章辨體序 蓋古所稱經國大業,不朽盛事也者,其惟文章乎!故機洩于龜馬,基造于墳索,此語文章之始也;摛藻則天壤為光,抒情則丘陵生韻,此語文章之用也,而未及其體。

    今夫治室者,廟與寝異,寝與堂異;而廟寝堂之中,桷與榱異,節與棁異。

    彼各有體焉,梓人固不得匠意而運也。

    而矧夫所稱經國大業,不朽盛事也者乎?吾姑置庖犧以前弗論,論章章較著者,則莫如詩書。

    乃騷、賦、樂府、古歌行、近體之類,則源于詩;诏、檄、箋、疏、狀、志之類,則源于書。

    源于詩者,不得類書;源于書者,不得類詩。

    此猶廟之異寝,寝之異堂。

    其體相離,尚易辨也。

    至于騷、賦不得類樂府,歌行不得類近體,诏不得類檄,箋不得類疏,狀不得類志,此猶桷之異榱,棁之異節也。

    其體相離亦相近,不可不辨也。

    至若諸體之中,尊卑殊分,禧祲殊情,朝野殊态,遐迩殊用,疏數煩簡異宜,此猶榱桷節棁之因時修短狹廣也。

    其體最相近,最易失真,不可不辨也。

     故夫不深惟其體,而以臆為之,則<漁父>、<蔔居>之精遠,<阿房>、<赤壁>之宏奇,見為失騷賦體。

    「落霞孤骛」之篇,見為傷俳;「黃鶴」、「白雲」之句,見為似古。

    而況夫他之樸樕者乎?今天下人握夜光,家抱連城,類憚于結撰,傳景轍鳴。

    自鑿一堂,猥雲獨喻千古;全舍津筏,猥雲憑陵百代。

    而古人體裁,一切弁髦,而不知破規非圓,削矩非方。

    即令沈思出寰宇之外,醞釀在象數之先,終屬師心,愈遠本色矣。

    則吳公《文章辨體)之刻也,烏可以已哉?抑不佞聞之:胡寬營新豐,至雞犬各識其家,而終非真新豐也;優人效孫叔敖,抵掌驚楚王,而終非真叔敖也。

    豈非抱形似而失真境,泥皮相而遺神情者乎! 茲集所編,言人人殊,莫不有古人不可堙滅之精神在,豈徒具體者。

    後之人有能紹明作者之意,修古人之體,而務自發其精神,勿離勿合,亦近亦遠,庶幾哉深于文體,而亦雅不悖輯者本旨,是在來者矣,是在來者矣!編起古歌謠至祭文凡五十卷,外集起連珠至辭曲共五卷。

     ○性習解 夫譚性者,折衷于孔氏。

    其雲「性相近,習相遠」,蓋千古性學券契哉!乃後世說者,不無異同。

    指性同者,則有子輿性善之說在;指性異者,則有荀卿惡、楊雄渾、告子湍水、佛氏作用之說在。

    而孔氏雲「性相近也,習相遠也」,無乃處乎異而同、同而異之間,持兩端者乎!嗟夫,孟氏專言理以維世,楊、荀輩專言氣以惑世,而孔氏則理氣合一,一語而備性之全體矣。

     今試觀嬰孺,其天性常未漓也,固有醒然而慧者,亦有懵然難解喻者;固有相嬉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