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對度蜜月去的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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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小心鏡裡的人兒呵。

     “不怕醜!”她似乎帶點傲慢嘲笑他。

     但是他也打開百寶箱,把日記本拿出,便在那上面寫道—— 眼光在無意中遇合着, 又都默默地微笑了! “給你吧。

    ”他把日記本給她,同時和那枝深深地吻過的自來水筆。

     她也照樣,把自己的筆兒深深地放到嘴裡去,似乎用舌尖舐着,然後從薄薄紅潤的唇兒邊拿出來,含着羞答地送給他。

     他不曾說話,但又照樣的送了過去……兩個人這樣無聲無息的玩着,于是天漸漸地黑了,茶房送着晚餐進來,電燈也随着明亮。

     這一夜,雖然火車上面的設備,縱是頭等的車廂,都遠不及自己新房那樣的又華麗,又藝術,又妥貼,但他們倆因了歡樂和幸福,也就很甜蜜地,并且近于忘我地睡着,和前兩夜一樣。

     自然咧,在愛情熱烈的懷抱裡,無論是車輪的輾軋,汽笛的鳴叫,人聲的嘈嗷,……任何一種的聲音對于他們倆都失去了擾亂的力量了。

    這樣,他們倆便無夢地睡到第二天的清晨。

     “明天這個時候就要到上海了。

    ”他看見她也醒了,便說。

     “後天這個時候必定到西湖了……”她回答,尋思一下,臉上又飛起一陣可愛的紅潮。

     他見着,便急急鼓起嘴唇……可是她躲開了,并且用手兒遮掩着,眼光卻閃起一種明媚。

     “給我吧!” “不!” 但她又把舌尖放在唇邊活動着,故意的作着誘惑…… 其實,到結果,兩個人又給愛情留下了紀念,同時瘋狂地擁抱和瘋狂地接吻起來了。

     等到陽光射到床上來,覺得不能再躺了,他才替她扣好襯衣,穿上長袍,鞋子,……象女婢一樣的伏侍她,種種的事情都做妥貼了,自己也随着去穿衣。

     在盥漱的時候,她故意用命令的口吻叫他來卷袖口,他含笑地照辦了,并且打開她的百寶箱,取出各種化妝品,為她預備。

    接着,他把撲粉在她的臉上,頸上,胸脯上,輕輕地拍起來,又把胭脂在她的唇上畫了畫,最後還把香水灑滿她的衣衫。

     “你看,”她指着鏡子說,“真是一個遍天下尋不到的奴隸!” 他故意的發怒了:“什麼!這是你說的話麼?” “你生來就是——” “你還敢說?” 她得意地笑了,任他在她的酒窩之上吻了一個長吻,這樣小小的玩意兒的風波便平息了。

     于是她也打開他的百寶箱,把刮胡須的保險刀拿出來,安配好了,便笑着說: “來,我替你刮一刮。

    ”一面把刷子調和着香胰子。

     “我臉上沒有胡須。

    ”他拒絕她。

     “讓我試一下不好麼?” “我害怕……” “不要緊,”她說,刷子便向他的唇邊刷去,白的胰子沫卻胡亂地塗滿了臉上。

     “危險!”他的頭在她的手下開始掙紮了。

    “象這樣,我可不敢來。

    ” “不要緊……”她依然想動手。

     “得了!你看那鏡子,我簡直成為戲台上的醜角了。

    ” 鏡子裡面的影子确是很滑稽,她看見了,便笑得彎起腰兒,無力地伏到沙發去;刷子落到地上。

     “小心那刀子!”他趕急的喊,因為保險刀還拿在她手裡。

     她還在笑。

     “真胡鬧得沒有樣子!”他咕噜着。

     她便站起來,笑态盈盈地,從臉盆裡絞幹了手巾,說: “賠你這個吧。

    ” 接着,午餐便送進來了。

     因為他突然嗅見了一股氣味,便皺一下眉頭,低聲地告訴她: “我嗅見了一種氣味,怪不好的,似乎是茶房剛才帶進來的。

    ” 關于這一點,她完全同意了。

    因此,在那個茶房進來收拾叉盤的時候,他們倆便注意他。

     “的确是。

    ”他說。

     “并且還象有病……你看他的眼睛全紅了。

    ” 然而這樣的小事,在他們倆幸福的生活裡面,随着也就忘卻了。

     用過午餐,他們倆又緊緊地挨着,悄悄默默地思想着西湖,和到了西湖以後關于他們倆的一切。

    所以,他們倆有時竟因想象所得的快樂而忘形了,夢呓一般的說着許多含情的,甜蜜的,或是近于所謂肉麻的話。

    并且,常常受了某種事物的暗示,又做出異樣的各種動作。

    譬如想着在冷泉裡面洗腳的時候,她的腳兒便在地上舞擺起來;想着在蘇堤上競走的時候,他便快樂地嚷道:“呵,我跑赢了!”凡此種種,假使旁的人看見了這樣舉動,大約要嘲笑他們倆發了瘋病了。

     其次,也曾在那個時間裡面留下痕迹的,便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