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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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晦庵集卷十四      宋 朱子 撰奏劄 戊申延和奏劄一 臣聞昔者帝舜以百姓不親五品不遜而使契為司徒之官教以人倫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又慮其教之或不從也則命臯陶作士明刑以弼五教而期於無刑焉蓋三綱五常天理民彛之大節而治道之本根也故聖人之治為之教以明之為之刑以弼之雖其所施或先或後或緩或急而其丁甯深切之意未嘗不在乎此也乃若三代王者之制則亦有之曰凡聽五刑之訟必原父子之親立君臣之義以權之蓋必如此然後輕重之序可得而論淺深之量可得而測而所以悉其聰明緻其忠愛者亦始得其所施而不悖此先王之義刑義殺所以雖或傷民之肌膚殘民之軀命然刑一人而天下之人聳然不敢肆意於為惡則是乃所以正直輔翼而若其有常之性也後世之論刑者不知出此其陷於申商之刻薄者既無足論矣至於鄙儒姑息之論異端報應之說俗吏便文自營之計則又一以輕刑為事然刑愈輕而愈不足以厚民之俗往往反以長其悖逆作亂之心而使獄訟之愈繁則不講乎先王之法之過也臣伏見近年以來或以妻殺夫或以族子殺族父或以地客殺地主而有司議刑卒從流宥之法夫殺人者不死傷人者不刑雖二帝三王不能以此為治於天下而況於其系於父子之親君臣之義三綱之重又非凡人之比者乎然臣非敢以此之故遂勸陛下深於用法而果於殺人也但竊以為諸若此類涉於人倫風化之本者有司不以經術義理裁之而世儒之鄙論異端之邪說俗吏之私計得以行乎其間則天理民彛幾何不至於泯滅而舜之所謂無刑者又何日而可期哉故臣伏願陛下深诏中外司政典獄之官凡有獄訟必先論其尊卑上下長幼親疎之分而後聽其曲直之辭凡以下犯上以卑淩尊者雖直不佑其不直者罪加凡人之坐其有不幸至於殺傷者雖有疑慮可憫而至於奏谳亦不許辄用拟貸之例又诏儒臣博采經史以及古今賢哲議論及於教化刑罰之意者删其精要之語聚為一書以教學古入官之士與凡執法治民之官皆使略知古先聖王所以勅典敷教制刑明辟之大端而不敢隂為姑息果報便文之計則庶幾有以助成世教而仰稱陛下好生惡死期於無刑之本意取進止 延和奏劄二 臣聞獄者民命之所系而君子之所盡心也今天下之獄死刑當決者皆自縣而達之州自州而達之使者其有疑者又自州而上之朝廷自朝廷而下之棘寺棘寺谳議而後緻辟焉其維持防閑可謂周且審矣然而憲台之所詳覆棘寺之所谳議者不過受成於州縣之具獄使其文案粗備情節稍圓則雖颠倒是非出入生死蓋不得而察也是故欲清庶獄之源者莫若遴選州縣治獄之官今縣之獄委於令其選固已精矣而未必皆得人其弊未易革也若州獄則今铨格凡選人任滿有舉主關陞者方注繁難令録其慮蓋已詳矣然注司理者乃不用此令而近制唯進納癃老之人然後不得注拟此外則常調關陞雖昏缪疾病之人皆得而為之甚至於流外補官若省部胥史亦得而為之彼以薦舉關陞者固未必盡得才能公正之人然比之昏缪疾病無善可稱與夫胥史之入官者則有間矣蓋昏缪疾病之人苟且微祿唯知自營其於獄事蒙成吏手漫不加省而胥史之入官者又或狃於故習與吏為徒販鬻走弄無所不至故州郡小大之獄往往多失其平怨讟咨嗟感傷和氣上為聖政之累莫此為甚臣愚欲望陛下明诏铨曹更定選格凡州郡兩獄官專注任滿有舉主關陞人或應格不足則次任任滿铨試中第二等以上人其常調關陞及省部胥史并不得注拟見在任者非舉主關陞人即令守倅铨量如委昏缪疾病即保明聞奏特與祠祿其未到人候赴上日亦從守倅铨量方許放上若守倅徇私失實即許監司劾奏罷免所有省部胥史雖已注官待次并令赴部别與拟授庶幾治獄之官其選少清各知任職仰副陛下欽恤之意取進止 貼黃 臣契勘縣獄止是知縣獨員推鞫一或不得其人則拆換款詞變亂情節無所不至今既未能盡變铨法則亦不容無少更革欲望睿慈詳酌明降指揮令縣丞同行推訊無丞處即用主簿仍遇大囚到獄即限兩日内具入門欵先次飛申本州及提刑司照會庶幾粗革舊弊天下幸甚 延和奏劄三 臣竊見諸路提刑司所管拘催州縣經總制錢蓋前代之所無而祖宗盛時亦未之有特起於宣和末年倉卒用兵權宜措畫當時建議之臣方且自以為功而其兄聞之乃為哭於先廟以為作俑之禍且及子孫渡江以後雖知其弊然費出愈繁遂不能罷複有增加以至於今乃為大農之經賦有司不複敢有蠲除之議然其始者亦但計其出納多寡之實數而随以取之則事雖失體而未有甚害及紹興中推行經界之法民間違限契約悉出投印故一二年間此錢之額倍於常歲逮其畢事則便複常數而無複前日之羨矣而一時乃有憸侫掊克之人辄為比較之說以誤朝聽使凡歲入經總制錢悉以經界之年為額其後雖或知其非義而小變之然猶必使趂及一年所收最多之數至其甚無藝者則雖或災傷年分檢放倚閣苖米稅錢已無所入而所謂經總制錢者版曹總所猶不肯與之蠲除上下相臨轉相逼廹下吏無所措其手足則其勢必至於巧為名色取之於民以求幸免司察之官雖知其然然既利其歲額之盈則亦不容有所何問顧猶不足以及數則遂不過将新蓋舊轉後為前歲月愈深逋負日積大郡所欠十數萬缗小郡亦不下一二萬數官吏操切日益嚴峻而莫有知其事之本原者臣愚不知州縣之煎熬局促果何日而少纾斯民之歎息愁怨果何時而少息也陛下厚德深仁愛民如子疾痛疴癢無細不知抑搔按摩無遠不及顧偶未聞此法之弊而已故臣辄敢冒昧以聞伏望聖慈深照本末特诏有司先将災傷年分檢放倚閣苗稅數内所收經總制額盡依分數豁除然後别诏大臣深圖所以節用裕民之術計論經總制錢合與不合立額比較之利病而罷行之以幸天下臣不勝大願取進止 延和奏劄四 臣竊見江西路諸州舊有科罰之弊蓋因歲入有限而費出無常是以不免巧取於民以備支發凡是百姓有事入門不問曲直恣意誅求無有藝極民間受弊不可勝言為監司州縣者欲一切繩之以法則财計頓阙州縣不可複為雖有良吏亦無以免若一切恣之不問則法廢不行民怨無告而貪虐之吏更複并緣以濟其私為害愈甚前此漕司蓋嘗頗捐羨錢以補州縣歲計之阙而禁其科罰然後遠民得以粗安然聞其間亦有循習舊态未能盡革去處欲望聖慈特降睿旨令本路帥臣諸司博訪事宜共行措畫逐一條奏以俟聖裁庶幾官用不乏民賦有經仰寛宵旰之憂潛消災沴之氣一路幸甚取進止 延和奏劄五 臣竊惟陛下以大有為之資奮大有為之志即位之初慷慨發憤恭儉勤勞務以内修政事外攘夷狄汛掃陵廟恢複土疆為己任如是者二十有七年於茲矣而因循荏苒日失歲亡了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聖志下慰人望不審陛下亦嘗中夜以思而求其所以然之說耶以為所任者非其人則陛下之神明豈可謂所任盡非其人以為所由者非其道則陛下之神聖豈可謂所由盡非其道以為規模不定則陛下之規模嘗定矣以為志氣不立則陛下之志氣嘗立矣然且若是何耶臣誠愚賤嘗為陛下惑之故嘗反覆而思之無乃燕閑蠖濩之中虛明應物之地所謂天理者有未純所謂人欲者有未盡而然欤天理有未純是以為善常不能充其量人欲有未盡是以除惡常不能去其根為善而不能充其量除惡而不能去其根是以雖以一念之頃而公私邪正是非得失之幾未嘗不朋分角立而交戰於其中故所以體貌大臣者非不厚而便佞側媚之私顧得以深被腹心之寄所以寤寐豪英者非不切而柔邪庸缪之輩顧得以久竊廊廟之權非不樂聞天下之公議正論而亦有時而不容非不欲堲天下之讒說殄行而亦未免於誤聽非不欲報複陵廟之雠恥而或不免於畏怯苟安之計非不欲愛養生靈之财力而或未免於歎息愁怨之聲凡若此類不一而足是以所用雖不至盡非其人而亦不能盡得其人所由雖不至盡非其道而亦不能盡合其道規模蓋嘗小定而卒至於不定志氣蓋嘗小立而卒至於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