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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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四庫全書 臨川文集卷六十九  宋 王安石 撰 論議 祿隐 太古 原敎 原過 進說 取材 興賢 委任 知人 風俗 闵習 祿隐 孔子叙逸民先伯夷叔齊而後柳下惠曰不降其志不辱其身伯夷叔齊也柳下惠降志辱身矣孟子叙三聖人者亦以伯夷居伊尹之前而揚子亦曰孔子高餓顯下祿隐夫聖人之所言高者是所取於人而所行於已者也所言下者是所非於人而所棄於已者也然而孔孟生於可避之世而未嘗避也蓋其不合則去則可謂不降其志不辱其身矣至於揚子則吾竊有疑焉爾當王莽之亂雖鄉裡自喜者知遠其辱而揚子親屈其體為其左右之臣豈君子固多能言而不能行乎抑亦有以處之非必出於此言乎曰聖賢之言行有所同而有所不必同不可以一端求也同者道也不同者迹也知所同而不知所不同非君子也夫君子豈固欲為此不同哉蓋時不同則言行不得無不同唯其不同是所以同也如時不同而固欲為之同則是所同者迹也所不同者道也迹同於聖人而道不同則其為小人也孰禦哉世之士不知道之不可一迹也久矣聖賢之宗於道猶水之宗於海也水之流一曲焉一直焉未嘗同也至其宗於海則同矣聖賢之言行一伸焉一屈焉未嘗同也至其宗於道則同矣故水因地而曲直故能宗於海聖賢因時而屈伸故能宗於道孟子曰伯夷柳下惠聖人也百世之師也如其高餓顯下祿隐而必其出於所高則柳下惠安拟伯夷哉揚子曰塗雖曲而通諸夏則由諸川雖曲而通諸海則由諸蓋言事雖曲而通諸道則亦君子所當同也由是而言之餓顯之高祿隐之下皆迹矣豈足以求聖賢哉唯其能無系累於迹是以大過於人也如聖賢之道皆出於一而無權時之變則又何聖賢之足稱乎聖者知權之大者也賢者知權之小者也昔纣之時微子去之箕子為之奴比幹谏而死此三人者道同也而其去就若此者蓋亦所謂迹不必同矣易曰或出或處或默或語言君子之無可無不可也使揚子寜不至於耽祿於弊時哉蓋於時為不可去必去則揚子之所知亦已小矣 太古 太古之人不與禽獸朋也幾何聖人惡之也制作焉以别之下而戾於後世侈裳衣壯宮室隆耳目之觀以嚣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婦皆不得其所當然仁義不足澤其性禮樂不足锢其情刑政不足網其惡蕩然複與禽獸朋矣聖人不作昧者不識所以化之之術顧引而歸之太古太古之道果可行之萬世聖人惡用制作於其間必制作於其間為太古之不可行也顧欲引而歸之是去禽獸而之禽獸奚補於化哉吾以為識治亂者當言所以化之之術曰歸之太古非愚則誣 原敎 善敎者藏其用民化上而不知所以敎之之源不善敎者反此民知所以敎之之源而不誠化上之意善敎者之為敎也緻吾義忠而天下之君臣義且忠矣緻吾孝慈而天下之父子孝且慈矣緻吾恩於兄弟而天下之兄弟相為恩矣緻吾禮於夫婦而天下之夫婦相為禮矣天下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皆吾敎也民則曰我何賴於彼哉此謂化上而不知所以敎之之源也不善敎者之為敎也不此之務而暴為之制煩為之防劬劬於法令诰戒之間藏於府憲於市屬民於鄙野必曰臣而臣君而君子而子父而父兄弟者無失其為兄弟也夫婦者無失其為夫婦也率是也有賞不然則罪鄉闾之師族鄼之長疎者時讀密者日告若是其悉矣顧不有服敎而附於刑者於是嘉石以慙之圜土以苦之甚者棄之於市朝放之於裔末卒不可以已也此謂民知所以敎之之源而不誠化上之意也善敎者浃於民心而耳目無聞焉以道擾民者也不善敎者施於民之耳目而求浃于心以道強民者也擾之為言猶山薮之擾毛羽川澤之擾鱗介也豈有制哉自然然耳強之為言其猶囿毛羽沼鱗介乎一失其制脫然逝矣噫古之所以為古無異焉由前而已矣今之所以不為古無異焉由後而已矣或曰法令诰戒不足以為敎乎曰法令诰戒文也吾雲爾者本也失其本而求之文吾不知其可也 原過 天有過乎有之陵曆闘蝕是也地有過乎有之崩弛竭塞是也天地舉有過卒不累覆且載者何善複常也人介乎天地之間則固不能無過卒不害聖且賢者何亦善複常也故太甲思庸孔子曰勿憚改過揚雄貴遷善皆是術也予之朋有過而能悔悔而能改人則曰是向之從事雲爾今從事與向之從事弗類非其性也飾表以疑世也夫豈知言哉天播五行於萬靈人固備而有之有而不思則失思而不行則廢一日咎前之非沛然思而行之是失而複得廢而複舉也顧曰非其性是率天下而戕性也且如人有财見篡於盜已而得之曰非夫人之财向篡於盜矣可欤不可也财之在已固不若性之為已有也财失複得曰非其财且不可性失複得曰非其性可乎 進說 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