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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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更用事率不過一二歲罷黜大抵規摹一律皆出於卑陋淺近不足以興起天下之大事由此宗廟社稷之靈啟寤聖主赫然排羣議起相公於寂寞之濱方淮甸用師控扼上流豈特當一面而已實安危之機也然相公之志氣已見於靖康之初其關天下所以治亂存亡者固非一介愚儒所能窺測今尚有可言者皆相公之細事而猶未獲見也豈經營軍旅之急而未暇耶蓋天下之事有若甚微而其勢甚大治亂之萌莫不有勢言治者必審其勢於未形之中無使至於亂若坐觀其變而安於所忽則恐至於不可救且今日大勢所可憂者人心最為可畏而夷狄不與焉人心或搖何事不生其禍有甚於夷狄人心甯而天意得則叛臣逆賊可搴旗而下夫與強敵對壘而我之國與民不可使先困若一戰而得京師再戰而下河北此亦用兵必然之勢也然以先困之力供此必然之勢而欲措其國於久安有道於此惟使吾不先困而已今諸軍大将氣色精明張五石之弩彎二石之弓者數十萬所向無前可以大舉然兵久則變生事苦則慮易大舉之後其勢不一用事者固嘗曆算周思審其勢而逆為之計矣不然恐事至而惑忽有蜂虿起懷之變度其力不能任則辭而去之使他人任其責於斯時也相公其當之乎蓋慮不先定不可以應猝惟沈識遠慮高視世表者能經畫大勢於無形之中天其意者亦俾相公究知天下疾苦稔熟具瞻然後當國蓋此亦大事存亡之所從出決非近日數君子之所能辦何哉其規模狹陋不知變更所以治具卒不張闡相公即日任其責其監數子之失亦思有以易其轍乎昔裴度之讨淮西切於饋饷皇甫鏄以聚歛勾剝為宰相而度極論鎛奸邪苛刻天下怨之将食其肉且言天下安否系朝廷朝廷輕重在輔相時帝方倚度破賊而度之言如此卒成伐蔡之功近世有王樸者為周世宗獻平邊之策監唐晉之失其說曰觀所以失之之由知所以平之之術彼民與此民之心同是與天意同與天意同則無不成之功樸當五代衰亂之時而知出此使遭明主其所就當如何暨我藝祖平定四方攻取之略皆如樸言然則自古賢人君子之舉事雖行師調度之急未有不以人心為本也不然德宗之讨李希烈宰相非其人而陳京趙贊請稅屋架貸賈缗内怨外忿卒至於亂其效亦可見矣今國家軍旅方興供億無涯而某乃於此時區區言人心可畏蓋畏人心則暴歛豪奪之法不得施於今日然而兵食不足豈無說乎嘗試以江西考之财用自有本源未嘗竭也每有軍需轉運司飛符急於星火止曰於諸司封樁内要若幹而已至於本末盈虛之數封樁之所從出轉運司蓋懵然不知也州縣乘其急緣之為奸無所不至不獨於此時獲免貪惏之罪而轉運司複稱揚其才以為能辦事此風一煽人争為之委官剗刷絡繹在道惟取空文視曆尾見在憑供帳狀而已至於盜隐乾沒則納賂胥吏而不究剗刷之官雖欲加意而本無才術漫而不能省也如此則雖山海之物椎肌斵髓以供終莫能贍蓋财用之失其源非特諸路也上自朝廷主計之臣一切出於無術唯聞賣官爵降度牒甚者至於歛僧道賣戶帖此雖不得已而行官司如能盡收其錢以濟軍興猶有所補今則徒知賣且歛而不複檢校其虧盈則所失亦多矣厥今天下所以大弊皆原於小人先壞其法制然後得肆其奸由是廉恥道喪守宰狼藉獄以賄成民氣寃塞枉不獲伸則掲梃報讐白晝殺人因以亡命遂成兇盜且天子以生人付守宰治之使其不能自辯於刺史縣令之庭而白刃相讐於闾裡之中官司坐視而不能讨天下之亂有大於此者乎今江西盜賊所以未蕩平者其釁皆如此夫非官吏刻剝驅迫以成則不平而報讐以起也近有官司尚不究其源常抑壓被害之家使不得訴而反為好語以自媚於賊以此為消盜賊之術無乃闊疎而不當於人心恐銜寃之民不逞亦操戈而起則寃愈煩而盜賊不勝其多矣去年相公初來鎮南諸州盜賊震恐縮頸不敢搖厥後聞有小人妄言利害獻招安之策於是羣兇複跳聚山林而隂結州縣以求招安大抵近時盜賊剽掠金帛皆以?州縣之吏及士大夫之不亷而能遊者遇官兵捕迹急則議請招安以緩誅讨且今日所謂盜賊者非有奸雄才智之人徒操鉏耰棘矜依險阻刼财币耳所至聚落複有豪民為之囊槖其根株窟穴姓名皆可識也官司若先究治州縣之吏而責囊槖之家則一保伍之力可按圖而縛也此小盜而官不能治恐養成異日背脇疽根忽然潰裂四出而不可救則豈止數倍今日之力哉伏願相公視今日之弊須痛掃除蓋因循苟簡之習慮不及遠自以禍災可以無及其身考之於古曠日持久未有能免於禍災者也雖然賢人君子尚有可以有為之時莫急於今日過今日則恐災稔禍變而悔之無及相公即日入觐天子秉鈞軸議論大事自有素定之謀其計秘世莫得聞也某江西書生天禀介拙宣和初得官湖南見上下怠玩無益於時歸卧山間十五年矣未嘗識中朝士大夫唯是仰服相公之勲德赫然驚人平昔無因進望履舄今茲伏遇相公開藩作鎮一方招納天下之士不問疎賤則采取風俗利病闾閻所患苦者數事别為劄目随書以獻直率愚衷惟相公察之不宣某再拜
盧溪文集卷二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