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股漩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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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代他向您問好,他已經回去了。

    因為格羅的主人北守禮子昨夜到了青森,這事兒就交給她了。

    目前北守禮子正坐着巡邏車在市内搜尋。

    ” “這事真給你們添麻煩了。

    ”安高道謝說,“這樁案子本來是道警的事,青森縣警算是夠幫忙的了。

    ” “沒什麼,彼此,彼此。

    ” “謝謝。

    對了,昨天夜裡提到的那個後藤洋三——” 後藤洋三就是那個想利用貨輪榮光丸幫兇手逃到小樽去的人。

     “聽說昨夜就去了秋田。

    那個遠澤要一今天下午要來本市進行競選演說,他好像是到十和田湖去接他的。

    反正……” “遠澤來青森的事可靠嗎?” “可靠,聽說縣知事還要和遠澤同乘競選車,為他大捧其場。

    我們還有維持現場秩序的任務,說什麼人家也是原參議院主席嘛。

    ” “夠你們忙的了。

    我一會兒就去那兒。

    ” 安高切斷電話。

     他又給道警本部長挂了電話。

     道警本部長細江十五郎的官階是警視監,比安高高兩階。

     “辛苦啦!”電話裡傳來細江宏亮的大嗓門,“我派個人去替你怎麼樣?派個年輕人去……” “我已經老了嗎?” 安高點上香煙。

     “至少已經不是扮演深夜乘直升飛機飛出海峽的角色的年齡啦。

    ” “我覺得這樣對我的身體倒反而有好處。

    ” “不管怎麼說,我得派個探員……” “細江兄!”安高打斷他的話說,“我想暫時不當一段時間刑事官。

    ” “到什麼時候?” “怎麼說呢?” “發什麼傻,你想一直追蹤下去?” “我隻是想把事情弄弄清楚,最後還是由年輕人出馬。

    我可不是想立什麼功啊。

    ” “那還用你說。

    你這個刑事官大顯身手去吧,看下面那班探員不啐你。

    ” “好啦,我會恰如其分的。

    ” 恰如其分什麼?是恰如其分地追蹤下去?還是恰如其分地退出身來?安高自己也不清楚。

    不過不知為什麼,安高總覺得自己已很難放下這樁案子。

     昨夜他知道了那個流浪漢是原通産省航空局武器科長永山雄吉。

    這個永山為什麼突然失蹤,住進了窮村去來牛海邊的小窩棚? 其背景是什麼? 還有那條叫格羅的狗,它從中标津鎮跑到去來牛,後來又和永山結伴到函館。

    永山在函館被害,它又發揮了奇妙的能力溜上渡輪踏上了本土。

     安高就是被格羅勁烈的歸巢本能吸引住了才介入這個事件的。

    他覺得隻要不弄清格羅的下落,自己是無法平心靜氣地抽身而回的。

     安高開始刮胡子。

     有人敲門。

     “請進。

    ” 刮胡子的事沒停下來。

     進來一個高個男人,身影映在鏡子裡。

     “你是誰?” “刑事局長相澤向您問好,我就是為傳這個口信而來的。

    ” “相澤?好,你請坐。

    ” 安高洗完手轉向來客。

     “是的。

    想查清永山雄吉的背景。

    ” “辛苦啦。

    ” 藏田有着精悍的風貌。

    安高想起了藏田這個年齡時的自己。

    那已經是遙遠的過去啦。

     “相澤先生身體好嗎?” 安高一面說一面做起了出門的準備。

     “他很好。

    ” 藏田觀察着安高。

    聽說他已經五十多歲了,可并不見怎麼老态。

    個子高高的,因為略胖,動作看去有些遲鈍。

    從相澤局長嘴裡聽到的安高的過去,在眼面前這個人身上已蕩然無存,他絲毫沒有鋒芒,隻是若說他柔和的外表不過是個假象,倒說不定有幾分道理。

    世界上本來就存在着外露的鋒芒和内含的鋒芒。

     安高收拾完畢,兩人并肩出去了。

     下午兩點。

     安高則行來到設在縣廳附近的遠澤要一的競選事務所。

     遠澤已經到了。

    新聞記者、後援會員把屋子擠得滿進滿出,煞是熱鬧。

     安高讓一個戴臂章的人去把後藤洋三找來,後藤洋三是個中等個子的中年人,相貌和榮光丸輪機手所說完全一緻。

     “你想通過榮光丸讓兩個兇害永山雄吉的嫌疑犯逃到小樽去?” “你在說什麼?” 後藤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

     “别裝蒜了,要不要讓榮光丸那個輪機手和你對對質?” 這時候,身披競選斜帶的遠澤要一擠了進來。

     “喂,你打算破壞我的競選活動還是怎麼的?” 遠澤氣勢洶洶地間。

     “不……” “住嘴!我已經從縣警那兒聽說了,說什麼我的秘書後藤想放走殺人犯。

    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來破壞我的競選的?現在正是競選最緊張的時候,這一點你恐怕不會不知道吧?在這樣的緊要關頭你竟端出這麼一件事來湊熱鬧,天下相貌相像的多着哪!再說你的态度也太不像話。

    你這是存心搗蛋,是陰謀!” 遠澤皺紋深現的臉上怒氣沖沖。

    在身經百戰的政界老手遠澤看來,小小一個警視正根本用不着放在眼裡。

     “……” 安高默默地看着遠澤。

    他這是真的以為有人在破壞他的競選而發火,還是為了包庇後藤洋三演的戲?安高冷靜思考着。

     “把縣知事叫來,還有縣警本部長!” 遠澤命令手下人說。

     “另外,再給我接通警察廳長官!” 遠澤的口氣冷冷的。

    這是一種殘忍的、政治家特有的威脅的口氣。

     “報出你的姓名和官職。

    ” 遠澤慢腔慢調地說,盯着安高的眼光裡卻流露出盛氣淩人的氣勢。

     8 安高則行報出了自己的官職和姓名。

     “破壞競選是什麼罪名你是清楚的啰?” 遠澤要一冷冷地問道。

     “知道。

    ” “有膽量。

    ”遠澤微微一笑,“你官職升到警視正,退職也已經是眼前的事了。

    在退職以前還不怕丢了飯碗,我佩服你的膽量。

    ” “遠澤先生。

    ” 安高兩手仍然插在風衣口袋裡。

     “怎麼說?” “您也是個任過參議院主席的政治家,我相信您是能理解警察的工作的,而且您自然也知道無端幹涉警察執行公務對您沒有好處。

    ” “還不住嘴!” 遠澤神色驟變。

     “你有什麼資格,竟敢教訓起我來了?難道你除了破壞競選還想愚弄我?” “我想忠告您一句,如果您以為搬出競選的王牌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那可就錯了。

    我這是在執行公務。

    ” 安高不動聲色地說。

     遠澤手下的人把安高團團圍了起來,氣氛相當緊張。

    遠澤是保守黨的重要人物,青森縣知事就是遠澤派閥的一員。

     在這兒,遠澤的勢力大得無法估計。

    如今安高竟敢責難遠澤,四周自然要一片殺氣了。

     “看來你是存心來鬧事的了?” 遠澤的聲音一沉。

     “我隻是想以殺害永山雄吉嫌疑犯的名義審訊後藤洋三,您卻硬把這說成是破壞競選……” “您這是非要把這場戲演下去了?” “這是我的職責。

    ” 安高既沒有激奮,也沒有悲怆感,當了一輩子警察見過的事多了,也就練出來了。

    若換上普通的探警,被遠澤這麼一喝,肯定得軟下去,可對于安高來說恫吓根本不起作用。

     “那好,把逮捕證拿出來看看。

    ” “我沒有逮捕證,我隻是來問一些情況的。

    ” “那就請回吧。

    ” “不行。

    ” “嗬!”遠澤臉上橫肉一抖,“你準備怎樣?” “把後藤洋三帶到警察署去。

    ” “笑話!給他點顔色看看!” 遠澤要一掃了衆人一眼,眼光的含義是十分明顯的。

     喽羅們的圈子縮小了。

     “喂,怎麼樣?怎麼不行使國家權力?” 遠澤挖苦說。

     安高默不作聲地站着。

    後藤洋三在遠澤背後,遠澤身邊也圍滿着撮臂捧屁的吹鼓手。

    如果要帶走後藤,必須先把遠澤推開。

    老奸巨滑的遠澤正等着安高上前。

    安高一上去他八成會一把扭住安高,如果稍稍用力一甩,他肯定會故意仰八叉地往地上一倒,然後死死地以破壞競選和暴行罪提出起訴。

     遠澤是為了包庇後藤洋三才擡出破壞競選這塊牌子來的,從一開始就有這個動機。

    遠澤這麼不擇手段地保護後藤的背景是什麼? 安高沒有動。

     永山雄吉是通産省航空局武器科長,永山被害,兩名兇手逃到青森後找到後藤,後藤就為他們的逃跑作了安排;如今又蹦出個原參議院主席遠澤要一擋在前面不讓後藤被警察帶走。

     這麼說,莫非遠澤和永山雄吉兇殺案有牽涉? “怎麼,像個木頭人似的站着就算執行公務了?我看你還是跪地求饒,求我饒恕你破壞競選的罪行,乖乖兒地走吧。

    ” 遠澤得意洋洋。

    他以為安高站在那兒不動是害怕了。

    要是這樣的話他的計策便無法得逞,因此拚命挖苦、挑逗,想促使安高構成暴力行為。

     “你出來,後藤。

    ” 安高從口袋裡抽出兩手,指着後藤說。

     “你過來怎麼樣?” 遠澤挑釁道。

     安高心想,看樣子不得不出手了。

    一出手就很可能落入遠澤的圈套,弄得不好連飯碗都得砸,但絕對不能就此退卻。

    自己又不是—個普普通通的探員,不算數也是個堂堂正正的警視正。

    安高的雙肩還擔着警察的面子。

     安高跨上前去。

     人們随之而動。

     “遠澤先生,能不能請您讓開點?” “把我推開不就得了?” 遠澤說着就朝安高胸部打來。

     安高早就料到他會來這一手,抓住遠澤打過來的右臂輕輕一推。

    遠澤甩開他的手腕一把扭住安高,安高把他推開。

    就像早就等着這個機會似地,遠澤仰面退了幾步,撞在旁邊一張桌子上,然後裝着是反彈開來的慣力,自己拿腦袋往桌子上砰的撞了一下。

     “好哇,你竟敢打人!” 遠澤的聲音裡帶着殘忍的喜悅。

     安高見狀,立刻明白了這樁案子确實非同尋常。

    遠澤為了庇護後藤和那兩個兇手居然連這把老骨頭都豁出來了。

    他這絕不是什麼俠義肝膽或耍酒瘋。

     安高的臉微微發青。

     “别讓這家夥跑了!” 遠澤大叫。

     遠澤的手下扭住安高,把他按倒在地。

     正在這時候,縣知事和縣警本部長趕到了。

     縣知事叫植村常吉,五十多歲,繃着一張黑臉。

     植村知事讓遠澤手下的那批幫手先出去。

     “把這個人抓起來。

    ” 遠澤指示永濑縣警本部長。

     永濑面有不悅。

    安高認識永濑,不僅僅是永濑,一般縣的縣警上層人物都和他是知己朋友,因為都曾在警察廳共過事。

     “我控告這個人犯了破壞競選和特别公務員暴行罪!” 遠澤面紅脖子粗。

     “知道了。

    ” 永濑朝安高點點頭。

     “你來一下。

    ” 安高見永濑這麼說,便走出屋子。

     永濑走到馬路上停住了腳步。

     “這兒的事就交給我吧,怎麼樣?” 永濑叼上一支煙。

     “以妨礙執行公務的名義是可以抓他幾個的。

    ” 安高也取出香煙。

     “不,”永濑搖搖頭,“這得看對方是什麼人。

    我看暫時還是大事化小為好……” “如果你能把後藤洋三給我帶來,這事算了也行。

    如果這一點辦不到,我可不走。

    ” 安高下了決心。

    這裡是青森縣警的管區,來太硬的不行。

    但根據永濑的态度,可以以道警的名義擔保向法院請求後藤洋三的逮捕證。

    至于請求書上要求的證據資料,有榮光丸那個船員的證言就足夠了。

     “這我可以想想辦法。

    ” 永濑也有自己的處境,不能無視道警的協助請求。

     “好,這事就拜托你了。

    ” “好吧。

    請您先回縣警。

    ” 永濑說完轉身離去。

     安高目送着永濑瘦長的背影走遠,也舉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