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越過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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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向海裡逃去,團扇似的前肢扒着沙子,身子一左一右地扭動着。

     永山發瘋似地跑着。

    海狗的繁殖地區是從白令海諸島到桦太一帶,一到秋天就南下,聽說阿伊努人很喜歡獵海狗。

    這頭海狗不知什麼緣故竟獨自跑到百人浜上曬起太陽來了。

    如果能捉住它,眼下就不愁沒吃的了。

    此時,肚疼什麼的早已飛到九霄雲外。

     格羅飛快地蹬着海灘上的硬沙,像是想截住海狗的退路。

    這個方案十成中已成功了八九成,格羅比爬行的海狗早幾秒鐘趕到,堵住了退路。

    可是那海狗并沒有停下來,像是想用巨體把對方壓扁似地朝格羅撲去。

     格羅并不躲避,朝海狗迎了上去。

    兩頭動物在沙灘上扭成一團,發出兇猛的怒号。

     永山跑着。

    海狗的身體比格羅大将近五倍,牙也長,弄得不好格羅會被它咬死。

     永山趕到了。

     格羅死死地咬住海狗的脖子,牙齒嵌進了海狗光溜溜的肉裡。

    海狗甩着脖子,怒号着,想把格羅甩下來。

    格羅已經被它摔在地上了,可仍然咬住不放,後足的爪子使勁蹬着海狗的身體。

    如果不是這樣,它會被回過頭來的海狗咬住的。

    血噴了出來。

     海狗想以自己的體重把格羅壓死,滾倒在地。

    格羅一聲慘叫,跳躍着。

    海狗伸長了脖子,長牙夠到了格羅。

    格羅在千鈞一發間跳開了,海狗一得勢,兇猛地撲了上去。

     永山用木棍在海狗背上狠狠一擊,海狗朝永山轉過身來。

    格羅乘勢又竄上去咬住了海狗的脖子。

    海狗一聲慘叫,轉身向海裡逃去,脖子上拖着格羅沒命地朝海裡奔。

     永山繞到前面舉棍就打,離水面隻有兩三米了,若是被它逃下水去,那就前功盡棄了。

    格羅仍然死死地咬住海狗的脖子,若被拖進水裡,反而會死在海狗的利牙之下。

     “放開,格羅,危險。

    ” 永山喊着又是一棍,這一棍擊中了海狗的頭部。

    但海狗并沒有退卻,呲着牙威脅着永山,仍然往前闖。

     永山急壞了。

    格羅仍然咬住海狗的脖子不松口,身體在沙灘上拖出了一條溝。

    要是一松口,海狗馬上會逃進海裡。

    也許格羅是想到若讓海狗逃掉仍得挨餓才這樣不顧死活的吧。

     永山挨了海狗的長牙一下,不,是被它的頭撞了一下,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已經到水邊了,海狗竄進了水裡,水花四濺。

    海狗的身體已浸到水裡了,格羅仍然咬住它的脖子。

    永山揮棍又是一下,他覺得這最後的一擊狠狠擊中了海狗的腦袋。

     這時候,海狗已潛入白浪之中。

     “格羅!格羅!” 永山放聲絕叫,格羅被海狗拖進水底去了。

    永山悲痛地呼喊着,他知道,格羅是再也喊不回來了。

    海狗一進海裡可就是它的天下了,而格羅卻隻要一分鐘就會被悶死。

    被海狗抱着拖進深水的格羅是斷無生還的希望了。

     “格羅——!” 永山跑進水裡。

    海狗和格羅消失的水面上水花翻騰着。

     突然,格羅的腦袋在浪花裡浮了出來。

     “格羅!” 格羅用狗爬式向他遊來,不一會兒就遊到了,抖抖身上的水,然後朝海面吠叫了兩聲,又朝遠處遊去了。

    永山追在後面,海水不深,隻沒到胸部。

     格羅遊着遊着突然把頭鑽進水裡,永山走近它,小心翼翼地把頭潛進水裡一看,那海狗死了。

    身子被底波打得一漾一漾的。

    永山潛入水底,抓住海狗的鳍往上拖。

     好容易才把海狗拖到岸上。

     海狗流着血,脖子上有兩處深深的傷口。

    鮮紅的血染紅了海灘,它的腦袋碎了。

     永山把海狗拖上岸,坐在地上好一會兒動彈不得。

    格羅咬開海狗的肚皮舔着血,貪婪地吃着皮下脂肪。

     “吃吧,格羅,吃個飽。

    ” 永山喘着粗氣對格羅說。

     “這是你的戰利品。

    ” 他仰面在海灘上躺了下來,低空中海鳥飛翔。

    不知什麼緣故,肚子已經不疼了。

     “我們終于得救了……”他喘息着低語。

    這頭海狗足有四五十公斤重,不用為吃的發愁了。

    如果把他弄上去找一家人家把肉分給他們一半,人家一定會提供烤烤衣服以及其它種種方便的。

    隻要能把海狗烤成熟肉帶在身上,目前就不用為饑餓擔心了,而且也能讓格羅吃得飽飽的。

     他仰頭看看格羅。

    格羅伏在海狗身邊,臉上滿是舔血時沾上去的血,一股酒足飯飽的樣子。

     永山默默地看着它,心想,格羅和自己的性格實在大不一樣。

    這是一條有着驚人毅力的狗,它敢于和身軀比自己大幾倍的海獸挑戰,而且取得了最後的勝利。

    也許格羅心裡明白,如果讓海狗逃走,永山會餓死,而它自己也不得不獨自彷徨流浪吧。

    對于它那種被拖進水後仍死咬不放的執念,永山佩服得五體投地。

     也許生活本身就是那麼一回事。

    對這場惡鬥格羅把命都豁出去了,當然它也許憑本能已知道海狗會馬上就死亡,可隻要稍有舛錯,它就有可能葬身海底。

    或者可以這樣說,要不是永山的最後一擊敲碎了海狗的腦殼,那海狗用不了一分鐘就能把格羅咬死。

     要在世界上生存下去可真不容易啊,永山想。

     3 十月二十九日,夜。

     永山雄吉和格羅在襟裳岬附近露宿。

    這是一所建在公路旁田野裡的小屋,說它是小屋更不如說是一個放置雜物的小棚子。

    門沒鎖着。

     永山和格羅都已恢複了元氣。

    永山裹着兩床毛毯睡着,毛毯已經舊了,是别人給的。

    作為一張海狗皮的代價,他們還給了他一些背囊、飯團、山襪之類的東西。

    他把大部分海狗肉也給了他們,留得太多帶在身上也不便趕路。

     就是不在襟裳岬找活兒幹,個把禮拜之内是不用擔心挨餓的。

     格羅傍着永山睡着,輕輕地打着呼噜。

    不用餓肚子了,徒步旅行倒成了适度的運動,所以它打起呼噜來了。

     和發現海狗之前在百人浜上的困苦相比,如今真可謂天差地别了。

    他對前途充滿了希望。

     不過,希望中也帶着一絲陰影。

    這使永山開始感到苦惱。

    苦惱就在格羅身上。

     看來,到函館是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了。

    從這兒趕到樣似鎮後,前面沿海的235号公路上運貨卡車的流量很大,運氣好一點的話,也許能搭一輛便車到苫小牧市一帶。

    如果這樣的話,到函館隻有兩百公裡路了。

    那裡城鎮多,估計找份活兒幹問題不大。

     問題在最前面——旅途的終點。

    到達東京後他能舍得和格羅分開嗎?使永山苦惱不已的就是這一點。

     他一想到要在東京和格羅分開,難過得像胸口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似的。

    說得過分一點,它可是他生死與共的夥伴呀。

    格羅現在對他已經不存一絲隔閡了。

    說不定它已經把舊主人忘掉了。

    不,狗是記憶力強的動物,即使再過幾年也不會忘記的。

    他很想知道,在格羅心中對舊主人的懷念和對他的信任究竟哪一個分量重。

     即使格羅對舊主人感情更深過自己,永山也不想和格羅分手。

     他最擔心的是格羅到了東京後仍将獨自繼續它的旅行。

    格羅的家在目黑區,一想象格羅獨自奔向那裡的樣子,永山心裡真不是滋味。

    到時候格羅真的會離開自己到那裡去嗎? 永山忽然擡起頭來。

     他好像聽到了什麼響動。

     他側耳傾聽。

     聲音沒有再響。

    永山想到了棕熊,脊梁一陣陣發冷。

    他拿起枕邊的手電簡,想喊醒格羅。

    格羅早已醒了,在手電光裡微微甩着尾巴。

     “是棕熊?” 好像不是,格羅背上的毛平躺着。

    它雖然看着門外,卻沒有捕捉氣味的樣子。

    永山見狀想,也許是狐狸野兔一類的東西。

     他正想睡下,那聲音又響了。

    永山起來了,他聽到好象是女人的慘叫,尖細的聲音從黑暗中隐隐傳來。

    格羅站起來沖門口搖着尾巴,喊叫聲離這裡并不怎麼遠。

    永山還有些疑疑惑惑,這段公路是在山上,這樣一個連人家都沒有的地方哪裡會有什麼女人慘叫。

    或許是什麼獸類的叫聲吧? 但他還是走出了小屋。

     慘叫聲又響了起來,就在左前方的小樹林裡。

    尖厲的喊叫聲劃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