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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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相信小哥必然也十分明白這一點。

    這念頭電光石火般在她腦中一掠而過,她決定行險一試了。

     “小哥,”她慢慢地說:“你是真的喜歡大嫂,是不是?” 守謙的身子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仰起頭來大笑了兩聲。

    “小潔,你在幹嘛?給連續劇編劇本啊?”他笑得幾幾乎出不來氣:“哇賽,我還以為隻有文學院的女生才會滿腦子稀奇古怪的念頭,怎麼你也給傳染上了?” 那種過度誇張的笑法給了以潔所需要的答案,她對着自己點了點頭。

     “不是就不是,笑那麼大聲作什麼?”她淡淡地說:“喂,我們到底還看不看音響啊?” 在談論音響的時候,她可以察覺到守謙常常以若有所思的眼光在觀察着她。

    一直到他送她回家的時候仍然如此。

    然而她所有的收獲也不過就是:确知了一個她已經知道的三角關系。

    然後呢?然後該怎麼辦?兩個當事人守口如瓶,另一個已不可能再開口……眼前事明明白白,隻是一條死巷子! 她陰郁地推開了客廳的門。

     “聽何媽說,你到守謙那兒去了?” 平浩的聲音從客廳中央傳來,使她有些意外地揚起了眉稍。

    都已經是晚上十點了,他不是應該在房裡看那些企畫案和卷宗的麼? “是啊。

    ”她簡單地答:“想買個音響,上小哥那兒去見識見識。

    ” “談個音響談了那麼久?” “三個鏡頭那能算久?”以潔說,迳自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你要跟小哥談過音響你就會知道,那些東西他可以談上三天三夜!” “我還以為他迷那些東西是高中時的事哩。

    ”平浩幹幹地說,以潔很快地瞥了他一眼。

     “他現在是沒有那麼迷了啦,但是積習難改嘛。

    ”她的聲音輕快了起來,察覺到一股子奇特的歡喜在她心底開始波動,趕忙将它給壓了下去。

    平浩對她的回答沒作任何評語,隻是雙眼沉沉地看着地面,嘴角刻着深刻的線條。

    就在以潔覺得彼此之間的沉默已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時,他慢慢地開了口: “你最近——常常和守謙在一起?” 以潔心中一緊,血流的速度突然間全都亂了。

    這一個多月以來,大哥首次和她談及公事之外的話題,這表示着什麼呢?她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是啊。

    ”她說,傾聽着血液撞擊着耳鼓的聲響。

    仿佛隔了一個世紀那麼長久,才聽得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擡起眼來瞧着她。

    他的面孔異常嚴肅,眼底的神情則深奧難解。

     “你……該不是在跟他戀愛吧?”他極慢極慢地說:“小潔,這個問題很重要,請你千萬不要瞞我!” “我怎麼會跟他戀愛呢?小哥就是小哥啊。

    ”以潔輕描淡寫地說,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因為這個問題而足足增加了兩倍。

     平浩定定地瞧了她半晌,而後慢慢地閉了一下眼睛。

    “那就好。

    ”他說,身子朝前移動了一些,嘴唇抿了一次又一次,顯然正在考慮他的措辭。

     “小潔,”他慢慢地說:“我知道你是個大人了,你理性又聰明,能夠清楚地分辨是非;我也知道守謙是個很迷人的男子,可是,”他艱難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聽大哥的勸,絕對、絕對、絕對不要在感情上和他産生任何的瓜葛,千千萬萬不要愛上他!” 以潔深深地吸一口氣,緊緊地閉了一下眼睛,隻覺得自己的心髒仿佛被什麼東西高高地提了起來,而後又撒手讓它墜下。

    有那麼短短的片刻之間,她曾經以為……她曾經期望……而結果,他隻是在勸她不要愛上守謙! “就這樣?”她淡淡地問,自己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在這刹那之間流幹了。

     如果不是因為她轉開了自己的眼眸,她會見到一抹驚惶之色掠過平浩臉上——因為她的疲憊灰心而産生的驚惶。

    老天哪,他驚駭地想:難道我說得太遲了些?難道她已經開始愛上守謙了?他想也不想地移身向前,一把握住了以潔的手。

     “小潔,我很抱歉必須告訴你這樣的話,你不會知道我有多麼抱歉!”他焦急地說:“但是我沒有法子不說,我——” “為什麼?” “因為——”平浩咬了咬牙:“因為守謙不是一個可以信任的人。

    愛上他你會受傷的!” 以潔霍然間睜開眼來,直直地盯着平浩瞧了半晌。

    這就是你橫刀奪愛的理由麼,因為你不認為小哥可以為愛他的人帶來幸福,因為你——怕家琪受傷? 這幾句話隻在她唇邊一轉,卻終是被她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蹒跚地站起身來,她有氣無力地丢下一句:“晚安,大哥,我回房去了。

    ”就離開了客廳。

    她沒看到平浩臉上黑紗一樣籠罩下來的陰郁,也沒看到他身側那緊緊捏起的雙拳。

    事實是,現在的她什麼都不知道了! 一直到她關上了自己房門,那忍了老半天的淚水才終于滴落下來。

    以潔緊緊地壓着自己的口唇,在床鋪上頭縮成了一堆。

    她好痛呵,一種悲怆難言的疼痛。

    這樣的疼痛說來真是無稽,因為她明明白白地知道大哥會和她說那一番話毫無疑問是出于關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