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歌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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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女性在事實上還逃不掉家庭的牢獄。

    今後覺醒的女性,在這條滿了鐵蒺藜的長路上,将什樣去掙紮啊! 叫新女性把個人的自覺抑沒了來學那舊式女性的盲目的生活,減卻自己苦痛嗎?社會上大部分的人們,也許都在這樣想。

    什麼“女子教育應以實用為主”,什麼“新式女子不及舊式女子的能操家政”等種種的呼聲,都是這思想的表示。

    但我們斷不能贊成此說,舊式女性因少個人的自覺,千辛萬苦,都于無意識中經過,所感到的苦痛,不及新女性的強烈,這種生活,自然是自然的,可是與普通的生活界有何兩樣!如果舊式女性的生活可以贊美,那末動物的生活該更可贊美了。

    況且舊式女性也未始不感到苦痛,這俗謠中所謂“忙”,不都是以舊式女性為立場的嗎?一切問題不在事實上,而在對于事實的解釋上,女性的要為妻為母是事實,這事實所給于女性的特别麻煩,因了知識的進步及社會的改良,自然可除去若幹,但斷不能除去淨盡。

    不,因了人類欲望的增加,也許還要在别方面增加現在所沒有的麻煩。

    說将來的女性可以無苦地為妻為母,究是夢想。

     我不但不希望新女性把個人的自覺抑沒,甯希望新女性把這才萌芽的個人的自覺發展強烈起來,認為妻為母是自己的事,把家庭的經營,兒女的養育,當作實現自己的材料,一洗從來被動的屈辱的态度。

    為母固然是神聖的職務,為妻是為母的預備,也是神聖的職務,為母為妻的麻煩,不是奴隸的勞動,乃是自己實現的手段,應該自己覺得光榮優越的。

     “我有男子所不能做的養小孩的本領!” 這是斯德林堡某作中女主人公反抗丈夫時所說的話。

    斯德林堡一般被稱為女性憎惡者,但這句話,都足為女性吐氣的,我們的新女性,應有這自覺的優越感才好。

    苦樂不一定在外部的環境,自己内部的态度常占着大部分的勢力。

    有花草癖的富翁,不但不以晨夕澆灌為苦,反以為樂,而在園丁卻是苦役。

    這分别全由于自己的與非自己的上面,如果新女性不徹底自覺,認為妻為母都不是為己,是替男子作嫁,那末即使社會改進到如何的地步,女性面前也隻有苦,永無可樂的了。

     心機一轉,一切就會變樣。

    《海上夫人》中愛麗妲因丈夫梵格爾許伊自決去留,說“這樣一來,一切事都變了樣了!”就一變了從前的态度,留在梵格爾家裡,死心塌地做後妻,做繼母。

    這段例話,通常認為自由戀愛的好結果,我卻要引了作為心機一轉的例。

    梵格爾在這以前,并非不愛愛麗妲,可是為妻為母的事,在愛麗妲的心裡,總是非常黯淡。

    後來一轉念間,就“一切都變了樣了”!所謂“煩惱即菩提”,并不定是宗教上的玄談啊! 婦女解放的聲浪,在國内響了好幾年了。

    但大半都是由男子主唱,且大半隻是對于外部的制度上加以攻擊。

    我以為真正婦女問題的解決,要靠婦女自己設法,好像勞動問題應由勞動者自己解決一樣。

    而且單從外部的制度下攻擊,不從婦女自己的态度上謀改變,總是不十分有效的。

    老實說:女性的敵,就在女性自身!如果女性真已自己覺得自己的地位并不劣于男性,且重要于男性,為妻,産兒,養育,是神聖光榮的事務,不是奴隸的役使,自然會向國家社會要求承認自己的地位價值,一切問題,應早經不成問題了的。

    唯其女性無自覺,把自己神聖的奉仕,認作屈辱的奴隸的勾當,才緻陷入現在的堕落的地位。

     有人說,女性現在的堕落,是男性多年來所馴緻的。

    這話當然也不能反對。

    但我以為無論男性如何強暴,女性真自覺了,也就無法抗衡。

    但看娜拉啊!真有娜拉的自覺和決心,無論誰做了哈爾茂,亦無可奈何。

    娜拉的在以前未能脫除傀儡衣裝,并不是由于哈爾茂的壓迫,乃是娜拉自身還缺少自覺和決心的緣故。

    “小松鼠”,“小鳥兒”等玩弄的稱呼,在某一意義上,可以說是娜拉所甘心樂受,自己要求哈爾茂叫伊的啊! 正在為妻為母和将為妻為母的女性啊!你們正“忙”着,或者快要“忙”了。

    你們在現在及較近的未來,要想不“忙”,是不可能的。

    你們既“忙”了,不要再因“忙”反屈辱了自己,要在這“忙”裡發揮自己,實現自己,顯出自己的優越,使國家社會及你們對手的男性,在這“忙”裡認識你們的價值,承認你們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