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隐善慶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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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山和尚嗣法者有六人,船子誠師其一也。師見藥山有證悟,與道吾、雲岩為伯仲。負不羁之志,放浪于山水之間,以接來學。後因夾山求參,決以藥山宗旨授之。載之方冊可考,不複重述。朱泾法忍坦寶二上人,以師機緣洎前輩名尊宿偈贊出示,欲餘語叙其端。籲!是太虛空加繪畫耶。上人請益勤,因言曰:達磨之道至大鑒,大鑒至青原,青原至石頭,石頭至藥山,展轉付授,遞相鈍置,早是埋沒己靈了也!何況諸方老凍侬為蛇添足,去道遠矣。雖然,道本無言,須假言而顯。譬如琴瑟箜篌,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隻如船子道:我二十年在藥山隻明此事。囑之夾山,畢竟喚什麼作此事?若向這裡明得,不謬為船子兒孫。

    天曆二年冬十月住靈隐寺比丘善慶焚香拜書

    (“釋善慶印”、“無所住道人”印)○華亭朱泾船子和尚機緣

    師名德誠,初參澧州藥山弘道俨禅師。俨問師雲:“爾名什麼?”師曰:“名德誠。”俨雲:“德誠又成得個什麼?”師曰:“家園喪盡渾無路。”俨雲:“德誠。”師拟對,俨以手掩師口,師因有省。遽雲:“啞!”俨雲:“子作什麼?”師曰:“陋質不堪紅粉施。”俨雲:“子以後上無片瓦,下無錐地,大闡吾宗。”自此韬光衆底,與道吾、雲岩二人為道契。自離藥山,師謂二人曰:“公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予率性疏野,惟好山水,樂情自遣,必無所能。他日知我所止之處,有靈利座主拍一個來,或堪琢磨,将授平生所得,以報先師之恩。”遂乃分離。至嘉禾,上一小舟,常泛吳江、朱泾,日以輪釣舞棹,随緣而度,以接往來時人,号為船子和尚。師一日泊舟,岸次閑坐。有官人問:“如何是日用事?”師豎起桡雲:“會麼?”官人雲:“不會。”師雲:“撥棹清波,金鱗罕遇。”師因有頌雲:“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才動萬波随。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又曰:“二十餘年江上遊,水清魚兒不吞鈎。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工程得便休。”“三十餘年坐釣台鈎頭往往得黃能。錦鱗不遇虛勞力,收取絲綸歸去來。”又于松澤西亭留辭三首,其一曰:一葉虛舟一副竿,了然無事坐煙灘。忘得喪,任悲歡,卻教人喚有多端。其二曰:一任孤舟正又斜,乾坤何路指生涯。抛歲月,卧煙霞,在處江山便是家。其三曰:愚人未識主人翁,終日孜孜恨不同。到彼岸,出樊籠,原來隻是舊時公。又?山洪禅師問師:“如何是道?”師曰:“一亘晴空絕點雲,十分清澹廓如秋。”洪雲:“恁麼則溢目自全彰,清波無透路。”師雲:“霜天月白江澄練,堪笑遊魚長自迷。”洪不契,師舞棹撥船而去。乃歌曰:有一魚兮偉莫裁,混虛包納信奇哉。能變化,吐風雷,下線何曾釣得來。又曰:莫道無修便不修,菩提癡坐若為求。勤作棹,慧為舟,這個男兒始徹頭。又曰:一片江雲倏忽開,翳空朗日若為哉?适消散,又徘徊,試問本從何處來。夾山善會禅師初參石樓,住京口鶴林寺。道吾到,遇其上堂,僧問:“如何是法身?”會曰:“法身無相。”又問:“如何是法眼?”會曰:“法眼無瑕。”道吾不覺失笑。會遙見,便下座請問道吾:“适來答這僧話,必有不是,緻令上座失笑。不惜慈悲,望為說破。”道吾曰:“和尚一等出世,未有師在。某終不為說。可往吳江朱泾,問船子和尚得否。”會雲:“此人如何?”道吾曰:“此人上無片瓦蓋頭,下無錐地容足。若去當須易服。”會乃依教,直造朱泾。船子便問:“大德住某寺?”會雲:“寺則不住,住則不似。”師雲:“不似又不似個什麼?”會雲:“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師曰:“什麼處學得來?”會雲:“目前無法,意在目前。”師曰:“一句合頭語,萬劫系驢橛。”師又問:“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鈎三寸,子何不道?”會拟對,師以桡劈口打,會落水。才出水,師又曰:“道!道!”又打。會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師雲:“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會又問:“抛輪擲釣,師意如何?”師曰:“絲懸渌水之中,浮定有無之意。”會雲:“語帶玄而無路,舌欲談而不談。”師曰:“釣盡江湖,錦鱗始遇。”會乃掩耳。師曰:“如是如是。”遂囑曰:“汝向去直須藏身處沒蹤迹,沒蹤迹處沒藏身。吾二十年在藥山隻明此事。汝今既得,他後不得住城隍聚落,但向深山裡镢頭邊,覓取一個半個,無令斷絕。”會乃辭行,頻頻回顧。師遂喚會:“贽梨。”會回首。師豎起桡曰:“汝将謂别有。”乃覆舟入水而逝。會至鹹通十一年,住夾山。鹹通十年。僧藏晖依覆舟案側,始建此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