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溝通不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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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用速食泡面就可以應付。

    泡面是程少臣最讨厭的垃圾食品之一,以前她都沒法當着他的面吃。

    莫非她在内心深處覺得自己很過分所以想補償?她努力排斥這個念頭。

     将面端出來時,程少臣已經坐在餐桌邊。

    他小口小口地吃,一貫的斯文,但也吃出一頭的汗,沈安若隔着餐桌沉默地給他遞紙巾。

    這場景有些久違,連她自己都恍惚。

     後來她去洗碗,擦幹手出來時,見程少臣還坐在餐桌前,看向她的方向,不知坐在那裡看了多久。

    沈安若立在廚房門口,也不說話。

    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有些像在對峙,但表情淡然,氣氛很微妙。

     時間一秒秒地流過,程少臣終于打破沉默,靜靜地說:“一個人的時候才發覺,原來根本記不清分手的原因,卻隻記得你系着圍裙在廚房裡忙碌的樣子,所有的飯菜都沒有你做的那種味道,還有……”他似乎在思索,很顯然他非常不擅長這樣講話,停了很久又開口,“有些東西一旦形成習慣,想要改掉就非常的難。

    有時從很熟悉的場景中醒來,竟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 “沒有什麼習慣是改不掉的,如果你想改。

    ”沈安若淡淡地說,“我也常常記得這小區裡那位保潔工王大媽清掃樓梯的樣子,去年年底她得病過世了,我難過了好幾天。

    ” 程少臣盯着餐桌上的一隻銅燭台看得出神,那是一群小天使的造型。

     “你說得對,沒有習慣改不掉,可能隻是不想改,怕等習慣了改變,就真的什麼都忘記了。

    ”他歎氣。

     沈安若知道這樣的對話讓他累。

    很奇怪,她就是知道。

     “也許是不甘心吧,不甘心你完美的人生出現瑕疵。

    你一向比我清醒又聰明,所以我們究竟怎樣分開的,你當然比我更清楚。

    你這人大概一生中都沒遭遇過什麼挫敗,而這一樁你覺得順理成章不需要耗費什麼心力的婚姻,卻恰恰失敗得很有損你的格調,令你希望能夠修補,以免再過很多年後回頭看時會覺得遺憾。

    ” 程少臣注視着她的眼睛,眼神幽深:“你一定要用這種方式解讀我的動機嗎?” 沈安若張了張嘴想說話,又閉上,室内又是一片沉默。

    她知道既然他的話她沒答,那麼他就決不會主動再說下一句,所以即使艱難,沈安若還是再度開口:“程少臣,你對我一向都很好,從過去到現在,或許還包括将來,我一直都知道。

    就像我從不排斥與你在一起,這你也知道。

    但是你難道不覺得,相處與婚姻,其實根本就是兩回事?男人與女人隻有到了不得不改變的時候,才會選擇分手或者結婚。

    我們現在這樣不好嗎?有什麼必要改變呢?” 程少臣的話很慢,似乎每個字都在嘴裡咀嚼一番:“我記得有人說,婚姻是男人對女人最大的誠意與承諾。

    ” “關于這兩樣東西,你很久以前就給過我了。

    ” 程少臣這次真的無言以對了。

     過了半晌,沈安若又開口。

    她一直站在離程少臣一米之外的距離,那樣的距離他伸手夠不到,又站得比他高,令她覺得安全。

     “程少臣,我從小就喜歡收集彩繪的木頭玩偶,那時候我收集了很多,可以擺滿一面牆的格子架,應有盡有。

    後來我弄丢了一組木頭小貓其中的一隻。

    其實那不是最貴最漂亮的,也不是我最喜歡的,可我就是念念不忘,即使我還有其他的那麼多,甚至後來我又收集了更多的木頭小貓,但我就是放不下,總覺得缺少了那一隻,我的收藏再也不完整,我的快樂也打折扣。

    我牽挂了很久,後來我們家重新裝修,收拾房子時,我終于找到它了。

    ” 程少臣看着她,對于她突然開始講故事,眼睛裡困惑又了然。

     “你不想問問我,現在它們哪兒去了嗎?” 他不說話,于是沈安若自己說下去:“後來我對收藏木頭玩偶不再感興趣了,就把它們全都送給了我的鄰居小姑娘,包括那一隻我找了很多年的小木貓。

    你看,一旦我找回了我曾經怎麼也放不下的東西,它就跟其他東西再也沒什麼兩樣了。

    ” 深夜萬籁俱寂,空氣一時都有些凝固。

    沈安若也覺得累,他們好像從來沒有在一起說過這樣多的話,現在彼此應該都後悔得想快快退場了。

    與其把一切糾結攤到表面來,倒不如吵吵鬧鬧地粉飾太平,混一天算一天。

     沈安若看着他的眼睛,不再說話。

    程少臣也看她,然後出乎意料地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

    但是沈安若,你還是繼續别扭地跟我找碴吧。

    你突然好聲好氣地跟我說話講故事,我都沒法适應。

    ”他的聲音恢複成平時的冷冷清清。

     “我也不适應你突然變得一本正經。

    ” 因為這場毫無建樹的失敗的交流,後來他們好幾天都不講話,因為沒有人願意開頭。

    他倆一直有語言交流障礙,從來就不能夠讨論正經事。

    所幸除了語言,還有别的交流方式,比如身體。

    四肢糾纏,汗水淋漓,喘息平複後,一小時前還在僵持的關系總會緩解許多。

     以前程少臣就在私下裡逗她,說床是她别扭程度最輕的場所。

    沈安若也很不情願地承認,這真是他們交流障礙最少的方式。

    因為此時此刻他通常專注而積極,不再隐藏情緒,而她也變得簡單又直接。

    如果程少臣令她難堪又不舒服,她就抓他咬他讓他也疼,但是如果他溫存體貼,那麼她也樂得柔軟順從如小白兔。

     其實因為那一晚的對話沈安若自己很心虛,畢竟程少臣真心實意地求婚,而她存心把局面給攪黃了,所以她連續幾天都姿态柔順,但程少臣并不領情,倒常常給她臉色瞧。

     男人們果然寵不得讓不得,給一點陽光他們就燦爛。

    沈安若越發覺得自己的抗拒雖然很不識好歹,但是完全是正确選擇。

    她連那一點心虛的感覺都索性棄了。

     比如這一晚,程少臣又在全神貫注地看他的圖紙,大幅圖紙攤滿了沙發前的矮幾。

    沈安若在廚房裡将西瓜瓤一勺勺挖出來榨成汁,探出頭來問:“西瓜汁你要冰的還是不冰的?” 半晌也沒有動靜。

    她再問一句還是無應答,于是隻好又問:“那你要葡萄汁嗎?”雖然葡萄汁比較難榨,如果他真要她會很費勁。

    結果仍是沒有聲響。

     沈安若終于一肚子火氣地走到他身邊,推了他的後腦勺一下:“喂!” 這次程少臣有回應了:“别碰我的頭。

    ”他很讨厭别人動他的頭以及頭發。

     “耍什麼大牌啊,心胸狹窄的小氣鬼。

    ” “被拒絕的又不是你,你當然可以裝大度。

    ”程少臣頭都不擡,繼續研究圖紙。

     沈安若切一聲:“你可真委屈啊,好像你這輩子從來沒有遭過拒絕似的。

    ” “被拒當然是有的。

    但被一個人接二連三地拒這麼多次,你還想讓我興奮地笑啊?” “你若不平衡,也拒絕我好了。

    ” “做你自己的事去,别搗亂我,怎麼這麼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