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貓鼠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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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老先生頭發花白,精神矍铄,表情嚴肅,穿一身洗得發白的筆挺中山裝。

    而那位老阿姨,雖然慈眉善目,笑容可親,但一身打扮分明像八十年代政工女幹部。

    想來程少臣口中那些精緻的女同事,入不了這二位的眼,還是端莊素淨的她更能勝任。

    這天她穿了平底鞋與素色的短大衣,紮起頭發,沒化妝,打扮得跟學生一般。

     果然老先生跟程少臣打完招呼後,看見安若便眼睛一亮:“少臣,這丫頭好,端莊秀麗,溫婉大方,可比你前兩回帶來的那些強十倍。

    你看女人的眼光總算長進了。

    ”他聲音十分洪亮,幾米外都聽得見。

    立即有人回頭打量沈安若,她找不到地縫鑽,隻好做出“端莊溫婉”的表情微笑。

     這二老是程少臣父輩的好友,從小看着他長大,每年這時候都要來Y市一趟,通常隻要程少臣有空,便會陪同他們。

     他們去了靈安寺,隻有兩小時車程。

    本來沈安若坐副駕位,結果阿姨嫌老先生坐她邊上不吭氣,太悶,便逼着老先生跟安若換了位子。

     “當年我大病,正在這裡當兵的我們家李老頭便去靈安寺跪地許願,隻要我好了,願意年年回來還願,所以我們每年這時候都要去進香。

    ”這位孫阿姨提起往事就眉開眼笑,臉上皺紋都變得年輕。

     那李老先生走路極快,步子邁得很大,走山路如履平地。

     沈安若悄聲問:“李老以前是軍人?” “嗯,我爸的戰友,小時候管我比我爸都狠。

    ” 正說着,李老已回頭大聲喊:“少臣,跟上來,年紀輕輕體力怎麼那麼差!”又換一副溫柔面孔朝向安若:“安若丫頭,你陪你孫姨慢慢走,别累着。

    ” 孫阿姨挽着安若的手在後面慢騰騰地走,絮絮叨叨地講述當年事。

    這位孫阿姨真的與她同鄉,兩人上的還是同一所小學,隻是隔了三十年。

    安若覺得十分親切,聽得津津有味。

    結果她話題一轉,開始談程少臣:“我們少臣是個好孩子,對長輩有禮貌,對小輩又有耐性。

    小時候他見我一人在家怕我悶,就常去陪我,講笑話給我聽,還幫我去買米買面。

    那些壞男孩子們整日欺負得女孩子們哇哇哭,少臣從不跟他們一夥……咳,将來嫁給少臣的女孩子肯定很幸福。

    對了,少臣家是好人家啊,程老夫妻都是極好的人,不會讓媳婦受委屈的。

    ” 沈安若自覺冒犯地想,前眼這位阿姨俨然一業餘拉皮條的,忍俊不禁:“孫阿姨,我跟程少臣隻是普通朋友。

    ” “哎呀,哪一對夫妻不是從普通朋友做起的啊。

    ” 那一對老夫妻進香十分虔誠,互相攙扶着,恭恭敬敬地跪拜。

    沈安若在外面看得有些動容,轉頭對程少臣悄聲說:“多幸福的一對老人。

    ” 程少臣湊近她的耳朵壓低了聲音:“其實他們年輕時總吵架,最兇的時候都動刀子。

    ” “你瞎扯的吧,真不厚道。

    ” 程少臣抿嘴笑,不再說話。

    過一會兒問:“你要不要去進一炷香許個願?” “我不信這個。

    寄希望于神靈,還不如靠自己。

    你怎麼不去?” “我以前許過願,不靈。

    後來也不信了。

    ” 事情總是這樣,有了第一第二回,就總又有三有四。

    後來程少臣再約沈安若,她就不好意思擺了拒絕的姿态,三回裡,倒是有兩回都允諾。

     程少臣平日裡似乎工作很忙,并不打電話,通常隻在周末約她。

    安若并沒特别的消遣和愛好,周末無非逛街與清掃衛生,程少臣又特别懂得吃和玩,安若覺得跟他相處愉快。

     沈安若也搞不明白程少臣到底想做什麼。

    她一向最有自知知明,他那樣的人,多半看不上自己這種清清淺淺的女性。

     他并沒有追求之姿,向來坦坦蕩蕩,目光清澈,表情從容,文質彬彬,除了不得已的情況下,連她的手都不碰。

    上一回他們一起出海去釣魚,隻在上船時,浮橋因前面有人在行走而左搖右晃,他輕輕扶着她的腰,後來見她仍是怕得不敢挪步,于是在說一聲“失禮”,便抱了她上去,一走過浮橋立即又将她放下來。

     程少臣是很精彩的人。

    有時見他接電話,似乎是工作上的事情,鎖着眉頭,緊抿唇,表情嚴肅,分明十分不滿,但他隻是耐心聽,甚少發言,偶然一兩句,聽起來竟和顔悅色,與他此刻凝重的表情完全不符,而通常那隻言片字便将事件蓋棺定論,再不容反駁。

    沈安若在心裡暗暗歎服,覺得他十分具有領導氣質。

    更多時候他都是歉然一笑,轉身到外面去接聽。

    他愛好廣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