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集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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臾去，幽花次第開。
離心自多感，不為歲時催。
【送曾伯滋赴西河将幕】 上将初分阃，儒官解習兵。
風旗春獵野，雪帳夜歸營。
洮水從岷下，祁山入壟平。
知公能載筆，草檄報邊聲。
【送朱知事】 惆怅官亭酒，如何送客頻。
水煙漁市晚，花氣野橋春。
小騎行沙健，輕衫映柳新。
尊前莫催别，明日異鄉人。
【送人之吳江】 垂虹橋下路，此地隔江湖。
沙樹應多橘，寒魚半是鲈。
風将菱唱遠，舟帶夕陽孤。
離别琴三疊，悲歡酒一壺。
不堪憶君處，煙雨滿秋蕪。
【賦得石井贈虎丘蟾書記】 來款生公室，因尋陸羽泉。
虛泓雲液淨，陰甃土花圓。
竹引歸香積，瓶分供法筵。
虎跑晴見迹，龍伏暖浮涎。
錫影孤亭日，茶香小竈煙。
師心如定水，應悟趙州禅。
【送張明府】 每喜論文久，那堪又送行。
壺深淹别酒，歌短促離程。
水驿孤臨渡，寒山半隐城。
潮生知海近，木落見秋清。
明旦車塵下，應看父老迎。
【次高二季迪留别韻（婁江東館）】 柴門村徑帶溪橋，來往因君豈憚遙。
淺水不波仍漾漾，疏林無雨自蕭蕭。
樯留夕照人将别，江作新寒酒易消。
明日秋風重怅望，還将離思托歸潮。
【送張山人還天平】 幾欲求田負舊盟，羨君西崦草堂成。
每緣種橘多開地，獨為修琴始到城。
黃葉已先霜降落，白雲長在雨餘生。
龍門林屋無多遠，此去尋幽莫計程。
【丁未六月廿八夜作】 西風作雨又仍休，卧起園齋夜更幽。
天黑露華涼不下，雲疏河影淡還流。
陰蟲齊響渾忘夏，落葉頻飄預報秋。
亂後俄驚時節異，卻将何計為消憂。
【次韻金子肅蔔居】 君家茅屋去村西，地接湖渠水上畦。
黃菊遍生風掩戶，綠萱新長雪消泥。
酒香門客船中送，詩好鄰僧院裡題。
誰道亂離無樂土，此鄉還自有安栖。
【遊張林山（在甫裡）】 偶為尋花到竹西，兩山雲氣接高低。
午煙僧舍林塘窅，春野人家草樹齊。
水鶴晴時行麥壟，園蜂暖處識蘭畦。
自憐遠地歸來後，才是登臨便感凄。
【園隐圖送方以常】 曾聞學圃成高隐，今日攜書是宦遊。
隔屋尚通分溜笕，傍溪空覓看花舟。
菘葵盡作鄰僧供，芋栗還憑野老收。
後夜月明江上夢，應随歸鶴到林丘。
【登廣州城樓】 五嶺南來瘴海深，秋風榕葉尚陰陰。
安期一去家遺舄，陸賈重來橐有金。
門限虎頭潮上下，城開雁翅客登臨。
清時不用頻興感，萬裡惟存向阙心。
【記夢】 夢裡綠陰幽草，畫中春水人家。
昨夜紗窗細雨，銀燈獨照梨花。
【雨後慰池上芙蓉】 池上新晴偶獨過，芙蓉寂寞照寒波。
相看莫厭秋情薄，若在春風怨更多。
【折花背立一美人圖】 繡罷春衫出閣遲，辛夷花下立多時。
内園且是無人到，不省含羞怕見誰。
【答楊署令送菜】 隙地知君手自栽，绀芽紅甲雨中開。
閑居我亦清齋久，肯折新葵為送來。
【答高季迪酒醒聞雨】 江郭多陰暑到遲，夜涼孤枕怯疏帷。
聽風聽雨尋常慣，不似今朝醉醒時。
【訪柱上人】 經院深深久護煙，雨中藥草午涼天。
古香室裡人重到，恰似秋風五日前。
【折蓮子呈孟載】 落盡紅衣見綠房，折來猶帶水雲香。
柔絲零落芳心苦，未及秋風已斷腸。
【夜卧聞鄰家酒聲呈季迪】 雨響槽床滴夜長，重門雖閉四鄰香。
近來不是忘醒酒，也學東家吏部郎。
【同季迪宿丁至剛南軒】 疏樹寒蕉綠繞池，夜涼雨到便先知。
我家路遠君家近，能不開懷在此時。
【月明聽胡琴】 檀闆朱弦出砑聲，停杯齊聽月當楹。
分明自是《涼州曲，不解何人最有情。
【題倪雲林竹（二首）】 憶君我有淚淋漓，正似湘江雨後枝。
記得秋聲夜同聽，蕭閑館裡對床時。
绮窗晝寂自焚香，十日春陰不下堂。
幾度吟成微醉後，興來拈筆寫修篁。
【送呂管勾】 客情沙柳共依依，隔浦遙山向夕微。
送别偶當花落後，傷心元不為春歸。
【過南垞赴黃德讓招】 風暗沙村晚漸平，相邀應得遂閑情。
南塘水滿人來少，疏雨寒波一舸行。
【曉發秀州】 路出雙湖煙樹東，舟行長是雨兼風。
夢回重有離家恨，惆怅春寒此夜中。
【揚州僧舍見花有感】 風遞秾香到水涯，幾株桃李映門斜。
侯家園圃多荒廢，不是僧房不見花。
【居龍河寺懷高季迪（二首）】 與君長辦酒家錢，共結山盟與水緣。
今夜重思舊遊處，一龛閑坐佛燈前。
竹下幽泉細細流，寺閑人去暮煙愁。
獨憐千裡來京客，腸斷龍河寺裡秋。
【九月十七日聞雁寄董莊】 晚意秋陰兩不分，渚蘆沙竹護寒雲。
雁聲客裡誰先聽，愁絕惟應我共君。
【送葉知縣】 黃葦丹楓葉落時，水雲漠漠雁來遲。
秋風長是身為客，已自傷心況别離。
【神弦曲】 靈風珣旗日光黑，燈影半明斜照壁。
湘筠飒飒泣慘凄，翠裾香帶蘭葉齊。
跳梁绛鼠舞碧雞，神鴉飛出寒煙啼。
紙錢嘯火高懸樹，千輪萬馬登天去。
（餘錄幼文詩，采吳人張習集後記錄撮為小傳，引據衍公、呂敏題畫之語，辨證紀年之誤。
是時僑居吳門，攜書不多，聊引其端，而未及詳考也。
載觀高、張二集，高有《答餘新鄭詩雲：“君初随例詣阙下，有旨谪徙鐘離城。
異鄉何人恤患難，喜有楊子兼徐卿。
去年聖恩念逐客，特賜抆拭加朝纓。
初春天子下明诏，辭謝不得來南京。
”楊即孟載也，餘則永嘉餘堯臣，“北郭十友”之一。
蓋三人同受淮張辟為掾屬，吳亡例谪臨濠，洪武二年放歸，餘主新鄭簿，楊知荥陽縣，徐未知何官，當亦此時铨授，而季迪征修《元史，正在南京，得相贈答也。
楊有《夢綠軒詩，序雲：“餘與徐君幼文同谪鐘離，結屋四楹，幼文居東楹，餘居西楹。
”詩雲：“去年吳城正酣戰，卻倚危樓望蔥蒨。
今年放逐到長淮，萬綠時于夢中見。
”則楊、徐谪濠在吳亡之次年，其赦除在洪武二年，曆曆可考。
而張習以為吳亡後幼文隐居蜀山，洪武七年用薦起家。
習自謂得諸故老傳聞，其入朝死獄之年，一一舛誤。
《姑蘇志于孟載傳，記其谪濠事，而幼文傳略同，張習都無辨證。
遊寓中又不為堯臣立傳。
志成于弘治間大儒，而記載阙略如此。
文獻無征，不獨吳故也。
餘撰此集，仿元好問《中州故事，用為正史發端，搜摭考訂，頗有次第。
十月之交，不戒于火，三百年琬琰盡矣。
劫火秦灰，斯文蕩然。
行且瘗硯冢筆，以答天戒。
翻閱幼文之集，戚戚心動，謹書其後，以告世之君子，或亦為撫卷而三歎也。
庚寅嘉平月再望，蒙叟謙益書于绛雲餘燼室。
）
離心自多感，不為歲時催。
【送曾伯滋赴西河将幕】 上将初分阃，儒官解習兵。
風旗春獵野，雪帳夜歸營。
洮水從岷下，祁山入壟平。
知公能載筆，草檄報邊聲。
【送朱知事】 惆怅官亭酒，如何送客頻。
水煙漁市晚，花氣野橋春。
小騎行沙健，輕衫映柳新。
尊前莫催别，明日異鄉人。
【送人之吳江】 垂虹橋下路，此地隔江湖。
沙樹應多橘，寒魚半是鲈。
風将菱唱遠，舟帶夕陽孤。
離别琴三疊，悲歡酒一壺。
不堪憶君處，煙雨滿秋蕪。
【賦得石井贈虎丘蟾書記】 來款生公室，因尋陸羽泉。
虛泓雲液淨，陰甃土花圓。
竹引歸香積，瓶分供法筵。
虎跑晴見迹，龍伏暖浮涎。
錫影孤亭日，茶香小竈煙。
師心如定水，應悟趙州禅。
【送張明府】 每喜論文久，那堪又送行。
壺深淹别酒，歌短促離程。
水驿孤臨渡，寒山半隐城。
潮生知海近，木落見秋清。
明旦車塵下，應看父老迎。
【次高二季迪留别韻（婁江東館）】 柴門村徑帶溪橋，來往因君豈憚遙。
淺水不波仍漾漾，疏林無雨自蕭蕭。
樯留夕照人将别，江作新寒酒易消。
明日秋風重怅望，還将離思托歸潮。
【送張山人還天平】 幾欲求田負舊盟，羨君西崦草堂成。
每緣種橘多開地，獨為修琴始到城。
黃葉已先霜降落，白雲長在雨餘生。
龍門林屋無多遠，此去尋幽莫計程。
【丁未六月廿八夜作】 西風作雨又仍休，卧起園齋夜更幽。
天黑露華涼不下，雲疏河影淡還流。
陰蟲齊響渾忘夏，落葉頻飄預報秋。
亂後俄驚時節異，卻将何計為消憂。
【次韻金子肅蔔居】 君家茅屋去村西，地接湖渠水上畦。
黃菊遍生風掩戶，綠萱新長雪消泥。
酒香門客船中送，詩好鄰僧院裡題。
誰道亂離無樂土，此鄉還自有安栖。
【遊張林山（在甫裡）】 偶為尋花到竹西，兩山雲氣接高低。
午煙僧舍林塘窅，春野人家草樹齊。
水鶴晴時行麥壟，園蜂暖處識蘭畦。
自憐遠地歸來後，才是登臨便感凄。
【園隐圖送方以常】 曾聞學圃成高隐，今日攜書是宦遊。
隔屋尚通分溜笕，傍溪空覓看花舟。
菘葵盡作鄰僧供，芋栗還憑野老收。
後夜月明江上夢，應随歸鶴到林丘。
【登廣州城樓】 五嶺南來瘴海深，秋風榕葉尚陰陰。
安期一去家遺舄，陸賈重來橐有金。
門限虎頭潮上下，城開雁翅客登臨。
清時不用頻興感，萬裡惟存向阙心。
【記夢】 夢裡綠陰幽草，畫中春水人家。
昨夜紗窗細雨，銀燈獨照梨花。
【雨後慰池上芙蓉】 池上新晴偶獨過，芙蓉寂寞照寒波。
相看莫厭秋情薄，若在春風怨更多。
【折花背立一美人圖】 繡罷春衫出閣遲，辛夷花下立多時。
内園且是無人到，不省含羞怕見誰。
【答楊署令送菜】 隙地知君手自栽，绀芽紅甲雨中開。
閑居我亦清齋久，肯折新葵為送來。
【答高季迪酒醒聞雨】 江郭多陰暑到遲，夜涼孤枕怯疏帷。
聽風聽雨尋常慣，不似今朝醉醒時。
【訪柱上人】 經院深深久護煙，雨中藥草午涼天。
古香室裡人重到，恰似秋風五日前。
【折蓮子呈孟載】 落盡紅衣見綠房，折來猶帶水雲香。
柔絲零落芳心苦，未及秋風已斷腸。
【夜卧聞鄰家酒聲呈季迪】 雨響槽床滴夜長，重門雖閉四鄰香。
近來不是忘醒酒，也學東家吏部郎。
【同季迪宿丁至剛南軒】 疏樹寒蕉綠繞池，夜涼雨到便先知。
我家路遠君家近，能不開懷在此時。
【月明聽胡琴】 檀闆朱弦出砑聲，停杯齊聽月當楹。
分明自是《涼州曲，不解何人最有情。
【題倪雲林竹（二首）】 憶君我有淚淋漓，正似湘江雨後枝。
記得秋聲夜同聽，蕭閑館裡對床時。
绮窗晝寂自焚香，十日春陰不下堂。
幾度吟成微醉後，興來拈筆寫修篁。
【送呂管勾】 客情沙柳共依依，隔浦遙山向夕微。
送别偶當花落後，傷心元不為春歸。
【過南垞赴黃德讓招】 風暗沙村晚漸平，相邀應得遂閑情。
南塘水滿人來少，疏雨寒波一舸行。
【曉發秀州】 路出雙湖煙樹東，舟行長是雨兼風。
夢回重有離家恨，惆怅春寒此夜中。
【揚州僧舍見花有感】 風遞秾香到水涯，幾株桃李映門斜。
侯家園圃多荒廢，不是僧房不見花。
【居龍河寺懷高季迪（二首）】 與君長辦酒家錢，共結山盟與水緣。
今夜重思舊遊處，一龛閑坐佛燈前。
竹下幽泉細細流，寺閑人去暮煙愁。
獨憐千裡來京客，腸斷龍河寺裡秋。
【九月十七日聞雁寄董莊】 晚意秋陰兩不分，渚蘆沙竹護寒雲。
雁聲客裡誰先聽，愁絕惟應我共君。
【送葉知縣】 黃葦丹楓葉落時，水雲漠漠雁來遲。
秋風長是身為客，已自傷心況别離。
【神弦曲】 靈風珣旗日光黑，燈影半明斜照壁。
湘筠飒飒泣慘凄，翠裾香帶蘭葉齊。
跳梁绛鼠舞碧雞，神鴉飛出寒煙啼。
紙錢嘯火高懸樹，千輪萬馬登天去。
（餘錄幼文詩，采吳人張習集後記錄撮為小傳，引據衍公、呂敏題畫之語，辨證紀年之誤。
是時僑居吳門，攜書不多，聊引其端，而未及詳考也。
載觀高、張二集，高有《答餘新鄭詩雲：“君初随例詣阙下，有旨谪徙鐘離城。
異鄉何人恤患難，喜有楊子兼徐卿。
去年聖恩念逐客，特賜抆拭加朝纓。
初春天子下明诏，辭謝不得來南京。
”楊即孟載也，餘則永嘉餘堯臣，“北郭十友”之一。
蓋三人同受淮張辟為掾屬，吳亡例谪臨濠，洪武二年放歸，餘主新鄭簿，楊知荥陽縣，徐未知何官，當亦此時铨授，而季迪征修《元史，正在南京，得相贈答也。
楊有《夢綠軒詩，序雲：“餘與徐君幼文同谪鐘離，結屋四楹，幼文居東楹，餘居西楹。
”詩雲：“去年吳城正酣戰，卻倚危樓望蔥蒨。
今年放逐到長淮，萬綠時于夢中見。
”則楊、徐谪濠在吳亡之次年，其赦除在洪武二年，曆曆可考。
而張習以為吳亡後幼文隐居蜀山，洪武七年用薦起家。
習自謂得諸故老傳聞，其入朝死獄之年，一一舛誤。
《姑蘇志于孟載傳，記其谪濠事，而幼文傳略同，張習都無辨證。
遊寓中又不為堯臣立傳。
志成于弘治間大儒，而記載阙略如此。
文獻無征，不獨吳故也。
餘撰此集，仿元好問《中州故事，用為正史發端，搜摭考訂，頗有次第。
十月之交，不戒于火，三百年琬琰盡矣。
劫火秦灰，斯文蕩然。
行且瘗硯冢筆，以答天戒。
翻閱幼文之集，戚戚心動，謹書其後，以告世之君子，或亦為撫卷而三歎也。
庚寅嘉平月再望，蒙叟謙益書于绛雲餘燼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