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貪戀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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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這個少年眼中,看到他這個年齡該有的神色。

     維綸搖頭笑了笑,不再多說什麼。

     車廂内,再度陷入一片沉寂。

     N城。

     冰冷的病床,冰涼的人,當她趕到的時候,那個在她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已經沒有了聲息。

    醫生竭盡全力,也沒能讓她母親撐住,好讓她見到她最後一面。

     到最後、到最後……她竟然沒能夠見她最後一面! 淚水,早已流到幹涸,她跪在床前,抓着母親的手,隻感覺整個身體都被掏空了。

    心,根本感覺不到疼痛。

     父親,站在床的另一邊,蒼老的臉龐交縱着淚痕,頭發又白了一層。

    他看到她,什麼都沒說,就隻是歎息,長而沉的歎息,每一聲都重重落在她心裡,打出深深痕迹。

     “對不起,爸……對不起……”她一遍遍重複地說着,卻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為哪一件事道歉。

    這些年來,她虧欠父母的實在太多太多,她根本不是個稱職的女兒,總是不斷在傷他們的心。

     “對不起,對不起……”她伏在床沿,将臉頰貼在依然冰涼的手上,任憑絕望般的自責将自己淹沒。

     母親的葬禮,在三天後進行。

    那三天,她幾乎沒有合過眼,應付着親戚,安慰的父親,一手操辦了整個葬禮。

    火化那一刻,她再也哭不出來,隻是靜靜站在一旁,挽着父親,目送母親離開。

     黑色的煙自煙囪盤繞着而出,往無垠藍天而去。

    她突然想起那年的秋天,母親在廚房邊忙碌邊叮囑她:“……你這丫頭,從小脾氣就倔,一旦決定的事,怎麼和你說都沒用……結婚這種事,你一定要慎重,好好想清楚,千萬别一時沖動……媽就怕以後你會吃虧……”那時,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母親的話即便聽了也隻是擱在一旁,某些事情她早已打定了主意。

     她想起自己雖然離家多年,但房間的一切擺設始終都沒變,桌椅床鋪硬是被母親打理得半點灰塵都沒有。

     她想起自己辦理休學後回到家中整理行李,準備跟着許寞非遠赴法國時,母親厲聲怒罵時眼底的悲傷和擔憂。

     她想起母親看到她大學通知書時,那種憤怒失望的眼神…… 那個瞬間,有太多過往畫面自她眼前掠過,母親的聲音和眼神……然而以後,卻是再也看不到了。

    自從母親因她婚禮的事一氣病倒後,這兩年多,她一直都是在病床上度過的。

    那樣強悍的母親,幾年來卻一日日憔悴下去,再不複往日生機。

     不過五十一歲而已,别人眼中終于熬出頭,可以在家享清福抱孫兒,享受天倫之樂的年齡,卻都因為她而失去! 罪人! 她是一個罪人! 當初,她究竟為什麼要去執着一個并不愛她的遙遠男人?為什麼…… 湛晴望着天空裡漸漸消失的黑煙,痛苦而絕望地閉上了眼。

     再度回到S城的時候,她竟然不知道應該去哪裡。

     手機關了很多天,她知道應該有很多人在找她,有很多工作要她完成。

    可是,她不在乎。

    母親已經去世,再不需要醫療費,那個讓她努力賺錢的理由已經不在。

     這幾年,國内國外東奔西跑,每一天都很忙碌,如今突然空下來,隻覺得一陣陣的冷。

    明明才是初夏啊,怎麼一眨眼冬天就好似無聲無息到來了呢? 暮色降臨,華燈初上,她坐在街頭,看着來往人群和流動車輛,努力吸氣後動作緩慢地拿出了手機。

     開機,不去理會那些跳出來的信息,她快速而直接地撥了一個号碼。

     長長的一串數字,即便有很多年不曾使用,卻從來沒能忘記過。

     等待的鈴音過後,那頭傳來稍嫌冷淡的優雅嗓音,數年未聞,竟是分毫沒變。

     “誰?”對方顯然不認識她的号碼,淡淡幾聲詢問後,便沉默下來。

    她捏着手機,沒有說話,很長一段時間,彼此都隻聽得到對方的呼吸聲。

     許久,電話被“咔”地挂斷,她聽着嘟嘟的忙音,緩緩摁斷了電話。

     片刻,她再度撥了另一個電話。

    這次,她等了很久對方都沒接聽。

    應該是在忙吧,她跟了他很久,知道他在拍戲的時候,手機會暫時關靜音。

     她搖搖頭,再度摁斷電話。

     一個人都沒有。

    她的世界裡,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人而已。

     不,或許還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