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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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父親的高壓強權,就必須比父親強,還要更強。

     冷酷的成長環境造就他堅毅不屈的奮鬥精神,父親讓他深刻體悟到,階級和權威才是使人敬重的唯一方式,他憑着這種想法和一股超越所有人的毅力,在最短的時間内靠自己的力量爬到總裁地位,從此聲名大噪。

     他得到了心中想要的階級的權威,也得到了很多很多人的敬畏與尊重,他用王者的目光睥睨一切、傲物恃才,刻意忽略内心的空虛和寂寞。

     然而這份無人敢探索的空虛寂寞卻在今天被童詩詩觸動了,她天真地在辦公室的天花闆貼上一顆顆用螢光紙制成的立體星星,隻要關上燈,便會在黑暗中發出閃亮耀熠的光芒。

     他被感動了,生平第一次在禁忌傷口被觸痛的同時,仍然還是被感動了。

     童詩詩,莫名其妙走進他的人生,盡其所能的翻攪他冷漠的情緒,惹得他為她煩躁、擔心她的安危、被她無邪的小小善意而大受感動。

     真是莫名其妙,她再過幾天就要回遙遠的吉貝島了,不論身分、距離都不可能再有交集的機會,沒必要把兩個人都弄得牽腸挂肚的,多煩人! 他扭開電台頻道聽音樂,心神恍惚地開着車在街上轉來轉去,一曲音樂結束,聽見電台插播三分鐘的即時新聞,其中一則竟然是—— 「有名女子在淡水近淺水灣附近跳崖自殺,警方獲報,正盡速趕往搶救當中,根據釣客的描述,半個多小時前,有名淡褐色的長頭發、身穿米白色連身裙的女子跳進海裡……」 石玄朗用力踩下煞車,整個人驚呆住,根本聽不見身後喇叭狂嗚,隻聽見自己心裡的喊聲——是詩詩嗎?怎麼會呢?怎幺可能呢?她會傻到因為早上的事件而跳崖自殺嗎? 完了,她那顆天真單純的腦袋,很有可能指揮她的身體做出這種蠢事來。

     他被這個想法吓得頭皮發麻,全身的血液直往上沖,猛然一踩油門,将車子高速沖往淡水方向。

     在經曆過此生最驚惶的四十分鐘後,他的車終于飙到了目的地。

     礁岩上站着很多人,有警察、新聞記者、海防駐軍、釣客和一些看熱鬧的不相幹民衆。

     他的思緒霎時間被怞成真空,從聽到新聞到現在四十分鐘了還沒有找到詩詩,很可能已經兇多吉少了。

     恐懼不安的感覺擊倒了他,他恍恍然地跨越嶙徇礁岩,朝海岸邊走去。

     俊美挺拔、深邃陰冷,穿著剪裁合身的名牌西裝,擰眉望着海面的石玄朗,立刻引來岩岸上不少揣測注視的目光。

     石玄朗全副精神都專注在正于海面搜尋的幾艘救生船上,根本無暇理會身旁的竊竊私語。

     「看到了!有一艘救生艇把女孩子救上來了!」岸上突然有人大喊,接着引發衆人一陣喧嘩沸騰,所有相幹與不相幹的人統統往岸邊擠過去。

     石玄朗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恐懼救上岸的會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救生艇慢慢駛到岸邊,他看見了坐在船上的詩詩,整個人驚懾住,雖然她渾身濕漉漉的,但是她的手在動,頭也在轉動,她是活着的! 他努力盯着她,隻覺得耳中嗡嗡地不斷作響,看着她在許多人的攙扶下跳下船,緊接着就被一堆新聞記者給團團包圍住。

     「請問你為什幺要跳海?」 「你跳海的目的是什麼?是不是想自殺?」新聞記者抓着她紛紛追問。

     「我隻是想遊泳而已,什麼自殺?我聽不懂……」詩詩清亮的眼眸噙滿疑惑,她覺得很奇怪,跳下海遊泳值得如此大驚小怪?居然還來了一堆人要「搶救」她,難道台灣的人都不下海遊泳的嗎? 「為什麼跳下海一個多小時都沒事?你是遊泳健将嗎?」新聞記者又追着問。

     詩詩點點頭,說:「我常常下海遊泳潛水,遊一、兩個小時是很平常的事,你們不用替我擔心。

    」想不到有這幺多人關心她,台灣的人也滿善良的嘛。

     石玄朗聽見她的回答,心髒猛地一緊又乍然松懈,然後,是無法抑制地憤怒起來。

    他疾速地沖過去,撥開重重人群,大掌粗猛地伸向詩詩的肩膀掐住,他其實是想掐住她摧折可斷的脖子! 「啊——」詩詩大吃一驚,迷惘困惑的臉龐乍現出一朵驚喜的燦笑。

    「怎麼連你也來了!」 「快跟我走!」他的大掌鎖住她的臂膀,一路拖着她往回走。

     「好痛、好痛!」她的手臂快被他扭斷了,疼得連連吸氣。

     「快跟着拍,那個人好象是商界知名人土。

    」 「對,好象是石玄朗,快追上去!」跑新聞的記者認出石玄朗的身分,立刻跟在他們身後窮追不舍。

     「石先生,請問你跟這位小姐是什麼關系?」 「請問你對這小姐跳海的事件知不知情?」 「石先生,請問……」 「不必再『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