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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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

    她知道她?她不記得自己曾經見過盈月,不知道盈月為何會知道她? 見盈月穿着水紅绫子襖,青緞背心,下身穿着白绫細褶裙,一身精緻的打扮,漂亮的臉蛋也施上了胭脂薄粉,看起來并不像仆婢,不知道是格格還是哪一房的侍妾? 「妳知道她是誰?」 男人雙眸微瞇,長睫下的目光悄然凝視着春香,十分感興趣地問盈月。

     「她好像叫春香吧?是老太太收留的人。

    」 盈月想起一年多以前曾陪着老福晉到護國寺上香,在護國寺老和尚的請求下,将栖身在護國寺中的一對母女帶回王府裡,當時就聽說了那個叫春香的小姑娘不會說話,所以隻能将她們母女倆安置在下等房裡做些雜役。

     「妳是春香嗎?」男人望着春香,挑眉詢問。

     春香立即點了點頭。

    在嬌豔明亮的盈月面前,她有些自慚形穢,一直不敢把頭擡起來。

     「妳是天生的聾啞嗎?」見她有回應,他又問。

     春香咬着唇,緩緩搖頭。

     「七爺,聽護國寺的老和尚說,她是因為親眼看見她爹受斬首刑,一時驚吓過度才啞了的。

    」盈月斜睨着春香,看她的眼神絲毫沒有好感。

     盈月一說起春香的父親,春香的神色明顯有些迷亂不安。

     「喔?」七爺打量春香的眼神更多了幾分好奇。

     她才多大?又瘦又小,看起來還沒有十五歲吧?在她親眼目睹父親被斬首示衆的年紀,想必還更小吧?當看見父親的頭顱離開身體,鮮血噴濺,頭顱被劊子手高高提起來的那一刻,她所承受的是一種怎麼樣的椎心之痛呢? 盈月見七爺用那種溫柔的目光凝視着春香,便有一把無名火燒了起來。

     「春香,我問妳,妳一個下等房的丫頭,怎麼會到這兒來?在這兒偷偷摸摸的做什麼?剛才可曾看見什麼不該看的沒有?」盈月冷聲質問。

     春香連忙搖頭否認,即使看見了,她也不敢承認。

     「就算看見了,她這模樣也很難到處嚷嚷吧?」男人笑着彎下身,伸出手将春香牽起來。

     春香一下子受寵若驚,呆呆看着那雙牽起自己的手。

    那雙手既修長又白淨,比起自己這雙幹裂粗糙的手,不知要好看幾百倍。

     「七爺,她隻是下等房一個低賤的丫頭,您可别自輕了身分。

    」盈月不悅地咬牙提醒。

     「我永碩有什麼身分?」他不以為然地斜瞟盈月一眼。

    「妳好像忘了,我額娘也是低賤的浣衣奴出身。

    一個低賤的浣衣奴侍妾所生出來的孩子,身分能高貴到哪兒去?」他流露出一抹遺憾的冷笑。

     盈月看見他眼底閃耀的冷冽光芒,蓦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七爺,您知道……我不是那樣的意思……」她急得一副快要哭了的沮喪表情,與方才面對春香時的高傲眼神截然不同。

     春香很驚訝聽見了這位七爺的出身,原來他的額娘也是下等房的浣衣奴,難怪他對她并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鄙視和嫌棄。

     永碩? 她悄悄記下他的名字。

     「老太太睡午覺也該醒了,妳先回去吧。

    」永碩淡淡地對盈月說。

     「七爺……」盈月看出了他的不悅,委屈不安地擰着眉頭。

     她一心想對他撒嬌讨好賠不是,偏偏春香站在一旁礙她的眼,忍不住轉臉狠狠怒瞪她。

     春香被盈月怒火四射的瞪視吓得不自覺地後退兩步,赫然間想起了自己還得趕往庫房量身領取冬衣。

     想到自己竟在這兒耗了這麼長的時間,說不定王總管早已經量完每個府裡的丫鬟婢女,鎖上庫房門了,她不禁焦急地想立即離開。

     再不趕去庫房領冬衣,她今年的冬衣可就沒有着落了! 可是她無法像常人一樣開口解釋說明,情急之下,隻好砰咚地跪下來,朝永碩用力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慌慌張張地轉身跑開,匆匆忙忙地往庫房的方向奔去。

     永碩微訝地看着春香快步遠去的背影,很好奇她到底在着急什麼。

     「今天下午,王總管要在庫房裡給王府裡的小丫頭們量身領冬衣,我看她八成是要趕去庫房的。

    不過這會兒才去也趕不上了,少不得還得挨王總管一頓罵呢!」盈月涼涼地冷笑。

     「是嗎?」這個不會說話的小丫頭已經引起了永碩的興趣。

    「我去看看。

    」 「七爺,您别管她的事!」盈月氣得跺腳。

     「不要跟一個小丫頭吃醋。

    」永碩笑着輕輕捏了捏她的下巴。

    「快回去吧,老太太醒了沒見到妳,妳可不好交代。

    」 話說完,他便轉身大步離開,留下氣惱不已的盈月不甘心地咬着唇站在原地。

     永碩快走了幾步,就看見春香走在前頭。

    他遠遠跟在她身後觀察她,見她左右張望、一路摸索、滿臉慌張的傻氣模樣,就覺得非常有趣。

     石子甬路走到底了,春香往右邊一看,看到了池塘和庫房,立刻放心地笑起來,往庫房疾步奔過去。

     王總管正在上庫房的鎖,聽見腳步聲,轉頭望了一眼,看見春香氣喘籲籲地跑過來,他臉色一沈,繼續上好鎖。

     春香見王總管沒理會她,急得上前輕扯他的袖管。

     「幹什麼!」王總管嫌惡地像拍掉一隻臭蟲那樣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