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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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密緩緩醒過來,她失神地盯着床帳良久良久。

     這不是她的床帳,她的床是茜紅色的絲帳,不是明黃色繡着飛龍。

     她清醒了一些,緩緩側轉過頭,便看見坐在床畔的應雅束立即靠向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

     “你好些了嗎?”他柔聲輕問。

     “我在哪裡?” 她的思緒仍混沌未明,剛要坐起身,眼前就一陣天旋地轉。

     “你在無極殿,我的寝宮。

    ” 一聽到“無極殿”三個字,恐怖立刻攫住了她,一陣劇烈的翻攪從她的胃部裡猛然湧上,她忍不住嘔了出來。

     “玉鎖快過來!” 應雅束驚慌地用力抱住她,也不管她嘔出來的穢物是不是會弄髒他的衣袍。

     被應雅束罰跪在殿外的玉鎖急急忙忙起身奔進來,手忙腳亂地找來一個瓷盤,應雅束則是不斷拍撫着曲密的背。

     曲密不是沒有這樣吐過,每回腸胃不适總會吐,但絕對不是像現在這樣的吐法,好像全身的内髒都要嘔出來似的痛苦。

     就這樣嘔啊、吐啊,折磨了好一陣子,直到她全身虛脫,流了一身冷汗,力氣完完全全用盡了為止。

     看曲密終于止了吐,渾身軟綿地躺下來,應雅束立即瞪向玉鎖。

     “還不快去傳太醫來!” “是!”玉鎖趕忙轉身退出去。

     “等一下!”應雅束又叫住她。

    “叫穆良去,你在殿外守着。

    ”“是。

    ”玉鎖猶豫了會兒,低聲問道:“皇上,奴婢是在這兒守着,還是要在殿外跪着?” “為什麼要跪着?” 曲密微微支起身子,疑惑地問。

     玉鎖不敢答話,恐怕又要觸怒應雅束,便立刻低着頭悄悄退出去。

     “你罰玉鎖跪在殿外嗎?”她緊張地問。

     應雅束輕哼。

     “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失職,你也不會看到不該看到的景象,讓他們跪在殿外已是薄懲。

    ” 他們?!曲密心急地喊道:“是我自己闖進來的,與他們無關,你别遷怒他們,别區罪他們!” 應雅束歎口氣,朝殿外大喊:“全都退下!”“謝皇上!”殿外傳來此起彼落的喊聲。

     “你現在好多了嗎?” 應雅束微傾着身,輕柔地替她擦拭掉額上的細汗。

     曲密蹙了蹙眉,輕輕撥開他的手,背過身去。

     此時看到他,她就無法不想起那顆被他斬斷的頭顱,無法不想起那道狂噴的血柱。

     她從來沒有親眼目睹過如此血腥殘酷的一幕,那情景如此可怖、如此駭人。

     他是那麼不留情地斬掉一個人的腦袋,她幾乎可以想像得到他一定也是如此地殺掉他自己的親哥哥。

     “如果我知道你在,就不會讓你看見了。

    ” 他溫柔地撫摸着她的頭發,語氣中有着深深的懊悔。

     她是親眼看見了。

    曲密傷心地落下淚來。

     她親眼看見他是多麼可怕的男人,更可怕的是,親眼目睹他殺了人,而她竟然還是愛着他! 她一定是瘋了! “你不必自己動手的,為什麼你要自己動手?”她翻過身,緊緊握住他的手貼靠在自己的臉頰上。

     這雙手可以冷酷無情地讓一顆人頭落地,但卻總是用最溫柔的方式撫摸着她。

     “我會親自動手,是因為他是殺掉你所有親人的兇手。

    ”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前額,并不知道罪惡感此時正苦苦折磨着她。

     她冷冷一顫,揪心地緊閉起眼睛。

     “那不是你下的命令嗎?他是奉你的旨意去殺人的,不是嗎?”那是他的卒子,他面不改色地就除掉了他。

     應雅束微愕,皺緊了眉頭。

    “你竟相信他的話?”“我不知道。

    ”曲密軟弱無力地搖頭。

     “我不知道你為何要殺掉我爹?就好像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非要把太子殺掉,自己當皇帝不可?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愛上你這樣的男人?我真的不知道……” 應雅束變了臉色,眼神漸漸森冷了下來。

     “是誰告訴你,我殺了你爹?還殺了太子?”曲密見他的表情太駭人,不由自主地凝住了呼吸。

     她是否觸到不應該觸碰的禁忌?她激怒了他嗎? “皇宮内的奪權鬥争是最血腥慘烈的,誰能在血泊中幸存便能成王。

    雅束,不管你用什麼方式奪取了皇位,我都願意相信那是你不得已必須痛下的手段,可是從今以後,龍紀皇朝若能在你統治之下成為繁榮而強盛的帝國,你能成為震古铄今的一代明君,那麼所有人的犧牲就是值得的了。

    ”她用這種方式勸慰他,也是在勸慰着自己已經付出去的愛情。

     “所有人的犧牲?” 應雅束眼眸更冷,神情更寒。

    “你真的認為是我要他們為了我犧牲生命的嗎?還是你堅持相信我就是那種會弑兄弑臣的殘暴君王?” “傳聞……”她頓了頓,語氣悲哀無奈。

     “傳聞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