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傻道台訪豔秦淮河 闊統領宴賓番菜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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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埋怨,心中正抱不安,現在又趁着酒興,一聽畲小觀之言,立刻應允。

    等到抹過了臉,除主人餘荩臣還要小坐不去外,其餘的各位大人,一齊相辭。

    走出大門,隻見一并排擺着十幾頂轎子,綠呢、藍呢都有。

    親兵們一齊穿着号褂,手裡拿着官銜洋紗燈,還夾着些火把,點的通明透亮,好不威武!其間孫大胡子因為太太阃令森嚴,不敢遲歸,首先上轎,由親兵們簇擁而去。

    此外也有兩個先回家的,也有兩個自去看相好的。

    隻有畲小觀無家無室,又無相知,便跟了糖葫蘆去到王小四子家打茶圍。

    一進了三和堂,幾個男班子一齊認得唐大人的,統通站起來招呼,領到王小四子屋裡。

     其時王小四子出局未歸,等了一回,姑娘回來了,跨進房門見了糖葫蘆,一屁股就坐在他的懷裡,又着實拿他打罵了一頓,一直等到糖葫蘆讨了饒方才住手。

    王小四子因為他好幾天沒有來,把他脫下的長衫、馬褂一齊藏起,以示不準他走的意思。

    又敲他明日七月初七是"乞巧日",一定要他吃酒。

    糖葫蘆也答應了,又面約畲小觀明夜八點鐘到這裡來吃酒。

     畲小觀自從走進了房,一直呆呆地坐着,不言不語。

    王小四子自從進門問過了"貴姓",敬過瓜子,轉身便同糖葫蘆瞎吵着玩,亦沒有理會他。

    後來聽見自鳴鐘當當的敲了兩聲。

    糖葫蘆急摸出表來一看,說聲"不早了,明天還有公事,我們去罷。

    "王小四子把眉毛一豎,眼睛一斜,道:"不準走!"糖葫蘆隻得嘻皮笑臉的仍舊坐下。

    說話間,畲小觀卻早把長衫、馬褂穿好。

    王小四子一直沒理他,坐着沒趣,所以要走。

    今忽見他挽留,不覺信以為真,連忙又從身上把馬褂脫了,重新坐下。

    這一日又坐了一個鐘頭,害得糖葫蘆同王小四子兩個人隻好陪他坐着,不得安睡。

    起先彼此還談些閑話,到得後來,糖葫蘆、王小四子恨他不疊,那個還高興理他。

    畲小觀坐着無趣,于是又要穿馬褂先走。

    偏偏有個不懂事的老婆子,見他要走,連忙攔住,說道:"天已快亮了,隻怕轎夫已經回去了,大人何不坐一回,等到天亮了再走?"畲小觀起身朝窗戶外頭一看,說了聲"果然不早了"。

    糖葫蘆、王小四子二人隻是不理他。

    老婆子隻是挽留,氣得糖葫蘆、王小四子暗底下罵:"老東西,真正可惡!"因為當着畲小觀的面,又不便拿他怎樣。

     歇了一歇,糖葫蘆在煙榻上裝做困着。

    王小四子故意說道:"煙鋪上睡着冷,不要着了涼!"于是硬把他拉起來,扶到大床上睡下。

    糖葫蘆裝作不知,任他擺布。

    等到扶上大床,王小四子便亦沒有下來。

    畲小觀一人覺得乏味,而又瞌铳上來,便在糖葫蘆所躺的地方睡下了。

    畢竟夜深人倦,不多時便已鼻息如雷。

    直先挽留他的那個老婆子還說:"現在已經交秋,寒氣是受不得的;受了寒氣,秋天要打瘧疾的。

    "一頭說,一頭想去找條毯子給他蓋。

    誰知王小四子在大床上還沒有睡着,罵老婆子道:"他病他的,管你甚幺事!他又不是你那一門子的親人,要你顧戀他做什幺!"老婆子捱了一頓罵,便蹑手蹑腳的出去,自去睡覺了。

     卻說屋裡三個人一直睡到第二天七點鐘。

    頭一個畲小觀先醒,睜眼一看,看見太陽已經曬在身上,不能再睡,便一骨碌爬起,披好馬褂,竟獨自拔關而去。

    此時男女班子亦有幾個起來的,留他洗臉吃點心,一概搖頭,隻見他匆匆出門,喚了輛東洋車,一直回公館去了。

    這裡糖葫蘆不久亦即起身。

    因為現在這位制台大人相信修道,近來又添了功課,每日清晨定要在呂祖面前跪了一枝香方才出來會客,所以各位司、道以及所屬官員挨到九點鐘上院,還不算晚。

    當下糖葫蘆轎班、跟人到來,也不及回公館,就在三和堂換了衣帽,一直坐了轎子上院。

    走到官廳上,會見了各位司、道大人。

    昨兒同席的幾個統通到齊,畲小觀也早來了。

     此時還穿着紗袍褂,是不戴領子的。

    有幾個同寅望着他好笑。

    大家奇怪。

    及至問及所以,那位同寅便把糖葫蘆的汗衫領子一提,卻原來袍子襯衣裡面穿的乃是一件粉紅汗衫,也不知是幾時同相好換錯的。

    大家俱哈哈一笑。

    糖葫蘆不以為奇,反覺得意。

     正鬧着,齊巧餘荩臣出去解手,走進來松去扣帶,提起衣裳,兩隻手重行在那裡紮褲腰帶。

    孫大胡子眼尖,忙問:"餘荩翁,你腰裡是條甚幺帶子?怎幺花花綠綠的?"大衆又趕上前去一看,誰知竟是一條女人家結的汗巾,大約亦是同相好換錯的。

    餘荩臣自己瞧着亦覺好笑。

    等把褲子紮好,巡捕已經出來招呼。

    幾個有差使的紅道台跟了藩司,鹽、糧二道一齊上去禀見,照例談了幾句公事。

     制台發話道:"兄弟昨兒晚上很蒙老祖獎盛,說兄弟居官清正,修道誠心,已把兄弟收在弟子之列。

    老祖的意思還要托兄弟替他再找兩位仙童,以便朝晚在壇伺候。

    有一位是在下關開雜貨鋪的,這人很孝順父母,老祖曉得他的名字,就在壇上批了下來,吩咐兄弟立刻去把這人喚到;兄弟今天五更頭就叫戈什按照老祖所指示的方向,居然一找攏着。

    如今已在壇前,蒙老祖封他為'淨水仙童'。

    什幺叫做淨水仙童呢?隻因老祖跟前一向有兩個童子是不離左右的,一個手捧花瓶,一個手拿拂帚。

    拿花瓶的,瓶内滿貯清水,設遇天幹不雨,隻要老祖把瓶裡的水滴上一滴,這江南一省就統通有了雨了。

    佛經上說的'楊枝一滴,灑遍大千',正是這個道理。

    "制台說到這裡,有一位候補道插嘴道:"這個職道曉得的,是觀音大士的故典。

    "制台道:"你别管他是觀音是呂祖,成仙成佛都是一樣。

    佛爺、仙爺修成了都在天上,他倆的道行看來是差不多的。

    但是現在捧花瓶的一位有了,還差一位拿拂帚的。

    這位仙單倒很不好找呢!"說到這裡,舉眼把各位司、道大人周圍一個個的看過來,看到孫大胡子,便道:"孫大哥,兄弟看你這一嘴好胡子,飄飄有神仙之概,又合了古人'童顔鶴發'的一句話,我看你倒着實有點根基。

    等我到老祖面前保舉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