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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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慧和覺民走出了商業場的前門。

    覺民到琴的家裡去,覺慧走另一條路去看一個朋友。

     覺慧一個人走過了幾條街,在十字路口碰見了同學張惠如。

    他氣咻咻地埋着頭在跑,沒有看見覺慧,卻被覺慧一把抓住了。

     “惠如,你有什麼事?你跑得這樣急!”覺慧驚訝地問。

    那個三角臉的青年擡起頭,看了覺慧一眼,額上留着幾顆汗珠,口裡喘着氣,急得說不出話來。

    過了一會兒他才吐出幾個字:“不得了!……出了事了!” “你快說!什麼事?”覺慧驚惶地問。

     張惠如的呼吸稍為平順了一點,但是他依舊激動地說話,聲音因為憤怒和着急在發顫:“我們給丘八打了!……就在萬春茶園裡頭。

    ” “什麼?你說,你快說!”覺慧用顫抖的手握着張惠如的左臂,不住地搖撼。

    “什麼!兵打了學生?快說,把詳細情形告訴我!” “我要回學堂去告訴同學。

    我們一路去罷,我慢慢告訴你……”張惠如的眼裡發出憎恨的光。

     覺慧不由自主地掉轉身,回頭跟着張惠如走。

    他渾身發熱,咬着嘴唇皮,等候張惠如講話。

     “聽我說,聽我說,”張惠如一邊走一邊用激動的聲音叙述道,“今天在萬春茶園演戲,我既不是演員,又不擔任什麼職務,我隻是一個看客。

    事情據說是這樣的:開演的時候,有兩三個兵不買票一定要進去看白戲。

    收票的人告訴他們說這跟普通戲園不同,不買票就不能看戲。

    他們簡直不可理喻,一定要進去,終于被我們的人趕了出來。

    誰知過了一會兒他們又約了十多個同伴來,一定鬧着要進去。

    我們的人恐怕他們搗亂,為了息事甯人起見,便放他們進去了。

    他們到了裡面坐下來,亂叫好,亂鬧,比在普通戲園裡還要放肆。

    後來我們的人實在忍不住了,勸他們安靜一點,不要妨礙别人看戲。

    他們仍然胡鬧。

    我們的人要維持秩序,隻得出來幹涉。

    這樣就得罪了他們。

    他們就動手打起來,有的丘八還跑上戲台胡鬧。

    亂子鬧大了,後來還是城防司令部派了一連兵來才彈壓住了。

    然而戲園已經打得不成樣子,同學中輕傷的也有幾個。

    肇事的兵都逃光了,沒有捉住一個。

    一連武裝的兵居然連幾個徒手的丘八也捉不到,哪個舅子才相信!這明明是預先安排好了的。

    ……” “不錯,一定是預先安排好的!”覺慧搶着說,他用手按住胸膛,他覺得怒火直往上冒,他的胸膛好像快要炸裂似的。

    “本來這幾天外頭就謠傳當局有不利于學生的舉動。

    據說這兩年來學生太愛鬧事了,今天檢查仇貨,明天遊行示威,氣焰太盛,非嚴加管束不可。

    所以他們極力煽起軍人對學生的惡感,用丘八來對付學生。

    這是第一步。

    看着罷,後面還有嘞!”“我們在場的人臨時在少城公園裡頭開了個緊急會議,決定馬上召集各校在校同學到督軍署請願去。

    應該提出的條件已經決定了。

    你去不去?”張惠如說着便加快了腳步。

     “當然去!”覺慧答應道,這時他們快到學校了,便大步向學校走去。

    他們懷着萬分激動的心情走進了學校。

     操場裡有不少住校的同學,他們聚成幾堆,在談論什麼。

    人聲嘈雜,好像整個學校都活動起來了。

    張惠如知道一定是消息比他先到了。

    果然他看見高一班的同學黃存仁在那裡說話,他演過《終身大事》裡的父親。

    不過鬧亂子的時候,《終身大事》已經演完了。

     既然消息已經早到了這裡,張惠如就不必報告什麼了。

    他和覺慧随便加入到一堆人裡面去,聽他們談些什麼。

    他也發言,他終于把所知道的全說了出來。

    他們談論着,熱烈地談論着,一直到全體出發的時候。

     少城公園是學生們臨時集合的地點。

    他們這一隊到達那裡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學校的學生先到了。

    這是星期日,學生不容易召集,有些學校已經放了寒假,所以到的不是全體,人數比實數差了許多,而且隻有幾個重要的學校,跟檢查仇貨遊行示威的時候參加的人數比起來更差得遠。

    然而也有兩百多人。

     天空已經變成了青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