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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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吃有穿,日子過得十分清閑。
更重要的是,他女婿是這個地區的“一把手”,他活得多麼體面啊!走到哪裡,人們都尊敬地對他笑;親切地、甚至巴結地問候他,奉承他。
他要是來到街頭說閑話的退休老頭們中間,當然就成了個中心人物。
但是,徐國強老漢自有他的難言之苦。
女兒和女婿經常不在家,曉霞和潤葉一個星期也隻回來一兩次,平時家裡一整天就他一個人閑呆着,活得實在寂寞。
如果在原西縣,他還在許多熟人朋友,可以出去走走,說說話,散散心。
可是現在他被擱置在水泥樓中的一個小房子裡,感覺就象被孤零零地吊在了“半空中”。
大街上人那麼多,他都不認識。
和一些半生不熟的退休老頭說閑話,人家雖然因他是福軍的嶽父,很尊重他,但他感到别扭和不自在;不象在原西,他和老朋友們蹲在一起,唾沫星子亂濺,指天罵地,十分痛快。
眼下,他實在感到寂寞難忍時,就隻能到幾尺寬的陽台上去,如同站在懸崖上一般,緊張得兩隻手緊緊抓着欄杆,茫然地望着街上的行人。
他每次都要目送着黃原去省城的飛機消失在遙遠的空中——這算一天中最有興趣的一個瞬間。
他也不敢在陽台上站得太久,否則會感到眩暈。
一天之中,他大部分時間在那間十二平方米的房子裡消磨。
唉,如果象原西一樣住在平房,他還能在院子裡營務點什麼莊稼。
這樓上屁也種不成!在陶瓷盆裡養點花?他不會。
哼,大地方人也真能!竟然在盆子裡種起了東西!他唯一的夥伴就是那隻老黑貓。
黑貓不用說更老了。
自到黃原以後,它和他一樣,也懶得出去跑一趟,整天卧在他身邊,挑揀着吃點好東西,然後便打着呼噜睡覺。
他們有時候也拉拉話。
當然主要是徐國強說,黑貓聽——它隻是在主人說話之時,間隔用“喵嗚”來應酬一聲。
後來,他們加添了一個“節目”。
徐國強從女兒房間裡翻出來一個毛線蛋,在床上把線蛋滾來滾去,讓黑貓撲着去抓。
徐國強指教黑貓說:“你也老了,要鍛煉身體哩!要不得個高血壓什麼的,又沒個給你治病的醫院!” 時光靜悄悄地在流逝。
世界上有些人因為忙而感到生活的沉重,也有些人因為閑而活得壓抑。
人啊,都有自己一本難念的經;可是不同處境的人又很難理解别人的苦處。
百事纏身的田福軍和忙忙碌碌的徐愛雲一離開這個家,也就很難想象老人怎樣打發一天的日子。
至于曉霞,正遨遊在青春爛漫的雲霞裡,很少踏進這個家門來。
徐國強隻能生活在自己孤獨的世界裡。
他現在最大的安慰就是這隻忠實的老黑貓,一直形影不離地陪伴着他。
但是這一天,災難降臨在了老漢頭上——他的黑貓突然失蹤了! 黑貓是中午出門的。
因為今天太陽很好,徐國強想讓貓出去曬一曬暖。
通常過三四天,徐老都要單獨讓貓出去散散心。
一般說來,他的貓不會遠行;常就在樓下玩一會,就跑上來“喵嗚”着讓他開門。
可是今天它出去很長時間沒有回來。
焦急的徐國強跑到樓下找了一兩個鐘頭,沒有找見它。
他以為在找它的這段時間裡,貓說不定回去了,就又匆匆趕回家來——但貓仍然沒有回來。
這可怎麼辦? 徐國強老漢樓上樓下跑個不停,聲音哽咽地“咪咪”呼喚着,尋找了整整一個下午。
天黑以後,貓還沒有回來。
徐國強幾乎沒有吃什麼東西,就凄涼地回到自己的房間,佝偻着腰呆呆地望着牆壁。
夜已經深了。
老漢和衣躺在床鋪上,耳朵敏捷地谛聽着外面的各種聲音。
呼嘯的寒風拍打着門窗。
夜是甯靜的,又充滿了喧嚣和嘈雜。
他回憶起黑貓初到他家時,還象個撒嬌的孩子似地,在窯裡亂跑,曾經把愛雲她媽心愛的一隻花瓷碗也打碎了;看愛雲媽拿個笤帚把打它,它就跑到他懷裡來尋求保護……可愛的小東西呀,晚上貼着他的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