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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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聽來,猶如雷電擊中了一棵橡樹? 呵,當他向我低聲耳語:“簡,我遭到了打擊——我遭到了打擊,簡,”時,我決不會忘記他的表情和蒼白的臉色,我也不會忘記他的胳膊靠在我肩上時,是怎樣地顫抖的。

    使費爾法克斯.羅切斯特堅毅的精神折服,使他強健的體魄哆嗦的,決不是一件小事。

     “他什麼時候來呢?他什麼時候來呢?”我内心呼喊着,夜遲遲不去——我這位流着血的病人精神萎頓,又是呻吟,又想嘔吐。

    而白晝和支援都沒有來臨,我已經一次次把水端到梅森蒼白的嘴邊,一次次把刺激性的嗅鹽遞給他。

    我的努力似乎并沒有奏效,肉體的痛苦,抑或精神的痛楚,抑或失血,抑或三者兼而有之,使他的精力衰竭了。

    他如此嗚咽着,看上去那麼衰弱、狂亂和絕望,我擔心他要死了,而我也許甚至同他連話都沒有說過。

     蠟燭終于耗盡,熄滅了。

    燈滅之後,我看到窗簾邊緣一縷縷灰色的微光,黎明正漸漸到來。

    不久我聽到派洛特在底下院子裡遠遠的狗窩外吠叫着。

    希望複活了,而且有了保證。

    五分鐘後,鑰匙喀喀一響,鎖一開動便預示着我的守護工作解除了。

    前後沒有超過兩小時,但似乎比幾個星期還長。

     羅切斯特先生進來了,同來的還有他去請的外科醫生。

     “嗨,卡特,千萬當心,”他對來人說,“我隻給你半小時,包紮傷口、捆綁繃帶,把病人送到樓下,全都在内。

    ” “可是他能走動嗎,先生?” “毫無疑問。

    傷勢并不嚴重,就是神經緊張,得使他打起精神來。

    來,動手吧。

    ” 羅切斯特先生拉開厚厚的窗幅,掀起亞麻布窗簾,盡量讓月光射進屋來。

    看到黎明即将來臨,我既驚訝又愉快。

    多漂亮的玫瑰色光束正開始照亮東方的天際!随後,羅切斯特先生走近梅森,這時外科醫生已經在給他治療了。

     “喂,我的好家夥,怎麼樣?”他問道。

     “我怕她已送了我的命了,”那是對方微弱的回答。

     “那裡會呢!——拿出勇氣來!再過兩周你會什麼事兒也沒有,隻不過出了點血。

    卡特,讓他放心,不會有危險的。

    ” “我可盡心去做,”卡特說,這會兒他已經打開了繃帶。

    “要是早點趕到這兒該多好。

    他就不會流那麼多血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肩膀上的肉撕掉了,而且還割開了?這不是刀傷,是牙齒咬的。

    ” “她咬了我,”他咕哝着。

    “羅切斯特從她手裡把刀奪下來以後,她就象一頭雌老虎那樣撕咬着我。

    ” “你不該退讓,應當立即抓住她。

    ”羅切斯特先生說。

     “可是在那種情況下,你還能怎麼樣呢?”梅森回答道。

    “啊,太可怕了!”他顫抖着補充道。

    “而我沒有料到,起初她看上去那麼平靜。

    ” “我警告過你,”他的朋友回答,“我說——你走近她時要當心。

    此外,你滿可以等到明天,讓我同你一起去。

    今天晚上就想去見她,而且單獨去,實在是夠傻的。

    ” “我想我可以做些好事。

    ” “你想!你想!不錯,聽你這麼說真讓我感到不耐煩。

    不過你畢竟還是吃了苦頭,不聽我勸告你會吃夠苦頭,所以我以後不說了。

    卡特,快點!快點!太陽馬上要出來了,我得把他弄走。

    ” “馬上好,先生。

    肩膀已經包紮好了。

    我得治療一下胳膊上的另一個傷口。

    我想她的牙齒在這裡咬了一下。

    ” “她吸了血,她說要把我的心吸幹,”梅森說。

    我看見羅切斯特先生打了個哆嗦,那種極其明顯的厭惡、恐懼和痛恨的表情,使他的臉扭曲得變了形。

    不過他隻說: “來吧,不要作聲,理查德,别在乎她的廢話。

    不要唠叨了。

    ” “但願我能忘掉它,”對方回答。

     “你一出這個國家就會忘掉。

    等你回到了西班牙城你就算她已經死了,給埋了——或者你壓根兒就不必去想她了。

    ” “怎麼也忘不了今天晚上!” “不會忘不了,老兄,振作起來吧。

    兩小時之前你還說你像條死魚那樣沒命了,而你卻仍舊活得好好的,現在還在說話。

    行啦:——卡特已經包紮好啦,或者差不多了。

    一會兒我就讓你打扮得整整齊齊。

    簡(他再次進門後還是第一回同我說話),把這把鑰匙拿着,下樓到我的卧室去,一直走進梳妝室,打開衣櫃頂端的抽屜,取件幹淨的襯衫和一條圍巾,拿到這裡來,動作利索些。

    ” 我去了,找到了他說的衣櫃,翻出了他指名要的東西,帶着它們回來了。

     “行啦,”他說,“我要替他梳裝打扮了,你到床那邊去,不過别離開房間,也許還需要你。

    ” 我按他的吩咐退避了。

     “你下樓的時候别人有動靜嗎,簡?”羅切斯特先生立刻問。

     “沒有,先生,一點聲息也沒有。

    ” “我們會小心地讓你走掉,迪克。

    這對你自己,對那邊的可憐蟲都比較好。

    我一直竭力避免曝光,也不想到頭來洩露出去。

    來,卡特,幫他穿上背心。

    你的毛皮鬥篷放在哪兒了?我知道,在這種見鬼的冷天氣裡,沒有鬥篷,連一英裡都走不了。

    在你房間裡嗎?——簡,跑下樓到梅森先生的房間去——在我的隔壁——把你看到的鬥篷拿來。

    ” 我又跑下去,跑回來,捧回一件皮夾裡皮鑲邊大鬥篷。

     “現在我還要差你做另一件事,”我那不知疲倦的主人說。

    “你得再去我房間一趟。

    幸虧你穿的是絲絨鞋,簡!——在這種時候,粗手笨腳的聽差絕對不行。

    你得打開我梳妝台的中間抽屜,把你看到的一個小瓶子和一個小杯拿來,——快!” 我飛也似地去了又來,揣着他要的瓶子。

     “幹得好!行啦,醫生,我要擅自用藥了,我自己負責,這瓶興奮劑,我是從羅馬一位意大利庸醫那兒搞來的——這家夥,你準會踹他一腳,卡特,這東西不能包治百病,但有時還靈,譬如說現在。

    簡,拿點水來。

    ” 他遞過那小玻璃杯,我從臉盆架上的水瓶裡倒了半杯水。

     “夠了——現在用水把瓶口抹一下。